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惩罚
01
张钧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数着日子，刘琪每天都会打来视频电话确保他没有出事。
“还没到时候呢……”张钧安挂断刘琪的视频后喃喃自语。
何钧平走后第七天，张钧安从一大早开始忙活，把冰箱里的食材全部用掉，做好一桌丰盛的饭菜。
他准备好一束白色的雏菊放在桌子上，摆了两副碗筷，一副是他的，另一副放在对面。
“皮皮，今天是你‘头七’，不回来看看我吗……”
他破天荒地开了一瓶啤酒，倒一杯放在对面，剩下的倒在自己面前的杯子里。
“是不是要等我睡了，你才会悄悄出现？怕吓到我吗？”他浅浅喝了一口，皱皱眉头，“太难喝了……”
说着，他放下杯子，靠在椅背上，盯着对面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光渐渐变弱，张钧安才站起身。
“等你这么久，你也没来，那我去找你吧。”
他走到洗手间，拿起刮胡刀的备用刀片，放进胸前衣兜，又上楼抱着相册下来，走到大门外，边锁门边自言自语地说：“我也不给房东添麻烦了。”
他站在大门前，望着天空，虽然太阳快要落下，却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手机突然响了，是刘琪日常查岗。
“喂。”张钧安接起手机，边走边说。
“小叔，你在干什么？”
“散步。”说着，张钧安举起手机，四处拍拍给她看。
“你终于肯出来走走了！”刘琪似乎松口气，“今天是平平哥‘头七’，祭拜之后你回家吗？”
“你明天来吧。”
“嗯？”刘琪不明白张钧安为什么突然邀请她，“是要我明天去接你吗？”
“算是吧……”张钧安轻声一笑。
“行，明天你准备好提前通知我，我开车去接你。”
“好，你等电话吧……我猜应该能很早……”
刘琪答应后挂掉电话，张钧安像交代完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如释重负。
他脚步轻快地走向海边，坐到何钧平离开前坐过的位置。
秋风瑟瑟，天气寒凉，海边空无一人。
张钧安闭上眼，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海腥味，静静地感受海风吹过头顶，好久没有如此惬意过了。
他把相册放在膝盖上，又拿出刀片放在腿边。
“我最后再看看我们的合影，然后就去找你。”
说完话，张钧安平静地打开相册，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勇气翻开它。
相册里何钧平和他的笑脸，仿佛默片，每一张都被标记成一段影像，在他脑海里一场场闪现，他的记忆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
张钧安视线逐渐模糊，泪水顺着脸颊滴流。
“皮皮，对不起，我看不下去了……我还是……现在就去找你吧……”他边抽泣边拿起刀片。
锋利的刀片抵住手腕，开始微微渗出鲜血，张钧安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甚至出现一种迫不及待的快感。
他着魔般勾起嘴角，刚要用力划下去，突然一阵狂风吹过，闪电伴着雷声哄哄作响，霎时间天空乌云密布，开始掉下豆大的雨点。
还没等张钧安反应过来，大雨瞬间倾盆，眼看相册上布满雨水，他慌乱地把它抱进怀里，跑到不远处的长廊下躲雨。
他扑了扑头上的雨水，把刀片先放进口袋，坐到长廊的休息凳上，打开相册检查照片有没有被雨水浸湿。
“还好……”
见照片只是塑料膜湿了，他松了口气，心疼地扯着袖子擦拭表面的雨水，突然好像摸到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一页一页检查，最后在他们结婚照的隔袋里发现了何钧平的戒指。
张钧安拿出戒指放在手心，那阵子何钧平因为手指变得太瘦总是滑掉，已经很久没有戴过这枚戒指了。
照片后面鼓鼓的，原来还有一张叠得整齐的纸。
张钧安把纸抽出来，轻轻打开，顿时眼睛发酸。
这是一封信，是何钧平的字迹，是他留给自己的信……
“亲爱的小安：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封信的？
我承认把这封信放在相册里是有赌的成分。你可能会因为思念我，很快发现这封信，又或者因为太思念我，不敢碰这本相册而看不到它。
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会发现它的。
既然你看见了它，说明你正在为我难过，你在想什么？会不会想一走了之，来找我？
千万不要！！！
如果你这样来了，我会生气，非常生气！气到不会见你，让你找不到我！
我知道分离很痛，我也是。
但是，你的生命里不只有我，你还有你的父母。
张叔和梅姨那么爱你，我走之后你有多痛苦，你忍心让他们承受比你此刻还要重十倍百倍的痛吗？
别让他们带着这样悲痛的心情活着。
不管怎样，当我留下这封信时，我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请你好好活下去！
替我看看这个世界，替我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替我过完漫漫长路的一生。
我哪也不会去，就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你。
时光会慢慢冲淡你对我的想念，等你老了，再带着你的故事来见我，慢慢讲给我听吧。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永远爱你的皮皮绝笔。”
张钧安的泪水顷刻掉落，落在信纸上晕开了纸上的字。
他慌忙用手指蹭蹭，笨拙又颤抖地把信举得远远的，另一只手疯狂地擦着脸上汹涌不止的眼泪。
这个笨蛋，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明知我的悲伤，还留我一个人独活，你一定是因为我从前总欺负你，所以现在轮到你来惩罚我对吧……
好……我接受你的惩罚……
02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张钧安等到雨停，拖着脚步回了家。
他把相册放回卧室的床头柜，又扔掉兜里的刀片，回到一楼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地将桌子上已经冰冷的饭菜统统吃光。
因为吃得太快，他噎得捶着胸口，拿起已经没了气泡的啤酒一饮而尽，觉得不过瘾，又把对面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得一滴不剩。他重重放下杯子，狠狠打个响嗝。
在酒精的作用下，张钧安的头开始发晕，迷迷糊糊地上楼走进卧室，扑倒在床上。
他很快就睡着了，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一个梦也没有，好像昏死过去一般。
不知睡了多久，张钧安只觉得脸上很热，眼前红红的，他缓缓睁开眼却被光亮晃得又闭上。
原来是阳光照进来了。
他翻个身，找到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手机弹出一条信息，是黎诚。
黎诚从来没有跟他联系过，这是有什么事儿？
他点开，黎诚问：平平是不是出事了？他很久没回我的消息了。
张钧安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有联系。
他回了几个字：他走了。
那头没了动静，他刚要放下手机，显示黎诚的电话打过来。
“喂……”张钧安声音沙哑。
“张钧安……”黎诚轻轻抽噎着，能听出来是哭了。
“什么事？”
“平平……什么时候走的……”
“一周前，昨天是他的‘头七’。”张钧安发音有些吃力，使劲清了清嗓子。
“年底之前你有空回a市一趟吧，来我公司找我，平平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听说是何钧平要给他的，张钧安马上回答：“我明天到。”
说完，他挂掉电话，查询飞往a市最早的机票。
正查着，刘琪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小叔，你准备好了吗？给个信儿啊，我什么时候去接你？”那边着急地问。
“不回去了，我回趟a市。”
“什么？要回学校吗？”
“说不清楚，过几天就回来。我这边着急，电话先挂了！拜拜！”
说完，他急匆匆挂断电话，买了张飞往a市的机票，简单收拾下背包，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