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日本的三味线

    荒谷啸山鬼，清泉落深潭。

    子夜，山谷里很静，仿佛万古如斯。

    我用浴巾慢慢擦干身体，重新走到花桥息香的身边。

    还不到半小时，这个日本女人已经全身是汗，热气腾腾。

    “怎么样？这个滋味好受吗？”

    “让我也去洗个澡……”

    松开绳扣，我就听到了日本女人的悠悠叹息和一声夭夭的呻吟，就像唱歌一般。

    美需要舍弃也需要磨炼，更需要欣赏。

    缓过神来，花桥息香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大中华：“这是盟长托老师给你带来的烟，还有这个……”

    花桥息香又拿出一只国产的剃须刀和一把电动牙刷，才翻出了自己的亵衣和丁字裤。

    “这就搬进来了？”

    “不欢迎呀？”

    我笑了笑，撕开大中华的包装，抽出一支放在鼻下嗅了一嗅，这纯正的味道掺不了假。

    “有这个，我能不欢迎吗？”

    花桥息香冲我一笑，就扭动腰肢去了浴室。

    坐在宽大舒适的皮沙发上，我听到哗哗的流水声。浴室那边的玻璃门已经蒙上了一层雾，人影朦胧。

    一张带绣花的丝质手绢落到我的脸上，惊扰一片清梦。

    “睡着了？”

    我睁开眼，看到一头乌发和白面红唇：“我在梦里看到了一把三味线。”

    花桥息香灿然一笑：“你不要说，我还真有一把。这次老师过来，也带来了。”

    穿着刚刚洗过的厚底木屐，花桥息香踩出一串既细碎又好看的脚跡，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把长长的三味线。

    日本把中国的三弦改成三味线，视为国粹。

    花桥息香聚精会神地弹了一曲古风，声色质朴纯净，如清泉坠潭。接着她又用日语唱起了歌，来来回回就几句话。

    “歌词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这是渡来人给后世留下来的古歌，意思是生年不满百，何不秉烛游……也就是要我们珍惜生命和时光。”

    我又深深地吸了最后一口烟，在一只精巧的铜碗里杵灭了烟头：“都是一阵风，最后都是烟消云散……”

    “也有薪火相传，我的远祖弓月君也是渡来人，后人称京都秦氏……”

    我心里一惊：“你的姓不是花桥吗？”

    “有段时期，渡来人处境艰难。我的远祖避难于深山，隐姓埋名。我们那儿有一座很古老的花桥，外面的人都叫我们花桥家……对了，我的老师和波多野枳也是京都秦氏的后人。”

    京都盆地是日本文化的肇始地，也是从平安时代延绵到江户时代的千年古都。

    花桥息香又拨响三味线用汉语唱道：“看见一个魂，不知属谁人？寂寞冬眠花，夜深难为情……”

    “谁写的歌？这么贴切！”

    “这是古调，我临时编排了几个词。”

    就算花桥息香是在讨好人，我也不得不惊叹这个女人所拥有过人才华。

    “你为什么要去做死间呢？”

    我的语调有些伤感，让花桥息香犹豫了好一会，才幽幽地说道：“我们都背着沉重的历史包袱，又偏偏走在一条回不了头的独路上，很多事情都没得选。现在好了，老师允许让我长期留在孟弄，不再涉足国内的纷争……我们知道，你也是走投无路，才做了这样的安排……”

    “什么安排？”

    “就是让我照顾好你的起居，以后都能重回灵塔。”

    窗外，北风呼啸，吹走一地的枯枝败叶，又消失于夜幕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