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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神灵发怒,贺发魂魄已被拿到山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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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 神灵发怒,贺发魂魄已被拿到山神庙

    再说贺发,又去泉村搂姑娘去了。泉村有薛村维持会会长小舅子开的赌窑子,去的人能赌又能嫖,贺发常常到这里享受纸醉金迷的嫖赌夜生活。

    贺发爬上炕搂着小姐刚睡着,又来噩梦。醒来,窑姐再怎么撩他,他都没了兴趣。窑姐姐发现他高烧了。倒霉,请医生,挣不上钱,还倒贴钱!”窑姐嘀嘀咕咕埋怨,贺发有气无力:“不用你贴钱,我兜里有钱。”窑姐掏了掏,果然一大把,说:“抬你到薛村?”贺发说:“扶着走,又不是大病!” 窑姐噘着嘴说:“弄了半天,要我扶你,挡我生意。自个去吧,给你,”她从刚才拿出的一大沓钱抽两张给贺发,“我腰如柳枝,能扶得动你这胖大的家伙?”

    “嗬,才给两张,他妈的,敢情你是属狗屄的,钱到手里就是你的?妈的,要不是老子病,送你喂日本人的狼狗!”

    窑姐不情愿,纤手紧紧捏着钞票,又抽给他两张。贺发大怒,扑上去就往死里掐那窑姐,窑姐的喊声惊动了老鸨,老鸨组织人举棍打过来,贺发不顾一切往河边跑去。

    九月初十刚交秋,水还不太冷,贺发挽裤腿准备涉水过河,刘先生担心贺发过河到了高辿碉堡,忙脱了鞋袜挽起裤腿使用了“水上漂”功夫。他身子稳当双臂平伸,双腿交替小跑,水面激起朵朵浪花只淹没他的脚踝,眨眼成功“漂”出了好远。水花迸溅使贺发翘奇,正好奇,对方来了一脚,他就被踩到水里,接着又一只脚踏过来,一声惨叫,贺发起不来了,而刘先生漂过河,扒了外衣扔河里,套好鞋袜走了。

    鬼弯手在另一间房里取乐,听见外面人声鼎沸,一问才知河神现身,等他出来惊呼声爆炸,挽裤腿过河的人倒霉,碰上河神了!鬼弯手根本不往贺发身上想,好奇地来到人堆中打听,谁这么倒霉?

    “快救我——”听喊声是队长?赶紧给愿意出手去救的人手里塞金票,七拉八扯救回来,又花钱雇驴车送他到医院。老骨医端详来端详去,晃着脑袋宣布:这人残废了,两条腿全折了,一条在腿根,一条在脚腕,接不上!

    贺发被十人五马(当地语:人多)抬回家,疼得昏死过好几回,骨断筋连,杀猪般嚎淘,苦汤子中药一喝一大海碗都不顶事,哪怕中药草连根往嘴里塞,疼!还是疼,裤子袜子一样都扒不下来,搅合着血痂脓沫,皮肉都发臭了。

    一大伙家丁,一个唉声叹气的姐姐再加怨声不断的姐夫,谁也不能替他疼。巧儿哀叹不止,仰天叹息:金蛋子今年的运字坐在那个字上啦?怎么倒霉总追着他走,一浪赶一浪。

    接到报信大胜和二胜弟兄俩连忙回家,奔向正窑急切地问当初是怎么骨折的?问河神长什么样,问得很细,可舅舅只看见黑影子,说都说不上来,问他,想不想用钱买几个女人来家伺候,舅舅疼得说不上话来,只是含着泪,咧着嘴,忍着疼痛点头。

    二胜则看着舅舅像一只待宰的猪羊,不由跟着嚎啕大哭。一家人乱哄哄地四处奔走求助医生,本地土中医说,只会中药,止疼、正骨还行,要是筋骨断了就没法,日本军医高明去问问。

    二胜折身奔柳林,费了好多周折请了两个日本军医,怕听不懂,便又请了曾在薛秀才村逃回一条命的贾翻译,赶到回来时贺发又死过好几回。军医简单地看了看说:“锯腿的吆西!不然大面积感染,全身腐烂,和死人一样臭臭的。”贾翻译把这话翻过来。

    贺巧儿听了控制不住想哭,说:“金蛋子锯了腿,就成了体不全的人,将来投胎都变不成囫囵人。”贺老西听了反驳:“你管的事太宽了,还想管投胎以后的事,眼下如果不清理伤口,就会全身腐烂,不久就会死掉,说那些没用的干甚?”

    巧儿再也无心驳斥贺老西,也没骂出那句吊到口边的“娘的脚后跟”前思后想实在无奈:“那就锯吧,保命要紧。”

    军医开始动手,原来真的拿锯子像锯木头。尽管打了麻醉,毕竟伤筋动骨,贺发在手术期间又死了好几回,总之,等醒过来,左边一只腿没了,右边一只脚没了。幸亏日本人给了他盘尼西林注射液,没有再感染,但是想要站起来,难上加难啊!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整天面朝窑顶,后脑勺挨着枕头都觉得疼。浑身皮肉随便挨一下,哪儿哪儿都疼得要死,没心情忏悔、没工夫想女人,一天到晚,要么中医先生举着针要扎,要么奶妈家人排队端药水要喂。

    巧儿万分心疼弟弟,又遗憾没有留下根,她要使大钱打听,贺发鬼混的那几个窑姐有没有怀孕的消息,如果有,接她回家扶正从良。无论男女能留一个根苗万幸,要是有私生子,那就烧高香了。想尽办法让娃回来,这样娘家万贯家产名属有归了。

    二胜的感觉就像塌了天,这几年他跟着舅舅吃香的喝辣的。他小小年纪非常满足那种高人一等的做派,记得他初次跟着舅舅出门,屁股后面有一大群人保着,枪鸣就是开路的信号,好威风!舅舅放出来的屁,就是大伙的圣旨,谁都不敢闻屁不说香。进了谁家村,村人都得抬头笑容相对,低头附和弯腰,要东西不敢说个不字,要婊子一提一大串,众人极力巴结,要风有风要雨来雨,龙王下雨还得请示玉帝,他比龙王都来劲。二胜跟爹和娘进城住过亲戚,也风光过,可是哪有跟着舅舅抖威风?

    饭桌上,贺老西趁此告诫两儿子:“为人话不要说尽,路不要走尽,事不要做尽!你们还小,不知世事的艰险。三个朋友不是军,两个恶人就挡路,出门在外,心有难给笑脸,不要惹撩别人啊!看看你舅舅成什么样了?成恶人遭恨现成的榜样了。大胜你常在外面,在我跟前晃悠的只有二胜,你俩都是我的毛根根,心头肉,可不敢像你舅舅,叫我和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断了贺家香火!”

    大胜懂爹说的意思,可是,坚强的抗日决心不是喊口号,革命难过的那道坎是亲情、友情、爱情的情情相连!二胜越来越邪门,该怎办……大胜心如刀绞。

    16岁的二胜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是一种“长大了”的感觉,强烈的自我表现欲,在思维上形成标新立异,希望引起大人注意,可贺老西却一味压制,想通过高高在上的“家长权威”来迫使二胜听话,更加重了二胜叛逆心理。他不信邪,他在舅舅被踩的这件事上,深深怀疑,为什么舅舅后边有河神,那分明是人来要舅舅命的。二胜偷偷去了赌窑,看见窑壁上有银元扎进去的痕迹,就断定是“草上飞”所为。但是“草上飞”只是个传闻,被人夸说是神,可他从来未见。

    贺老西絮絮叨叨说不完:“不要跟着舅舅发疯。你舅舅作恶太多……不管是人是神、是鬼惹恼了都会上火拼命,即使不是鬼撩拨,人来折腾他,也是他杀人在先,人家报仇在后,木匠戴木枷,自找的不愿别人!”

    二胜疵牙咧嘴的反驳:“舅舅能吃了人,还是人能吃了舅舅?”他非常反感父亲说的话,头扭一边,死活不想听,他在想心事。记得清明后,法师走进贺家大院,东烧香西磕头,告诫自己的妈,说舅舅惹神灵发怒,魂魄已经被拿到山神庙压到鬼碾子下面受刑了,因为阎王接到很多死鬼的阴报,要拿他偿命,罚他进地狱。怎就这么准?不会是人捣鬼吧?世界上如果有这么灵的神,阎锡山征兵打仗死了无数人,阴兵出动要拿多少魂魄?

    十六岁的二胜因为爱慕舅舅的威风,渐渐走入邪门。刚入邪门,舅舅又变成这么个样子。二胜不信阎王压魂、河神作怪,他问鬼弯手:“真的有河神?”

    景开耘说:“什么河神,恐怕是会轻功的捣鬼。”

    二胜仿佛豁然开朗,但又觉得茫然。历数侦缉队,没有会轻功的呀,不可能有人暗地报复;日本人武功倒是有,不见得会轻功,到底是谁?望旺岭的仇家?把王家上五辈祖宗从墓子里拉出来,都没个会轻功的,这个会轻功的到底是谁?我去哪逮这个会轻功的?但是舅舅的仇得报啊,他必须想尽办法,侦察这个人究竟是谁,拿下碎尸万段!

    外面有人喊:“舅舅要见两外甥。”于是弟兄俩进去见舅舅了。

    趁两儿子不在老两口开始拉闲话。对于金蛋被人影子踩折腿这件事,巧儿糊里糊涂,说金蛋无意间踩了河神,那就得好好敬供河神。没怨头,又不是有人推他下河害他。回想起清明时节那个法师好厉害的嘴,好阴毒!这个神灵附身的法师,说两三年后贺发要出事,当真应验了。她为了大胜和二胜将来走路宽敞,表示从此收敛凌厉,不再与邻里邻居为敌。实际上她心下感觉金蛋瘫了,她的靠山一半塌溜,失去了抖威的精神支柱,还有什么力气再抖筋乍髓……她在发愁,连着叹气:“村人生了女娃怕跟人跑,丢人败兴;生了儿子怕和人拼命,性命不保!”金蛋子折了两腿,够村人笑话半年了,从此我出门不知把脸往哪搁。

    老烟鬼说:“是啊,我发愁的和你一样,大胜文绉绉的,不会跟人拼命杀伐,怕就怕二胜不学好,贺发身上的恶神乱鬼再反过来扑向他,迟早——”

    悍妇听出味道,紧张兮兮:“二胜怎啦?你说的话好奇怪,是不是又有人盯着二胜了?”

    老烟鬼觉得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打住:“别瞎猜,自古就有“做好终有好,坏事做尽阎王找”的顺口溜,作恶多了天神不容啊。你得给二胜说道说道,叫他趁早,别像没上套的驴驹子横着扑腾竖着跳。缰子捆鞭子打都不是事,怕的是刀子上身”

    巧儿摆着双手,近乎祷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脊背上起鸡皮疙瘩了,为了抚平这股不安,她取出了柜子里的袖酒,小小的抿了一口,香味散溢在口中,心也平复下来。她把酒壶给了贺老西,说:“你也来一口,定定心锤子,我好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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