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 留影
就这样三天过去，陈皮在第四天午后摆脱掉险境，捡回了这条命。
藏月听到大夫的话，眼角受不住的红了。
“阿姐，我真高兴自己能活下来。”陈皮面色虽萎靡，可眼中的光彩是怎么也挡不住的：“你说的对，人就一辈子能做自己，下辈子就是别人了，犯不着去许诺看不见的诺言。”
“你听到我那时候说的话了？”藏月愕然。
陈皮挑眉，笑的肆意无忌，眼神妁热，大掌悄悄落在藏月身侧的手上，拉起按在他心口处。
“没听到，但是我听手下人复述了，阿姐，做人要讲诚信，我已经当真了，你不能反悔。”
“我没打算反悔。”藏月当时既然说了，就明白日后要面对的情况，经历过这一遭事，她愿意改变一次。
毕竟不是谁都愿意用命去爱一个人又毫无保留的。
……
陈皮愿望实现，整个人容光焕发，身体恢复的一天比一天快，到年关前一天，藏月和他搬回陈府。
到底是已经独立门户了，府里还有一众伙计和事物要打理，长留红府撂挑子不现实。
初一拜年时，因两人的关系也算众人皆知，藏月就大大方方的跟着一道出门。
还是先到红府齐聚，与往年不同，今年霍家也来了，上门的正是奾姑。
前不久霍家在张大佛爷重回长沙后，经历一番变动，霍三娘退位隐居幕后，继承人霍奾姑成为新一任霍家当家人。
因着藏月的缘故，她与丫头关系也不错，上一辈的往事是上一辈的事，她自然没什么好避嫌的，该来就来。
张大佛爷府内也大变样，有尹新月这位新月饭店大小姐在，九门众人难得多了几分惊奇，对着府内新出的珍贵物件赞赏不已。
陈皮管不了这些，他从一进门开始就暗戳戳的在找张鈤山踪迹。
两人之间救命之恩是一回事，情敌又是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但直到饭后，张鈤山都没现身，让陈皮好失望，握着藏月的手不情愿极了。
气的她暗自踹了他好几下，大庭广众之下简直丢人。
“各位先稍等，今年咱们九门经过两家换代与以往不大一样，所以我想着正好是过年，就请了照相馆老板上门，为我们留个念想，日后也能让后辈看看咱们的风采。”
张大佛爷的提议一出，立马引得人齐八的称赞，而后众人皆点头同意。
下人就开始在院子里准备起来，照相馆老板把店里所有剩余的胶卷全带了，够拍不少。
先是各大当家按照排序合影，之后是大合照，最后才是各自留念。
藏月和奾姑丫头尹新月都拍了好几张，刚抽身坐下，陈皮暗戳戳的过来。
“阿姐，咱们俩也拍一张吧。”
不是什么大事，藏月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然而不曾想这人居然在照片定格的一瞬间亲了上来。
温热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立刻烧的透红。
这个拍照行为在这个年月可不算多见，动静闹得不小，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揶揄狭促的目光瞬时落了满身。
回去的马车上，藏月特意离他远远的，陈皮却不要脸的厚着脸皮黏过来。
现在没外人，根本不需要注意陈四爷的凶狠形象，他倒是将撒娇的精髓拿的漂亮。
“阿姐，我错了，不该对不重要的人怄气，也不该做不规矩的动作，让外人看笑话，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别生气啊…”
他自道歉他的，藏月半点没进到耳朵里，两人自在一起后，陈皮不知道哪根筋被挑了。
动不动的就吃一些瞎醋，她喂个水也要问问，有没有给张鈤山那样弄过。
一天恨不得提上八百次，相当烦人，藏月有时候在想，陈皮提这么多次张鈤山的名字。
不知情的人怕是会以为张鈤山是他的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吧，这么念念不忘。
“卖玉石喽～漂亮的玉石～好看的西藏宝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奇货量少～”
藏月不管他将心神放在外面随意看，随意间叫卖声吸引了她。
“先停下。”
藏月叫停马车在那个摊位前，透过车窗，她观望摆的整整齐齐的玉石，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假的，并不是全都是西藏出的玉。
“这位小姐，您看看有喜欢的没，我这摊子上的东西，那可都是西藏来的佳品，世间难得，您看您长的这么漂亮，买个两三件回去，打成首饰，戴上肯定好看。”
摊贩是个中年男子，舌灿莲花的向藏月推销他的东西。
陈皮看了看，有心想哄她：“阿姐，要是喜欢的话，咱们都买了，拿回去天天换着戴。”
藏月没理他，对那摊贩说：“把那个透蓝花形玉坠拿来我看看。”
“唉，好嘞！”
摊贩利落的从一堆玉石中拿出藏月指定的东西送过去，她拿到手仔细的分辨了会，才明白不是一样的。
十三岁那年生日，大祭司送了她一块一模一样的玉坠做生日礼物，藏月平常把玩的时候不在少数。
而现在她手里这块虽相像，但很明显更完美无瑕些。
藏月无意购买它，看看也只是因为相似，她既然已经离开康巴洛，眼前就不想出现与曾经有关联的物品。
不过她也没让摊贩空手而归，选了几样看着不错的东西，才让马车继续出发。
到了陈府，藏月下了马车，往府里进，眼光无意一瞥，竟然发现门口巍峨的石狮子下跪了一个半大的少年。
今天天气还算晴朗，但积雪未消，寒气依旧刺骨，在这种天气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时间稍长点，腿估计都保不住。
陈皮皱眉，脸色不耐烦：“这是演哪出，大年初一跪在我门前，要饭还是求死！”
阿姐不理他本来就烦，还要来这一出子没头没脑的。
门房忙答话：“四爷，这是咱们新收的小伙计，在铺子里干活不用心，打碎了一个物件，照规矩得去掉一只胳膊，但管事想着大过年的不好见血，就带着他一起来禀报您，看要不要缓缓。”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陈皮虽不乱杀无辜，可也不是个心善的性子，不犯到他手上自然好说话。
铺子里的规矩是规矩，但也并不是改动不了，只是他现在心情正不好，这小子算他倒霉撞上了不该撞的时候。
“这点小事还要来烦我，拉下去自己处理！”
少年原本是默不作声的，他人微言轻，哪有胆量开口，然而眼瞅着自己的胳膊要没了，怎么还忍下去。
这年道，四肢健全的人都不见得能活下来，他要真没了胳膊，怕是连训练都熬不过去，何等下地挣钱的时候。
“四爷，平安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平安一次吧！”
“你叫平安？”初听名字，藏月眼神有了波动，神情复杂：“几岁了？”
平安没见过她，但猜也能猜出来，陈府就一个大小姐，还能有谁，见问话，赶紧回答，说不定能不能活下去，就在这了。
“回大小姐，小的叫平安，今年九岁了。”
“九岁…”藏月一下记忆就被拉回从前，犹记得平安去世那年也是九岁。
“你名字取得不错，大过年的还挺应景。”陈皮笑了笑，他知道该怎样哄人了，早就死去的平安还是在阿姐心里占了一席之地的。
“起来吧，有这个好名字的人，就该平平安安的活一辈子，这次就算了，下次机灵点，别犯错了，规矩在那摆着，我总不能次次放过你。”
“是，多谢四爷饶命，多谢四爷。”平安死里逃生，哭的眼泪哗哗，又朝藏月磕了好几个头：“也多谢大小姐为平安求情！”
他人小但不傻，原本四爷都要让人处理他了，就是因为大小姐开口问话才有了改变。
哪怕不算是求情的话，但能让四爷改变主意，就是他平安的救命恩人，在世父母。
自觉做了合心意的事，陈皮眉梢轻挑，嗓音隐隐约约含了些傲娇讨夸：“阿姐，你看我这件事办的好吧？”
藏月觑了他一眼，懒得搭理，理了理衣裳转身就走。
但刚走两步，她却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侧头问还没离开的平安：“你喜欢吃酥油饼吗？”
“喜欢，特别喜欢，大小姐真是仙女下凡神机妙算，我最喜欢的吃食就是酥油饼了。”
平安笑的腼腆，可其实他连酥油饼是什么，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藏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这么多年每每快到平安的忌日，她都会让人在坟前放上一份酥油饼。
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里的愧疚少那么一点。
“既然喜欢，一会儿就去厨房里吃点，以后要是想吃随时可以来府上拿。”
酥油饼做起来费糖费油，所以售价昂贵，她想着这少年若是想吃，未必次次都有钱去买，倒不如直接来这算了。
平安瞪大眼，好像被惊的说不出话，还是门房推了他一把，才缓过来，然后就激动的高声道谢。
“平安谢谢大小姐！”
平安觉得可能他的运道要来了，从今起酥油饼就是他最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