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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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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倪漾都一年进不了几次的病房,陆司敬第一次就顺利进了。

    感受着当下老太太欣赏的目光,和病房内莫名徜徉的某种氛围,倪漾如坐针毡,她几次想起身去洗水果或是倒水,都被老太太拦住。

    老太太前一秒看陆司敬的目光还挺温和,下一秒盯着倪漾就很针对,“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

    “”倪漾也不确定陆司敬是不是真喝醉了。

    要是没醉,这人现在笑的那副表情,实在让她毛骨悚然。

    不由地,想起刚才在病房门口的对话——

    “真不想知道?”

    “什么?”

    “你会的,我也会的一件事。”

    “陆司敬,你这人是不是很喜欢卖关子?”

    “漾漾,知道么?我也很会演戏。”

    “”

    难道这就是他刚才在电梯里要和她说的事?

    他很会演戏。

    所以

    现在的陆司敬完全是配合着老太太在微笑。

    “”倪漾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上套了。

    她忿忿瞪了他一眼,却紧接着,就被老太太屈指狠狠敲了脑袋,“倪漾,长辈问你话,听见了不会回答?”

    “”倪漾长这么大就没碰到这么离谱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她硬着脾气说:“没有,我们不熟。”

    “不熟会送你来这?”老太太眼尖,哼了声。

    “什么送我来这?”倪漾鲜少被激将法激得不服气,赌气说,“明明是我自己开的车,他还喝酒了好吧。”

    说完,像是刻意终止对话,倪漾拿着果篮就往病房外走,头也不回的执拗,这一秒,褪去冷感,真就像个小孩儿。

    而终于落得两人的病房,变得安静。

    老太太脸上那点儿冷漠似也烟消云散,她再看向陆司敬,就平添了不少清淡把关时的审视感,目光是隐约锋利的。

    极为鲜少,陆司敬这么个受人追捧的人会在长辈面前弯下傲气,这是他这么多年在陆家都未曾有过的。

    现在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妥协。

    倒春寒的风依旧寒凉,窗柩边浮起纱帘的轻飘,略过陆司敬那双冷淡的眉眼,老太太似捕捉到了什么。

    开口,便是直言:“你喜欢我们漾漾哪里?”

    如果按照平时,现在这则对话该是尴尬的。

    一个心不着落的情场浪子,轮得到对特定某个人讲喜欢哪里?实在不合常态。

    但这个问题,陆司敬在片刻的沉默后,出声:“因为她是倪漾。”

    她的清冷,她看淡世事的消极,还有那些外界赋予她的特点:漂亮、优雅、玲珑,褒贬不一的用词太多,繁复到根本难以认清一个人的本质。

    但陆司敬似乎只看上了倪漾这个人。

    基于最初互不了解的疏离,好像还有一层温和乖张被她藏在心底,鲜少被人窥探,是她独有的特色。

    这些,陆司敬还不了解。

    但他渴望靠近。

    这是喜欢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老太太靠在病床上,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意气风发,却唯独给人看遍霓虹后孤寂的男人,她一点点敛眸泄出了距离感。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陆家人?”

    陆司敬神色微凝一秒。

    只见老太太把控好表情,运筹帷幄地扬了下眉梢,“有几分认真,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但我知道你不是你父亲陆震泓那一派的,所以你们想怎么发展,轮不到我来管,倪漾看起来就很有主见,对么?”

    “对。”陆司敬的嗓音很低,低到如同沦陷在暗夜冰凉里的无力回应。

    第一面,就拿捏住了把柄。

    第一次,有人能这么言辞犀利地向他提及陆震泓这个名字。

    陆司敬忽然感受到酒精在体内蓬勃发酵的滚烫,梗涩感在拥挤的炙热里,渐渐变得不值一提。

    他动了动唇,却没能说得出话。

    “所以无论你们发展到哪一步,我只有一个请求。”

    不是要求,而是请求。

    陆司敬背光而立,漆黑的瞳色渐渐掀起隐晦不明的波澜。

    “别让她掺和进那些麻烦事。”老太太只说。

    -

    回去的路上,倪漾多少能感受到陆司敬的低气压,不明所以的。

    想来也不算了解,她也不能妄言什么,医院距离她住的小区并不近,跨越大半个京城,开车起码四十分钟,陆司敬喊了司机来。

    而倪漾今天东跑西跑忙了一天,多少也有点儿困倦。

    坐在后排很快,她闭上眼睛,呼吸就一点点变得平缓,是进入睡眠的暗示。

    陆司敬的眼神下,司机特意把晚间广播的音乐声降至最低,直至无声。

    万籁俱寂,唯夜色绮糜。

    快速前行的车流,霓虹幻化虚拟,尽抛车后。

    一直到小区楼下,陆司敬还没来得及喊醒倪漾,就见不远处安静停着的一辆灰色超跑,和他那辆黑色的是一款。

    熟悉的车牌,陆司敬的脸色绷紧。

    司机提前离开后,车内落针可闻得只剩陆司敬和倪漾两个人。

    而她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外套,温热,是他熟稔的味道。

    灰色跑车走下一个男人的同时,陆司敬同样减小动静开门下车。

    来人不是别人,是刚才在饭局上刚刚见过面的谢慕青。

    谢慕青一身应酬场的白衬黑裤,如沐春风的微笑,像是复刻一般,现在却在目睹车里睡着的倪漾,再落到陆司敬身上,多了哂意的冰冷。

    “陆总,这么好的运气,今晚还有佳人作伴?”谢慕青唇边的笑慢慢转化为讥讽,全然不是他一贯儒雅的表象。

    他从兜里拿了包烟,抽出一根刚要递给陆司敬。

    陆司敬就漫不经意地笑道:“漾漾不喜欢烟味。”

    “是么?”谢慕青盯着陆司敬眼底一览无余的霸道,脸色渐渐流失了该有的友好,抬头不见低头见,陆、谢两家交好,他们又有什么闹掰的由头?

    谢家现在终究落了一筹,谢慕青没法像陆司敬这么浑然底气。

    他笑笑,只自己点了根烟,明知而为之,“抱歉,烟瘾上了,见谅。”

    陆司敬没说话。

    谢慕青慢条斯理抽一口后,说:“真没想到倪漾一句不喜欢烟味,陆总就能戒烟?真是意料之外。”

    “你想说什么?”陆司敬的耐心有限,“我没空在这儿陪你玩猜谜语的游戏。”

    “那如果我说,这道谜底就是倪漾呢?”谢慕青抬眼看他。

    陆司敬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谢慕青也不拐弯抹角,他微笑,开门见山:“我演的戏,你不可能投资,那离笙传媒也就不可能投资,这次是怎么了,一反常态加额注资,还和我的经纪公司达成了合作,我想我们可不是能把酒言欢的关系,难道就是为了个女人?陆司敬,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对视焦灼,陆司敬却在多秒的沉默之后,倏然笑了。

    他双手插兜,又有一贯的不屑一顾,“不过是花点钱,给我女人的电影注资,这也用得着你大晚上跑到她楼下,来找事?”

    “谢慕青,究竟是我心虚,还是你该反省?”

    婆娑的树影压阵,笼罩在他们身上,挥之不去的阴霾,陆司敬的下巴微微抬起,居高临下的睥睨,锋利感直接拉满。

    “劝你,歪心思最好别动在不该动的地方。”

    “不该动的地方?”这句话像是猛地刺到了谢慕青弱处,他脸上的笑也彻底化成含愠的紧盯,呼吸急促,“两年前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需要出国发展?是,声名大噪拜你所赐,但到底是谁抢谁的人?”

    两年前倪漾出事,陆司敬是一时回不了国。

    所以结合上黎笙那边,离笙传媒海外统一压进一批投资,控制住唐离山,当时的陆司敬只是个纯粹的商人。

    而会动谢慕青,只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触及到他的利益了。

    这是陆司敬无法忍受的底线。

    阴差阳错,谢慕青也因此在靠近倪漾时,功亏一篑。

    过去太多事纠缠在一起,造就了现在难以言喻,却又莫名其妙分外和谐的关系。

    “所以呢?让你声名大噪你还不感谢我,现在跑这想来和我发酒疯?”陆司敬似有若无的云淡风轻,他看他这副孤注一掷还满身酒气的颓样,挑眉笑了,“谢慕青,当年没追到人的是你,现在成我手下败将的也是你,过去,我没抢过你女人,但现在,你是想要抢我的人?”

    陆司敬句句中的,连枝杈都一时不敢再有喧嚣的躁动。

    但谢慕青不是就此受威胁的人。

    他随手掸了掸烟灰,似笑非笑:“你的人?”

    陆司敬盯着他。

    谢慕青笑意更甚,倒还真有演技派的几分荒凉。

    “陆司敬,这种话你说了自己会信么?”谢慕青被袅袅烟雾挡住目光,看不尽他眼底涌动的别样情绪,“如果她是你的女人,那估计撑死是那多少分之一?你舍得放弃那些演戏给你爸看的莺莺燕燕,不值得吧,难道你真觉得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在她们和倪漾之间寻求到绝对的平衡?”

    看陆司敬眉目冷冽,谢慕青扬唇,继续说:“但凡看过戏的,都知道女人需要的是她的男人只爱她一个人,就这点,你可以做到?你何必只为了一个女人打破这种平衡?这种交易,我都替你觉得不划算。”

    “所以这种情况,会被直接判定出局的,究竟是我还是你呢?”

    谢慕青眼底随烟雾缭绕开的阴鸷越来越浓,以至于风一吹,就彻底掩盖住他那点儿斯文败类的儒雅。

    他眼见着身后黑车里下来的女人,终于笑了,“我们不妨期待下答案。”

    而陆司敬慢一拍才察觉倪漾已经下车,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她的手上,还拿着他的西装外套,看那表情,俨然是把他们后半段对话都听清楚了。

    一步一步靠近的高跟鞋踩地声。

    倪漾只是站在他身边,不为所动地抬眼盯向笑意相待的谢慕青。

    陆司敬浮动的热息却随之而凌乱,难言的沉闷在胸腔堆积。

    倪漾:“即便是要答案,那也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

    谢慕青脸上的表情一僵,只听倪漾继续直截了当说:“谢慕青,我这个人不喜欢说话重复,所以两年前的话,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做过的事我不可能忘记,所以现在的我和你,最多只会是同事关系。”

    “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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