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沈月华的不幸
洪水滔天,浩渺无垠。
百川溃决,田舍尽毁。
黎庶蒙难,号哭震天。
城郭沦没,生灵涂炭。
天子轸念,遣使赈济。
……
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银光,微风拂起,花瓣随风而舞,飘落窗台,坠落于蒋璐雅清雅的闺房。
烛光摇曳,墨香缭绕。
蒋璐雅玉手扶笔,笔尖在宣纸上行云流水,落下娟秀的楷体字。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珠玉滚落,晕染了字迹,悄然绽放出墨花。
……
城门
七月的晨曦微凉。
一队队粮车鱼贯而出。
百姓们街道围观交头接耳。
“这些粮食可够?听说淹了好多地方。”
“我姐姐嫁在墨香城,听说也被淹了,我娘现在每天以泪洗面。”
“唉,可怜的,听说此次洪灾,房屋倒塌,不少人睡梦中死了。”
“我叔父走商的,他回来跟我们说,整个清玉州全被淹没,水面上漂浮好多死人,臭气熏天。”
“唉,上次地龙翻身不过五年,如今又有洪灾,我这里心里忧心。”
……
百姓们一时间情绪低落。
………
城门口
皇上不放心,亲自来送太子。
马匹已经准备妥当,风御宸行礼。
“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辱使命,到了清玉州亲自安抚好灾民。”
皇上眼神担忧,看着太子真不想让他去,他语重心长,小声在太子耳边低语:“宸儿啊,去了清玉州远离危险。
做不好没事,父皇再派人去便是。”
风御宸……?来自父亲的关心。
不管怎么说,父皇是关心他,“父皇,儿臣会照顾好自己,你多注意身体。”
皇上叹了口气,忽地扫了一圈,没看到三皇子身影。
眉头一皱,问:“怎的?三皇子身子娇贵吗?还要太子等他?”
这时立马一个有侍卫匆匆来报:“参见陛下,三皇子昨夜摔断腿,无法前去。”
闻言皇帝不悦:“呵,这么巧?摔断腿?临阵脱逃他竟敢?”
谁也没注意,风御宸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小马子,宣太医瞧瞧,不严重,给朕抬着去。”皇上声音冷冽如冰。
风御宸连忙安抚:“父皇息怒,三弟想来也不想,他既然请旨去,又何必有意摔断腿呢?”
皇上一听,也是,不过还是心情不爽,“小马子,传朕口谕,让三皇子好好养伤,不必再操心手上的事务。”
马公公一惊,明着养伤,暗着架空三皇子实权。“是陛下。”
皇上转头看向沧浩然,“沧将军,定要好好保护好太子,若是有闪失拿为你是问。”
沧浩然单膝跪地抱拳,“臣领命。”沧浩然心中疑惑,三皇子怎会突然断腿?
风御宸看向沧浩然的目光如常,不过袖子里的手却紧握,本来也想让沧浩然去不了,奈何这样太明显。
风澜悦心情美妙,三皇子断腿,皇兄出手速度快准狠。
让他在父皇面前印象差,再架空他的实权,三皇子非得气死。
她坐在马车上,看到了前男主,不过只看到背影,身形笔直如松,一身铠甲威风凛凛。
风澜悦掀开纱帐,“皇兄注意安全。”
听到风澜雪的声音,沧浩然双手攥紧,却不敢望,心里狐疑:
经过影一查探的消息,小春子死了,风澜悦不选他做驸马了。
还有人暗中给他送消息,确认了,风澜悦不选他做驸马了。
怎么会这样?等他从清玉州回来,再找她。
风御宸含笑看一眼风澜悦,潇洒翻身上马,对着风澜悦和皇上挥手,“出发。”
“哒哒…”地面震颤,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绝尘而去。
待风御宸背影消失,皇上这才坐上龙辇带着人朝着旖霞山而去。
城门远处茶楼的雅间,男子靠窗而坐。
暖阳倾洒在他雪白长袍上,增添一抹圣洁的光晕。
清冷的容颜,在光影中稍显柔和,睫毛微颤拖拽出一片阴影,如蝶翼微微颤动。
高挺鼻梁下红唇微抿。
他白皙修长的手端着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摩杯沿似感受其温度质感。
沈月华朝着窗外望去,一眼看到了风澜悦的马车。
宽敞马的车停于街道,车顶四周垂挂着一串串珍珠流苏。
微风拂过,流苏轻摇,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与淡紫色纱帐相映衬,车身尽显典雅贵气。
直到她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沈月华才戴上面具离开。
沈月华回到平南王府,准备进入静谧院。
身后小厮喊住他:“五公子,老王妃要见您,已在花厅等着。”
闻言,沈月华目光微寒,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不知这次又是给他说哪家姑娘?
自父王平南王去世,如今六弟沈郎轩继承爵位。
沈郎轩与大理寺冷少卿家嫡女有婚约。
这还是父王在世时订的,两人曾是好友。
如今后宅掌家便是继母阮珠。
这如今不知她又要作什么?
慈母不好装了,为避免别人说闲话,被迫给他物色姑娘。
果然,沈月华来到花厅,就见老王妃端坐上首,桌上放着一个册子。
“月华,瞧瞧,母妃今日又给你挑选一些适婚的女子。”
老王妃声音轻柔温婉,容貌也如声音温婉轻和,虽年过三十八,但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若是没有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倒是个温婉的母妃。
丫鬟对他行礼后,拿过册子递给他。
“咳咳…见…咳咳…见过母妃。”
沈月华继续装作一副病弱的样子,咳的面红耳赤,那咳嗽恨不得把肺咳出来。
老王妃眼底闪过一丝嫌弃,面前装作一副慈母,“那日落水,感染风寒还未好吗?
你也不说说,是哪位公子相救,母妃好派人去感谢一番。”
“那位公子说,不过是顺手之事,无需感谢。”
沈月华说完,目光瞟向丫鬟手中的册子,不紧不慢伸手接过。
嘴上说着场面话:
“有劳母妃,为孩儿婚事操心。”
老王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越发温和,美眸透着慈爱:
“你虽不我是生的,但母妃可把你视如己出,怎能不操心你的婚事。”
心里却是冷哼:哼,每次看到与那贱人一模一样的脸,她就恨不得将他毁容。
心中也有懊悔,当初下手太过,一下子弄死太多,导致如今平南王府名声不太好。
沈月华拿着册子的手紧了紧,脸上带着虚浮的笑意:“母妃辛苦。”
他非常给面子,翻开册子,女子的家世、名字、芳龄、样貌映入眼帘。
刘县尉侍妾之女
刘佳琳
芳龄十五
往后翻县丞之女、商户之女…
沈月华捏紧册子的手再次紧了紧,脸上却面色如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如何,可挑中哪位?”老王妃关切问,笑意不达眼底。
沈月华将册子放在桌上,“母妃挑的这些女子,自是挺好,孩儿瞧着其中一位商户之女,挺适合六弟的。”
闻言老王妃脸上温婉的笑意僵了一瞬,捏着手绢手紧了紧,随后又快速恢复笑意。
“你六弟已经有未婚妻,岂能再娶他人的道理。”
沈月华大拇指和食指摩挲,嘴角勾起浅浅的讽刺:“六弟乃平南王,娶一侧妃又无不可。”
老王妃一愣,咬牙,该死的杂种,差点掉坑里,“月华,你弟的事以后再谈,如今先定下你的婚事。”
沈月华见她没掉坑,继续挖坑:“六弟乃平南王,应当他先娶妻,孩儿不急。”
老王妃攥紧手绢,努力维持笑意:“你是兄长,怎能乱了辈分。”
沈月华凝眸看向老王妃,“母妃既然觉得我是兄长,为何当初那爵位却跳过我,直接给六弟?
对外称是我自愿放弃?”
老王妃一噎,眼底有些心虚,直接甩锅:“此事,是你父王的决定,母妃岂能插手,你若不服,找你父王理论?”
呵,找死人理论,她倒是想的出来。
当初他还小,无能为力,如今还想控制他?得有命才行。
沈月华从凳子上起身:既然如此,我的婚事,也便有父王做主,此事你莫插手。”
“孩儿累了,告退。”
沈月华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他装作头晕目眩,随时要摔倒的样子,连忙扶住门框,才不至于摔倒。
身后的老王妃刚刚还是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见他这般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沈月华刚走到拐角处,花厅传来茶杯碎地声,以及丫鬟焦急声。
“老王妃,老王妃,你怎么了?来人,快请大夫。”
沈月华回到静谧院,他的院子如名字,安静,唯有风吹树叶,满院杂草摇曳的声音。
洒扫家丁靠在树下昏昏欲睡,地上丢着一把半残的扫帚。
听到脚步声,家丁这才不紧不慢睁开双眼,从地上站起来。
打着哈欠,伸个懒腰,装模作样扫地,眼睛却盯着沈月华。
沈月华由侍从扶着走,边走边咳嗽,脸色煞白,看着像随时会断气的样子。
外人都以为平南王府似乎被诅咒,实则皆是阮珠下的毒手,他父王默许。
自祖父过世,平南王府辉煌已逝,日趋没落。
母亲书香门第嫡女,父王从未爱过她,只是利用她的嫁妆,撑起落败的王府。
私底下与阮珠苟且。
他的四个哥哥和母妃皆被阮珠设计害死,父王却对外称病死。
他因那时在外祖父家逃过一劫。
外祖父家有疑派人查询,父王和阮珠害怕败露,藏起来尾巴。
后来父王迎娶了他表妹阮珠,生下一对龙凤胎,女儿夭折。
他在外祖父家生活一年,舅母不喜他,私底下经常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外祖父死后,他被人嫌弃,将他送回了平南王府。
阮珠伪装成慈母,表面对她视如己出,暗地让人在他床上放毒虫、毒蛇…
换着花样用折磨他,让人找不到把柄。
他像是多余的,世间没有爱他之人,府中下人捧高踩低,下人给他的饭菜,不是剩饭就是馊饭。
小时候,父王抽查他功课,他答的好。
父王夸他再接再厉,他终于感受到一点点温暖。
为了微不足道的温暖,为了得到父王的喜欢,他努力读书,学武,风雨无阻,百折不挠。
十二中秀才,十五岁中举人。
当他满心欢喜去找父王想要他夸奖他时。
他偷听到一个秘密,母妃和四个哥哥都是阮珠害死的,父王是帮凶。
那刻他好恨,想要去报官,可没有证据,到时候还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他紧紧咬紧牙关,才不至于让自己哭出声音。
于是他下定决心谋划报复,先培养自己的实力。
他用外祖父私底下给他的钱,店铺和庄子开始运转。
爵位传给沈郎轩,他不在乎,只想报仇,他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他开始在府中安插眼线,让人给阮珠、沈郎轩、父王下慢性毒。
五年前地龙翻身,皇帝派父王去环西赈灾。
途中遇地龙翻身,滚落山崖摔死,实则是他派人动的手脚。
父王死后,平南王处境越发艰难,开始了卖地卖铺子。
继母为了她的好人设,没与他撕破脸皮,他也与他们虚与委蛇。
进入房间后,沈月华的孱弱不再,而是精神奕奕的谪仙。
他按动内室墙壁机的关,暗门打开,赫然是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