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冤家路窄

    回到学校的梓煜，像一头丢了魂的小兽，脚步和心神一样恍惚不定地游走着。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走路的！”

    梓煜抬头，撞见了同样魂不守舍的白玉霓。

    瞧见无精打采，被掏空似的梓煜，白玉霓眉头微蹙，嘟哝了句：“哼，冤家路窄。”怒视一眼，撞着他的肩膀，负气走过。

    梓煜蓦然回首，才发现是被他pass掉的白玉霓。

    “诶！”他想说什么，却没张开口。

    白玉霓听到呼唤并驻足下来，但过了几秒仍不闻后话，气得脚下生风，疾步而去。

    梓煜苦笑无言，这寡言少语的性子以后不知还要制造多少误解。没有录用白玉霓，是因为地产广告已经日薄西山，一个自己都准备离开的行业，又怎能拉别人入坑呢？

    两天后，经过深思熟虑，梓煜给老板发了一封千字长文。

    从政策、经济、金融环境、甲方状态和消费者情绪等方面，详细阐述了房地产行业的隐忧，力劝公司调整战略，向social（社会化传播）、digital（数字营销）或品牌咨询赛道转型。

    然而，这篇极具前瞻性的内容，却如泥牛入海，沉在老板回不过来的微信消息中。即便几经提醒，对方扫了一眼那句句珠玑的内容，也觉得是危言耸听、杞人忧天。

    无奈之下，梓煜勉强挑起了“见习策略总监”的担子，有样学样的分配工作，组织头脑风暴，主持内部培训，参与经营管理

    但对一心只想做一名“专业匠人”的梓煜来说，这种日子比加班熬夜还要痛苦。

    坐在总监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渺小如蚁的行人，梓煜有一种置身迷梦的不真实感。墙上的大卫·奥格威，目光如炬，叼着烟斗，朝他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他瞟了眼屏幕上的ppt，已经120页了，这是加入红狐奥美以来参与的第十个竞标项目，此前九个全部中标，累计合同金额超千万元。

    梓煜突然觉得好累，自从当了leader，他便身不由己了，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来公司加班，日复一日，像个不停转动的“方案制造机”。甚至跟同事自嘲：别叫我“策略总监”，叫我“策略总执行”。

    尽管不菲薪资和高额奖金自来水似的注满银行账户，可他却像个被榨干精神的皮囊，心力交瘁

    终于，他合上电脑，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那场本以为需要费尽口舌，甚至产生争执的沟通，实际只用了十分钟。

    对这位“学生高管”的“辞职”，老板有些吃惊，却并未挽留。他承认，梓煜对市场形势的判断有些道理，但未免夸大其词，尤其是对长期稳居全国销冠的恒大的“爆雷预测”更是不屑。

    呵，沿着旧地图，走不出新大陆。

    梓煜不再相劝，但对他来说，既然老天给了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就不能把命运绑在任何一条船上。他的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

    午后的阳光毒辣无比，仿佛要把大地烤成灰烬，半袖下的皮肤被灼烧的生疼。

    梓煜将小西服甩在背后，戴上太阳镜，潇洒地走出丽华大厦。这身帅气装扮，本是为第二天见客户准备的，现在用不上咯。

    “先生，看房吗？top10品牌开发商，金牌物业，湖景园林，两站就到cbd”

    梓煜接过女生手中的传单，看着她沁满额头的汗珠，不由自主地递去一包纸巾。

    女生愣了一下，颔首致谢。

    “我没录用你，不是因为你的问题，而是这个行业的问题。房地产广告野蛮生长了近二十年，如今已是末路黄花，衰败在即。那种随便就能收上十几二十万月费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广告行业的未来，不在这里，而在用创意驱动增长，在人工智能，在大数据投放，在跨平台沟通，在”

    梓煜戛然而止，忽觉自己像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也不知对方能不能听懂，慢慢摘下墨镜，露出一抹尴尬的抿笑。

    白玉霓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瞠目结舌，“你你到底是干嘛的？”

    梓煜昂首，仰望一眼“老东家”，莫名其妙地说：“现在我们一样了，都是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