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猪人
老员外盯着十二娘的眼睛，俨然在看她是不是说谎。
十二娘眼观鼻短，低眉顺眼。
江月明已将盘中的牛肉又吃掉了一半，馒头也吃了半盘。
老员外笑了笑，问十二娘道：“猪……吃的开……心吗？有没……有生病？”
十二娘道：“没有生病，都抢着吃呢。”
“很好，已经两……个月了……吧，也该……出栏了。猪栏还……结实吗？”老员外显然很关心他的猪，莫非他是做生猪生意的？
但宅子里并没有闻到猪粪的味儿来，眼前只有他嘴里的口臭味儿。
十二娘道：“有些变形了，猪们的力气越来越大，怕要关不住了。”
老员外听罢忽然间竟止住了咳嗽，仿佛十二娘的这句话可以治病一样。
他转过头，看着依旧狼吞虎咽的江月明，说道：“不怕，这个新来……的工人最……会打铁，一会儿就……会把猪……栏修好的。你去……忙吧，晚上……来找我。”
他终于说完，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十二娘拎着泔水桶忙忙的去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江月明一眼。
老员外的目送着十二娘进了后院的门，原地一个纵跃，不见了。
“轻功不错。”江月明听的出来，这人的轻功至少有四十年功力。
他放下了筷子，桌子上的盘子干干净净，好像被洗过一样，他的肚子却只微微鼓了一些。
“江小哥，铁头儿有请。”一个粗糙的中年人站在门外叫道。
江月明忙起身点头跟了上去。嘴里还说着：“给大哥问好，请字不敢当。”
中年人点点头，道：“你很懂规矩，这样很好，在黄府里做工，守规矩是最重要的，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来吧。”
跟在中年人身后，江月明来到后院。
后院两排大树，中间一条石板甬道。甬道的尽头是一座石头砌成的三间房，就连门都是石头的。
石门很沉重，中年人涨红了脸才推开一道缝，侧着身挤了过去。
江月明微微收腹跟进去。
石室正中间赫然一条地道，中年人指了指，对着江月明说道：“进去。里面便是猪圈。”
江月明只觉后背被推了一把，便进了地道。
而那中年人并没有跟来。
江月明忽听头上一阵铁器滑动的声音，眼见逐渐变暗了。
原来上面地道口已然被那中年汉子用一扇铁门给封上了。
江月明心中冷哼一声，暗道：这可是你们请我来的，我倒要看看这下面都有什么。
正想着，地道下面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喊道：“下来吧，还磨蹭什么？”
江月明只一瞬间便适应了黑暗，他循声望去，见下面有一个拐角，拐角处立着一个十二岁出头的男子，正低着头在点墙壁上的油灯。
江月明佯装看不见，扶住地道两侧的墙壁，试探着迈开脚步向下走去，还说着：“大哥，这里太黑，我慢慢走，还请你见谅。”
油灯亮了，是一盏挂壁铜油灯。那人道：“现在亮了，快些走，铁头儿要生气了。”说着走上来，一把抓住江月明的手，使劲的拉扯。
江月明一个趔趄，差点把那人绊倒。
那人急忙松开了手，骂道：“你怎么这么笨，自己走吧！”
沿着石阶，约莫走了盏茶功夫，转过一道弯，一个铁门映入眼帘。
江月明耳中隐隐听到一片嘈杂，嘈杂声中还有尖利的嚎叫。
这声音里分明没有半点猪叫的声音，为什么叫做猪圈？
铁门两侧的墙上各燃着一盏铜油灯，亮堂堂的。
年轻人在铁门上先敲击了几下，又冲着墙壁上的一个核桃大小的坑洞学了一声狼嚎。
很快，铁门便吱吱的开启。似方才的石门一般只有一道尺余宽的缝隙。
一阵声浪喧然冲了出来。
确定是人在叫喊没错。
年轻人道：“进去！”
江月明又是被推了一把，挤入了那条缝。
他看得清楚，这铁门足有两寸厚，铸造师绝对是一把好手，如有机会定要切磋一番。
能拉开这道门的人也定是个好汉子，不知道生的如何魁梧。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门后立着一个形容枯瘦的汉子，光亮的头，裸露的双臂已经皮包骨了。
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
此时他正缓缓的将铁门关上，看上去并不费力。
关好了铁门，他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月明，示意他跟上，然后向前走去。
这里面非常宽敞，像一座地宫，四面高处点燃着脸盆大小的油灯，照得亮如白昼。
当中地上放着一座大号的火炉风箱等打铁用的家什，火炉里散发着热浪，让人不敢直视。
而火炉四周，地上分别是一个个大铁笼子。
笼子都是人！不同年龄的人被分类关在一起。
叫喊声便是他们发出来的。
光头汉仿佛全然没听见，只领着江月明来到其中一个铁笼前，指着已经弯曲的铁条说道 ：“这个猪圈马上就要废弃了，所以需要在此之前重新打造一个新的更结实的笼子。”
原来这便是他们嘴里的‘猪’了。
笼子面前蹲着十二娘，她正将桶里的泔水用一只瓢倒进笼子里的铁制食槽内。
泔水非但不臭，反而散发着一股药草香。
笼子里是一群年轻人，与自己年纪相仿。
此时正趴在地上，像一头头猪一样抢着槽里的泔水吃。
那些抢不到的便对着前面的人连抓带咬。但是被抓咬的人毫不在意，好像根本一点都不疼。
江月明心里有多么震惊，脸上就有多么平静。他学着光头汉，对这些人视而不见。
只用手抚摸着一条条拇指粗的铁条，淡淡的说道：“是该换了，这个一点也不结实。”
光头汉的眼神闪过一道光，点点头道：“这次果然没有选错人，我终于等到你了。”
江月明忙道：“小人不敢，您应该就是铁头儿吧？”
光头汉正是这黄府里的铁头儿，那道铁门便是出自他的手，这地宫里的铁笼子自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