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涅槃重生

    三个月后，监狱加工厂。

    “梓煜！”

    “到！”

    “管教找你。”

    梓煜放下手中的天堂伞，小跑到门口，接过管教递来的《减刑通知书》，又惊又喜。

    “梓煜，祝贺你，又减刑三个月。过不了多久，就能出去了。”

    他向管教深鞠一躬，盈满泪水的眼睛似已看到出狱后的自己。

    据说，这次减刑源于即将高升的监狱长的“特殊关照”，梓煜协助开展的“文化改造”运动在司法系统颇有影响，为其平步青云加分不少。

    充满希望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梓煜依然按部就班的早起、出操、吃饭、做工、学习，和狱友处成了兄弟，与管教交成了朋友。

    不久前，监狱组织的中秋文艺汇演上，他编排的小品搏了个满堂彩。犯人、家属、狱警其乐融融，甚至忘却了这里是隔绝自由的“人间炼狱”。

    锈迹斑斑的铁网下，梓煜顾自望着篮球场上跳跃的犯人，他们开心的样子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如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模样。

    “一入牢门深似海，从此天涯陌路人。进来得越久，出去了就越孤独，越无所适从。”

    虎哥叼着根野草，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能出去是好事，但外头可就没里面这么多兄弟了。”

    梓煜不置可否，其实，他对往后的日子也没什么信心。

    见其不语，虎哥笑着调侃起来，“咋的？舍不得走啊？”

    梓煜嘴角微扬，“是啊，舍不得你们。”

    “那跟管教说说，别走了。”

    两人四目相对，扑哧乐出声来。

    “虎哥，送你个礼物。”

    对方一怔，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封面印着《虎落平阳》，扉页有行小字——根据在押服刑人员黎某虎真实案例改编。

    “我花了点钱，托管教印了一本。管教说，可以跟上面申请，批量印刷，在全省监狱推广。”

    翻着这本多达百页的精装图书，虎哥漫不经心道：“唉，你们这些文化人，就爱整这套。行吧，我拿回去擦屁股。”

    梓煜淡淡一笑，目视滚滚落下的红日，握住虎哥搭在膝盖上的糙手，恳切地说：“外面等你。”

    说罢，拍拍裤子，起身离去。

    “哥没机会了。这世界，是你们的了。”虎哥扯着嗓子喊道。

    梓煜回过头，盯着他混浊的老眼，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看球吗？”

    虎哥懵了片刻，听他继续说：“知道2005年的‘伊斯坦布尔奇迹’吗？”

    对方粗眉紧皱地摇摇头。

    “那年夏天，欧冠决赛，半场过后，ac米兰3:0领先利物浦，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欧洲之巅。但他们的球迷没有放弃，中场休息时高唱队歌《你永远不会独行》为球队打气。”

    “下半场，破釜沉舟的利物浦不再畏缩，放开阵脚，打出了一波大开大合的猛攻，三分钟内连扳两球，又靠一次点球追平比分，球队士气大振，鏖战全场，将本已胜券在握的ac米兰拖入点球大战。最终杜德克扑出了舍甫琴科的致命点球，将ac米兰留在了距欧冠半步之遥的12码线上，完成惊天大逆转，登顶欧洲。”

    虎哥听得入迷，却不明所以。

    “足球是项神奇的运动，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人生也是，真正的赢家，一定是在失望与希望的决斗中，在低谷与高潮的起伏里，永不言败的那个人。”

    梓煜不知虎哥是否喜欢足球，又是否听懂了这个故事。他自顾自地把话讲完，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抹金辉洒在他向光而行的背影上，犹如一位身披金甲，重返战场的勇士。

    虎哥怔怔地目送梓煜远去，不觉间，有什么东西迷住了眼眸，滴在崭新的书皮上。

    此刻，这个曾经心狠手辣、叱咤风云的江湖大佬，正蜕变成一个有温度、有情感的普通人。

    有人说，踏入黑道就像抽到一支坏签，最后不是亡命天涯，就是惨死街头，要么在牢里了此残生。一步错，步步错。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不曾想，再次体会到“人情味”，竟是在这布满电网的高墙下。

    他暗暗起誓：这个兄弟，我认定了。

    今年的雪来的出奇的早。

    厚重的黑色铁门缓缓拉开，两片枯叶落在梓煜肩头，像结束了一场不安的飘荡。

    伟人说：而今迈步从头越。迈出这道坎，就能从“阶下囚”变回“自由人”。

    可真的还回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