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盘活
这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黑白交错分布，局势错综复杂。
长发盘起，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微风吹鼓淡蓝色的衬衫，显得腰身盈盈一握。林雪时坐在方案桌上，其余人围看在身旁，摄像机忙着拍摄远景和近景。
外面空气燥热，院子里不知为何，倒是清爽得很，像是回到了午后休息区的棋盘旁。
看着眼前熟悉的棋局，林雪时甚至能想起席玉最后几步下的是哪里，她静默地看着，梳理着棋局的脉络。
解残局确要如此，熟悉围棋的人都知道，万事急不得，观棋不语才是真君子。
站在一旁的小姑娘看着眼前低垂着头，面色认真专注的脸庞，愣了愣神。
她侧脸线条流畅，琼鼻高挺，凤眼微微低垂，敛去眼中的寒芒。眼尾微扬，褶出一道锐利好看的双眼皮，唇珠精致小巧，怎么看都是一张评得上女娲精湛手艺的佳作。
这是……林雪时。
那个唱跳双废，但容颜格外好看的林雪时。
那个演技奇差，五官乱飞的林雪时。
她……她到底在干什么？
看着棋盘装认真，塑造人设扮聪明？
似乎察觉到女孩儿的情绪不对，覃音说道：“小朵，去倒两杯水来。”
女孩儿咬了咬下唇，转身踏步进房。
覃音摇了摇头，继续等待在一旁。
直到小朵端了两杯茶水出来，一杯给了宋灵均，一杯放在林雪时身前。
水面荡漾，荡起了几滴落于桌上，显露出女孩儿心境的不平。
待到茶水平静，林雪时动手了。
一子左上、一子右上、一子右下、一子左下。
托退定式、尖顶抢空角、点三三、抢左。
四角抢占后，中央黑空大增，形成四角穿心之势。
“啪啪啪——”
还未等林雪时下完最后一手，覃音已经鼓起了掌，“秒极！”
扳断白棋，安全运转，大功告成。
“没想到林小姐是这样未雨绸缪的棋法，担得上一句中正平和。”覃音笑容舒展，看得出她心情不错。
对下棋而言，有人棋风保守，有人棋风刚烈，走极端易，步步为营难。庸者顾眼前，智者思后续，达者谋全局，因此“中正”是再好不过的一个评价。
“覃老师谬赞，不过是受到一些启发罢了。”林雪时也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容。
她的棋路和席玉下的不尽相同，有参考他的思路，但下出了自己的风格。
这让她颇有一些成就感。
宋灵均也鼓起了掌，说道：“真棒，嗯……雪时，多亏了你了。”
下午这个任务他完全帮不上忙，琴、书、画他都能来上一点，唯独“棋”他一窍不通。
可以说，这一次他完全是抱大腿过的！
没想到林雪时真的会下棋，而且在有了思路后下得这么快，几乎是连贯着下完了全局，似乎脑海中已经演练过千遍。
小朵呆呆地看着那种笑起来艳若春花的脸，面色复杂。
这一个任务的“高光”片段当仁不让地在林雪时这里，几个摄像机争相拍摄不同角度的镜头。
“恭喜林小姐和宋先生完成了棋艺考核，我的评价是8分，恭喜二位。”覃音犹豫片刻，说道。
她很想给出最高分，能够下出自己风格的棋手值得这个分数。但这是一个团队合作考核，导演给出的得分标准中就有团队分数。
这盘棋是林雪时一个人下的，独立完成自然没有团队分。
向覃老师和小朵告别后，林雪时和宋灵均迈向了返回酒店的路程。
完成任务，且评价颇高，两人心情不错。
宋灵均难得主动提起音乐之外的话题：“你以前学过围棋吗？刚才好厉害！”
连覃老师这样看起来神秘莫测的高手都赞不绝口，宋灵均知道刚才林雪时的表现真的很不错！
他一向觉得只有聪明绝顶的人才能下围棋，没想到自己身边就有不止一个。
远在酒店内看这两人镜头的刘导和一旁的徐编剧击了个掌，露出一个掌控全局的笑容，在他满脸横肉的脸上显得有些惊悚可怖。
不愧是他，造热点小能手！
中午席玉叫林雪时下棋后，他就觉得这段素材不能丢，和徐编剧商量后，决定把棋局一比一复刻给棋艺老师，让她根据这个棋局出题。
接着，在给出提示字条时，刘导故意把棋艺相关的线索给了他们。
果不其然，林雪时是会下的！
等播出后，把两盘棋剪辑到一起，这话题可不就来了吗？
只是，刘导也没想到他们解开线索这么快！林雪时下棋也下得这么快！
至于播出后观众们会不会骂林雪时？这他可就管不着了，毕竟骂得越欢，节目热度就越大！
“高中的时候学的……”林雪时斟酌地回答道，想了想，还是没提刚才那盘棋和席玉下的前半部分几乎相同这件事儿。
夏日的下午似乎格外漫长，但太阳已经不复正午那般炽热，阳光不再火辣，但炎热不减。
回到酒店后免不得受到刘导和徐编剧的恭维，不过两人都不是长歌善舞之辈，坐回了早上相对而坐的位置。
桌上里边的棋盘上还摆着午后席玉下的棋，和覃老师那里的十分相似，却有些许不同。林雪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节目组一眼，将棋局摆成刚才未破之时的模样。
“这就是刚才的棋，对围棋来说，在边角地带，紧挨着对方棋子的下边落子叫托。我之所以要这么下，是因为……”察觉到宋灵均似乎有些兴趣，棋局也不算太难，林雪时开始为他讲棋。
只是他对棋丝毫不懂，一些基础术语都不太明白。
林雪时回想着当初席玉为小花讲棋的片段，开口道：“‘气’是指棋子周围直线相连的交叉点，有气则生，无气则亡……”
她吐字清晰，声音清冽，如同浸泡了薄荷的气泡水，在炎炎夏日给人一种清爽之感，宋灵均听着听着有些上瘾。
“当棋子所有的气都被封死时，这颗棋子就被吃掉了……”
相对而坐的少男少女，记忆中朦胧的、柔和的光晕，夏日午后的阵阵蝉鸣，明明未到六月，幻听却在耳边响起。
“怎么看棋局胜负？”
“怎么看棋局胜负？”
两道声音一道温润低柔，如泉水击石，一道清冽明晰，如薄荷汽水，和记忆重叠，同时在席玉的耳边响起。
席玉走进酒店大厅，那道熟悉的、记忆中的声音，从提问者变成了讲述者，重复着他曾经说过的话语。
他眯了眯双眼，心中思绪翻腾，不知道是烦躁还是恼怒，总之，不能平息。
好你个林雪时，拿着我教你的东西教别的男人。
席玉长身玉立，长腿迈向休息区认真教学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