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章 小小的光点
周见的一句“然后呢”,彻底点燃了我的情绪。
一时间,委屈,不甘,愤怒,复杂着混合着,涌上了心头。
“然后呢?师哥,你说的太容易了!我有资格考虑然后吗?!”我带着哭腔大声说。
“我只有资格考虑当下!当下!”
“明天的午饭钱从哪里出!爸妈的债什么时候能还完!”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然后呢!太奢侈了!”
“我也想无忧无虑地上课,我也想专心致志地学习,也想考个好成绩啊!”
我抹了把流到嘴角的眼泪。
“我还想学美术呢!然后呢!然后,没钱!”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诊所就成这样了!”
“爸爸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你也没做错什么啊!!”
“我靠自己的力量,不偷不抢!”
“凭什么,凭什么要对我评头论足,凭什么要指责我不考虑然后呢?!”
周见紧皱着眉头,眼睛里也含着泪水。
“我痛恨我的身体,为什么我不能像别人一样正常!”我攥成拳头,敲打着腿。
周见一下子握住我的手:“对不起柴胡,对不起……”
“师哥,我不想被他们当个展品看!我受够了那些老男人的嘴脸!”
我越说越伤心。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知道自己没出息,只能靠这种方式赚钱。”是的,我非常矛盾,一边痛恨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又用她去赚钱!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体,老王头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吧!那诊所就不会关掉!
都是因为这具身体!
“不是的,柴胡,不是的。”
周见心疼的,都要流出血来。
“对不起,柴胡,我不该那样说,对不起。”周见也哽咽着。
我喊累了,但是还想哭,靠在周见的怀里,放声大哭,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他静静地揽着我,轻抚着我的背。
在离家一条路口,周见带我下了车。
我逐渐平静下来。周见扶着我,我俩什么都没说,静静地往家走去。
回到家,妈妈被我俩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不想说话,又用求救的眼神望了望周见。
他会懂我的,一直如此。
“阿姨,柴胡今天在我们学校听讲座,不小心摔着了,我和我爸正好碰到了,送她回来。”周见说的话,爸妈没有不信的。
回到房间,周见轻轻带上门。
我哭累了,呆呆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关周见什么事情呢,这些年,周家对我们家没得说,大事小事都帮了很大的忙。
周见只不过是劝了我一下,我犯得上向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唉,真是不好意思呀。
过了一会,周见拿着两个碗来了。
一个是粥,一个是药。
胳膊上还搭着一块温湿的毛巾。
“擦擦脸,喝点吧。”他温柔地说。
我起身,照做。
他又蹲下:“这个药膏,好用。”
我没有拒绝,任他涂药,包好。
“师哥,对不起。”我又带着哭腔。
“不说了。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一夜,我睡得很累,一会睡得很沉,一会又朦朦胧胧。
听见大人们的说话声,又听到妈妈的哭泣声。
但是好远好远,我的身体太沉了,以至于无法起身查看。
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有的梦里委屈,有的梦里不甘,有的是气愤。
黎明时分,我梦到有怪物在身后追我,我拼命的跑,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在很远很远的远方,突然影影绰绰亮起两个光点,一个是橘黄色,一个是黄色。
拜师礼上的周见,和那一大片小黄花。
听到周见的声音:“柴胡……”
我遵从内心的选择,朝着两个亮光跑去,越来越光亮,越来越温暖……
一大早,妈妈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爸爸说:“胡胡,等下爸爸骑电动三轮车送你好吗?”
他带着商量的语气,是怕我觉得丢人。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爸爸。
老柴胡两个人谁也没提昨天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爸爸扶着我坐上三轮车,一路上,他开心地说了很多话:
“胡胡,爸爸妈妈很快就能把债还完,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啊。你看,这不,爸爸刚发现一处市场,成本价低很多,虽然远点,但能挣的多。”
“胡胡只管好好学习,家里的事情,有爸妈呢,啊!”
爸爸越这样说,我心里越苦涩,我扭过头,向上看,不让泪水流下来。
我把头靠在爸爸的肩膀上,感受着温暖。
多想快点长大啊,他们不这么辛苦,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愿望过想要的生活。
家庭,是社会单位的最小组成部分。
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基因的延续,为了携手面对苦难,家庭成为普通人最重要的盔甲与后盾,
亲子关系,是人最初面对的社交关系。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在少年时期积累的温暖,随着时间的推移,幻化成一个个小小的光点,没有什么热量。
当遇到困苦、过不去的坎,感觉自己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中,那小小的光点,虽然不能指引,不能温暖,但它在那,就会让人感觉没有被抛弃。
这个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希望。
爸爸在离学校还有一段路的地方停下:“胡胡,车停在这,爸爸陪你走过去吧?”
“爸,再开一段吧!”亲爱的爸爸,我不会觉得你丢人,我有你和妈妈,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母,已然非常骄傲了。
老柴欣慰的笑笑,自豪的开到校门口,小心将我扶下车。
这几年的校园生活,我已经习惯了目光和指指点点,这些带给我唯一的作用就是教会了我无视。
爸爸看着我进学校,继续骑着车走了。
他的心里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奋斗的力气。
他坚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他多洒些汗水,多找几趟相关单位,未来就充满希望。
为了亲爱的兰兰,和亲爱的胡胡,他也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