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拿我们当猪羊，杀了这勺片子！

    七二 拿我们当猪羊，杀了这勺片子！

    区里想告诉所有人，千万别信街上那些招工的，到外地工钱高，骗人。”可是大家发愁得抠脑皮，怎么说服村里的人不要去呢？没理由嘛，人家要出去挣钱，你说骗人，那你说说，把人骗去做甚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鬼听你的话，谁不想挣钱啊？

    向南很生气，派人去探知，连边都摸不着，急死人了！区里只好求助向虎。向虎钻在宪兵队，依然不知弄这么些人究竟去干甚，这事的确太蹊跷，太隐秘，连宪兵队翻译长李翻译都被瞒哄了。李翻译只晓得翻译队里贾翻译不在，估计跟着出去了。

    问柳四，柳四也不知道。老柳又去做梁上君子，这回连窃贼都做了，见鬼！没任何文件，没任何口讯。他无奈地说：“别看二胜参与这件事，事实上，恐怕只有川田最知底细。”

    看着这车人消失在去离石的路上，大家急得抓耳挠腮，不停地猜测，二胜就算照顾南圪梁村的人外出挣大钱，要南圪梁村那些老婆婆和小娃能干啥？

    向虎急得快沉不住气了，对李森说，要不他和川田申请，也去运送劳工，李森想了很多，假如他们实在招不起工，你出马借招工领十虎队去看个究竟也还行，可是眼下肯定不行。据说，那是川田和二胜的秘密，你要去，不就破了人家秘密？不行。只有赶紧想法子叫区队造谣吓唬老百姓，就说，出去了送医院零刀碎割，掏心锤子、挖脑子，他们本来是吓唬那些试着出去挣大钱的，谁知还猜对了。

    听说西川河两岸凑够20名劳工怕临时变卦，要坐车赶紧拉走。区队一边组织民兵到各村“造谣”，一边指示偷偷的挖路挖坑，叫狗日的走不成。

    区队有能人编链子嘴说“日本人的拐把子（机枪），八路军的腿把子，你走你的路边边，我走我的直线线，歪把子追不上腿把子。车子拉人你真行，我来给你刨坑坑，叫你害人害不成。”

    区队的人凭着腿的移动，一忽儿在东面圪梁上，一忽儿在西面沟叉叉，把公路挖了一个又一个的深壕，阻挡这批人的脚步……这批劳工走的也真艰难，区队来了打上一阵，车子被堵了，想办法再走几步，又有了深坑。敌人火了，组织机枪队，一有铁锹碰石头的动静就打过来。

    “跟鬼了，鬼子算得这么准，铁锹碰石头，还没挖就，人家一顿机枪扫射，四五个弟兄送了命，这可怎办？”看看区队几个人死的死伤的伤，向南快急疯了…… “区长！”既是警卫又是通讯员的四把子满身是血的跑了过来，“人手越来越少还挖路？

    向南说：“挖，剩一个人也要挖！就叫狗日的走不成！四把，我们这一闹，就算和鬼子斗破脸了，就再也不是利用维持会装门面的维持会员了。好在这段时间，李森推来推去还没报告川田，等他向川田“报告”后，川田就认定我们背叛了，肯定调转枪口对付我们，我们变成抗日民兵，单墙众人推，薄纸招风刮，光我们怕撑不下去了，我已经叫向冰和玉儿去找八路，两天了，他们还没回来？ “除了你我，只剩下十来个弟兄了。老天，鬼子的机枪厉害……”区委的警卫加通讯员四把子十分担忧。

    “管球他，打不死就挖。趁川田和二胜忙于招工，糊里糊涂没对我们下手，那我们就可劲地挖。”向南看看四把子说，“你去找向豹，如果高占山的人过来就稳拿了。”

    四把子为难的说，“区长，人本来少，我去找你家老四，谁来照顾你，有个啥信谁来送？”向南急躁：“他娘的，别啰嗦，快去！”“区长，我们动作没有汽车轱辘快，人跑没有子弹快，想个什么办法叫狗日的汽车轱辘，坏在路上不能动，比挖路强。”四把子还不走，在一边添话加愁。

    向南说：“有甚办法，除非给车轱辘放气，要么弄坏发动机，谁有这本事？上天摘月亮去，梦都梦不上！你能不能少说？快去，兴许你找来了高占山，我还没死，快去！”

    区长说这话，把四把子的眼泪都招来了，他用袖子抹着眼泪，十分不舍的开始走，顺着沟沿下一个土塄，迈开腿刚刚跑了两步，忽然踩着了一个肉东西，绊了狠狠的一跌。正奇怪是甚东西绊他，不料，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从土坑里爬起来，弯腰要逃跑，四把子手疾眼快撕住后袄襟……向南赶上去，伸腿一勾，那家伙就跌了一个狗吃屎。

    “谁？”向南举起枪对准那人……哎呀，我的神，是六狗，你在这作甚？你不在薛村给李森扫院，跑这里，六狗正要编瞎话…… 没成想袄襟下掉出两面小三角旗，一面白色，一面蓝色。“你怎会藏在坡底？”“快说，不然老子毙了你！”四把子吼道。

    “我也不知道，人家说做这个营生挣钱还不用去当劳工。”六狗抱着头说。“这些旗旗干甚用？给你妈插引魂旗？不说我打死你”四把想起埋死人的时候，往路边插彩旗引魂俗法。

    “不要打，我也不晓得作甚，人家告诉我，看着你们挖路，挖成了就摆旗…… ”

    “哦！怪不得挖路不成，先死几个人……原来是你个狗日的，信不信老子一顿拳头捣出你的花红脑子？”向南双眼冒火。

    原来你就是那个安插在维持会的害虫，是你毁区里的粮食，不等说完，一番拳打脚踢还不够，一向沉稳像磐石一样的向南居然举起尖刀，“杀了你个狗日的。不晓得，不晓得，看不见你摆旗，机枪就开打，你把爹爹的血本赔尽了。”说着，刀向那六狗的喉咙扎过去。

    四把子挡住向南的尖刀，说：“头！要问就问全，快说，机枪藏在什么地方？这一阵为甚不打我们？”

    “白旗旗一摆机枪就打，摆蓝旗就不……我只管摆旗旗，不管机枪的事——” “怎么摇旗旗，有规矩吗？”六狗说：“随便摆，没规矩。”

    “四把子，一会你领几个人到路上，藏在路边用你们手里的锹敲石头，敲得响一些，我来摆旗旗——”头一摆，四把子扭了六狗的脑蛋子。

    这时山坡下有几个人朝坡上跑了上来，一声“二哥——”把向南的注意力引过去了，原来是向冰玉儿带着十虎队的预备队来了。十虎队的人来是来了，才几个，尽管如此，向南还是终于松了口气。

    向冰上前解释：“十虎队有大任务，几个预备队员来了，迟是迟了点，但是半路干了一件事。我们发现……”说着小声的在向南耳边说了几句话。 “在哪？”向南问。

    “在那边一个山头上。”“留下两个摇旗的。其余人到前沟边边敲石头，敲响一些。玉儿，你领新来的队员瞅中敌人的机枪练手去。”

    玉儿则不懂摇旗旗干嘛，向南说了一下，又朝他们说：“好好瞅瞅，还有没有暗点在瞄我们……一枪命中！日本人都是驴下的！””玉儿他们跑走了。

    向冰一伙带着向南他们走向山坡。路上听他们叙说才知道，原来，他们看见山坡上有个窝棚。想去歇会儿，忽然，一个人出来解手，本地打扮还夹着皮包。尿尿还夹着皮包，不着调呀！于是包抄上去。

    窝棚里点着一盏煤油灯，连尿尿的那人一共五个人。一阵对打，那五个人都被捆成了粽子，向冰从他胳膊肘抽出皮包翻腾着。皮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报纸片，上面有照片。好面熟，向冰和玉儿一看，很像在秀才村住了一段时间的贾翻译。

    向冰捏着照片说“这是你？翻译不说话，向冰说：“敢说不是你， 长得这么像，你妈生猪娃，一下子生了几个这样的你？”于是留三个战士守着，跑过来找向南。向南喜滋滋地说：“夹皮包的要真是贾翻译，大十五街上捡元宝，大好事啊。”

    向南单独对那个夹皮包尿尿的进行“惠顾”。“好汉爷爷，我也是中国人。求你们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那夹皮包的汉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哀求道。

    向南不识字，说：“念念，这个薄纸写的甚，不念我就刀子捅了你。”那人欺向南不识字说：“我不爱念书，只是小混混……”“小混混是吧？你给爷爷装！”一名十虎预备队员识字，说，“他不念，我念——”那预备队员看夹皮包的死皮赖脸，开念。那自称是小混混的垂下眼帘不说话了。众人把照片和人对了又对，确认贾翻译无疑。“好啊，贾翻译！原来你跑到乡下？”

    “抬起你的头！”向南命令。贾翻译羞涩不敢抬头，向南毫不留情地用手抬他的下巴，甩了两巴掌，贾翻译抱着脸，瑟瑟发抖。向冰告诉二哥，自从知道这家伙不在队里，就有意找，有老百姓说，一伙人在前莲花村附近，向冰他们马不停蹄的找，前莲花村，后莲花村，大井沟小井沟，还有成了一片废墟的莲花庙，以及茶壶寺院都没有。怕二哥这边等的急，就赶过来，没想到他混在敌人排路障的小分队里，藏到这个破窝棚里，嘿！真是摸黑打枣，枣都小，半路捡的是枣王——又大又水灵，向冰的笑话又来了。

    向南没空听他说笑，对那个识字的队员说，“快看看有其他的纸片片没？”这位翻了半天，从夹层里抽出一张全是日文的东西，反过来转过去，看不懂。“你不是翻译吗？给我翻译一下。”

    贾翻译一看突然脸色惨白，吓得冒冷汗。抵死不肯接手那张纸，就像那是张催命符。

    远处，“哒哒哒，”机枪只响了三下，突然哑了，大概机枪被解决了。“这几个小鬼还是预备队，真行，这下机枪也到手了。”向南赞扬道。又回头对着吓得发抖的贾翻译说：“一张白片片纸，又不是炸弹，你抖甚？敢耍心思，小心脑袋开花！念！”

    贾翻译的脸上渗着冷汗，他清楚，这里面有川田给他招工的接洽文件，是真正的大秘密，落到这伙人手上，招工的事就全漏了！他心想，念了就背叛了日本人，不念就在死在这伙人手上，假如，八路开恩，给他点路费就打道回府，不想干了。

    于是就说，咱到外边，我有说的…… 原来贾翻译要求，恳请八路造个谣，说他死了……他不干了，给他一笔钱让他回家，就念；不给钱，杀了他就算了。

    向南答应他的条件，贾翻译开始念“劳工运送到汾阳，”念到下面贾翻译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又不肯念了……“想回家就念！”向南握紧了拳头。贾翻译低声念“进医院体检，分期分批……装罐子车，然后送女的进军营……男的分到各个战场。”

    “够了够了，不要再念了！”向南气得都快吐血了：“体检？装罐子车？送女的进军营什么意思？不是真的去扒皮挖心锤子吧？”贾翻译不说话。向南抓住他的衣领摇了又摇，差点撕碎了他，贾翻译还是不说话，这就证实了众人的猜测是对的。

    “真没想到啊，有的父子俩都抢着去，喜滋滋得说，有了工作不用饿肚子了，原来，拿我们当猪羊，杀了这勺片子！”四把子着急地问。

    向冰恨恨的：“拿我们当牲口，开膛扒皮，真够狠！亏没杀了他，要不然，这人死了就没人知道他们的阴谋。”

    向南自言自语：“我们糊里糊涂去解救逮住的这些人，阻挡他们去日本当劳工吃苦，没想到是去……”他难受的说不下去了。他猛地提起刀砍向贾翻译。 贾翻译连忙高声提醒。“送我回家。”贾翻译关键时刻高高喊了一句。

    向南的刀子瞬间放下来，低声说：“是啊，该送你回家，念你良心还没坏透。告诉了我们这么多。不是你，我们还不晓得日本人有这么恶毒的计划。可你要回家，过不了川田那一关，这样吧，我高喊一嗓子‘你不说，丢进天窍窟窿。’然后打几枪，你就算从地球上消失了，行不？”贾翻译眼泪溢满眼眶，小鸡嘬米一样的点头。

    向南然后对向冰说：“你和贾翻译回一趟望旺岭，拿上钱，叫他向人烟少的地方走！然后你拿这纸片片过陕西。”

    两人走了以后，众人假眉三道打了一通抢后，向南用空皮夹包一块大石头，扔进天窍窟窿，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他妈的，什么鸟字，狗翻译，你狗日的还一字不说，和你的皮夹子到天窍窟窿里喂地老鼠去吧！”

    窝棚里所有人听见外面的动静，也听见“咚”的一声，大概贾翻译进了天窍窟窿，吓得浑身颤抖，生怕这家伙进了窝棚，也把他们扔进天窍窟窿，等了一会不见动静，才赶忙自救，出了窝棚，一看哪里有半个人呢。赶快报告二胜，贾翻译死了，黑皮包也进了黑窟窿里了。

    等到向冰把文件油印出来，就该告诫那些傻不拉几自己报名要去当劳工的人真相了！于是街街巷巷都贴满了这样的纸广告，下一步当务之急是去解救那些被送上断头台的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