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刘淑贞给二孙女过满月 高小军丈人家跑中巴车
一个月后，按照老习俗置办酒席，高小军在老屋给新生儿过满月，有父亲高勤俭母亲刘淑贞大哥高小民在前支应，书记杨振新村长李富裕到场指挥，高杨坡上的乡党邻居纷纷来帮忙，男人借桌椅板凳，女人蒸馍压面，一切有条不紊进行。
一大早，高小兵白映雪骑着秦书桂的摩托车回来了，赖文彬开着梁利民的面包车送李红樱和她父亲李向前也回来。李向前在高克己的厦子行了礼，和杨振新李富裕高勤俭坐在一起吃烟喝茶，看院子里阵仗布置得挺大，关切问：“准备待多少席客人？”高勤俭抽着烟说：“除了乡党，秀水村清水头他三个舅、高家庄他姨妈、尹镇他丈人家是主要亲戚。”高小军走过来补充说：“还有我要好的同学和战友，周小华的同学。”李向前看着端茶倒水的高小兵，他身边的白映雪回答说：“工作不忙的话，我父亲会和甄教授高小兵他师父蒋大成主任中午一块来。”李向前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请假回来其实是为了在高家见白映雪的父亲和甄教授蒋大成等人。
天气晴朗秋高气爽，客人陆续来了，有步行的，有骑自行车的。周小华的爷爷奶奶父母兄弟姐妹坐着刚接回来的公交车来了，大客车停在高家老院子的街门外，引起了高杨坡大人小孩的围观。高勤俭夫妇出门迎接客人，众人进了院子，杨振新李富裕招呼来客入席吃早饭，高克己高勤俭陪周小华的娘家人，刘淑贞和娘家人和姊妹坐了一桌。看客人高声吩咐厨房上菜下面，四个菜臊子面的早饭开始了。
高小军调好一碗面拨了一盘菜给媳妇端进屋，周小华接过碗听见娘家人在院子里的说话声，隔着窗子说：“妈，爸，爷，奶，你们都来了，我抱着娃出来吃饭和俺爷俺奶俺爸见面。”她妈看着刘淑贞征求意见，刘淑贞没有表态。她奶知道啥意思，面向窗子对孙女说：“这会外头还冷，你早上饭在屋里吃，我和你妈吃完饭进去看娃。等晌午日头高了院子里暖和了，才能把娃抱出来，生了娃要好好将息，免得上了年纪受罪。“周小华在屋子里嘟嘟囔囔不吃饭，抱着娃要出屋，高小军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民办教师看见了，也示意女儿不要着急出来。
吃过早饭日头升高了，白映雪一抬头，看见隔壁院子柿子树上果实累累，喜鹊围着红艳艳的枝头鸣叫，兴奋不已。李向前投其所好上前献殷勤说：“喜鹊觅食，也知道柿子甜。我老院子有棵火晶柿子树，叫高小兵去给你折一些，带回西京城放一段时间软了吃可甜了。”他的话正合她心思，白映雪说着感谢的话。于是李向前叫李红樱带着高小兵白映雪，去他家老院子折柿子。
中午十二点，白副省长甄教授蒋大成结伴来了，开了一辆小轿车上了高杨坡，陪同他们而来的是刚刚上任的咸宁县农业副县长的刘成仁。小轿车停在高勤俭老院子的街门外，刚好高小兵白映雪从东头李向前老院子折柿子回来，手里拿着铙钩，提了一四方圆子火晶柿子。打过招呼后，白副省长微笑着对女儿说：“收获不小吗？”白映雪撒娇说：“都是高小兵的功劳，他上树折的不让我上树，要不然成果会更大。”甄教授和蔼可亲地说：“火晶柿子是好东西，给我和你师父蒋大成分一些。”高小兵微笑着点头，白映雪说：“好的，高小兵事先说过不让我独吞，给您和蒋主任准备着呢。”蒋大成爽朗地说，：“俺徒弟想着我这个师父好，就是柿子太少了，拿回去屋里人多不够吃。”刘成仁见状说：“秀水村山坡上满都是柿子树，领导喜欢，我回家去多折些，火晶面蛋品种多，改天我和高小兵给你们送过去。”白副省长相视一笑说，：“甄老，临潼的火晶柿子、富平县的柿饼是陕西特产，全国有名。”甄教授接话说：“上海没有柿子树，南方人冬天吃到柿子很稀罕，陕西人可以在这方面下功夫发展多种经营，提高农民收入。”众人哈哈大笑。
早有眼线进门通报，李向前随即和杨振新李富裕出街门迎接，进到院子里头，高勤俭夫妇也出来笑脸相迎。四个干部和高勤俭夫妇说话称谓不同，不约而同地说着恭喜恭喜之类的话。进到门口写着“礼房”的高克己厦子行了礼，李向前把贵客让到桌子坐下，上烟上茶，和刘淑贞李富裕一商量，吩咐厨师着手准备。厨师回答一切就绪。李富裕说：“等客人喝了茶说一会儿话，半个小时后开饭。”
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白副省长和甄教授关心高家庄今年秋季的收成和新风皮鞋厂的经营状况，闲聊中杨振新汇报了秋收、李向前汇报了新风皮鞋厂的营收。他在工商局，有新风皮鞋厂的纳税数据。白副省长对刘成仁说：“高二村的集体经济搞的不错!”刘成仁回答说：“高二村是高家庄经济实力最好的村子，杨书记李村长这一帮子人手硬，农业、经济、计划生育、综合治安等各项工作都在前头。尤其是杨书记，抓党建工作不放松，党员干部团结廉洁有担当起模范带头作用，村子里风气很正。高二村党支部连续多年被县委评为优秀党支部，他个人也一直保持着先进个人的荣誉称号。”白副省长和甄教授顿时对眼前的支部书记刮目相看，杨振新憨憨地笑着，他有哮喘不吸烟，低头喝着茶。高二村谁家过事，抹不开面子了，适当喝一点酒。他儿子和高小民从小关系好，高勤俭家过事他都到场。刘成仁前几年在高家庄公社当主任，如今当了副县长，当着白副省长甄教授说夸奖他的话，他心里蛮受用。扔了烟头，给几位领导杯子里续茶，水不多了，坐在一边一直听众人说话不插言的高小兵很有眼色地站起来，从茶师处提了一个电壶，换茶叶添水。
高勤俭一直陪着男亲家在礼房和三大高克己说话，时间到了饭菜准备停当，看客人喊着亲戚朋友入席。工程师和他的老丈人出了礼房，忙前忙后的高小军上前和西京城的客人打招呼，把岳父和他们做了相互介绍。工程师不亢不卑地和众人一一握手。白副省长关心地问高小军：“退伍复员了，现在干什么工作？”高小军回答：“俺丈人家买了一辆中巴车，娃出月后我开始跑公交，俺爸明年退休了让我接班。”白副省长甄教授对高小军丈人家买车跑公交感兴趣，看着工程师言犹未尽，李富裕就安排工程师和刘成仁杨振新李满仓李向前陪西京城的客人坐了一桌。高克己高勤俭陪亲家坐了一桌，刘淑贞陪她娘家人和妹子坐了一桌，其他年轻人随便坐了。
晌午太阳照到院子，气温暖和，周小华得到母亲允许抱着孩子出来吃饭，和她娘家人坐了一桌，酒席开始。民办教师问女子：“给娃起了个啥名字？”周小华说，：“高玉桂。”周小华的奶奶说，：“这名字怎么写、有啥寓意？”周小华说：“娃是八月十五出生的，中秋节花好月圆，桂花飘香。我大哥两个娃一个叫高玉盈一个叫高玉柱，都有个玉字，她的名字要随她姐她哥，她爸把她看做高家的桂花，就取名高玉桂了。”民办教师说：“别说其他啥，高小军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你看给娃起这个名字多好，月中桂树香气袭人。”周小华的爷爷说：“大名起的好，有没有小名？”周小华说：“桂桂。”爷爷说：“桂桂绕口，我看叫桂花顺口。”
当天饭后，客人还没有走完，高小军开着丈人家的中巴车，拉着媳妇和孩子，在高二村委会开证明，要去派出所给桂花上了户口。找到妇联主任，发了一把喜糖，妇联主任磨磨蹭蹭地取出信纸写了出生证明盖了公章，交给高小军。试探地问高小军两口子：“给娃把户口上后，啥时候做绝育手术？”高小军笑而不答，周小华气哄哄地回答：“俺头首娃是个女子，还要二胎生男娃呢，不做手术！”语气生硬，妇联主任感觉没了面子，站起来拍着桌子说：“只生一个好，计划生育是国家政策，超额生育是要罚款的。不要以为你屋大人和村上书记村长关系好，我是看在你妈淑贞嫂子的面子上给你开证明的。你俩胆敢没有指标生二胎，别怪我叫人贯你家粮食，把你家电视机大立柜抬到大队(村委会)来。”高小军陪着笑脸说：“姨，我俩不立刻下马生二胎，过几年到年限符合政策了才生。”妇联主任见高小军说了软话，借坡下驴说：“同样说话，你比你媳妇的话我听着顺耳。”
周小华心里不服气，害怕妇联主任给她来真的，娃上不了户口，隐忍不发。跟着丈夫下了村委会二楼，来到公路上，上了她家的中巴车，才愤愤不平地说：“妇联主任是个啥东西，你大哥大嫂生了二胎，她怎不罚他们的钱抬他们的家具？看你复员才回来，混得没有你哥好，就会欺负老实厚道的我。”高小军劝慰她说：“妇联主任管咱村的计划生育工作，好歹也是一个干部。你和她执硬了，她不给你开证明，娃的户口还上不上？”周小华怼丈夫说：“证明她都写好了，你还怕她啥？”高小军苦笑着说：“你执硬把她逼急了，她撵到派出所，派出所认你还是听她的？”周小华想明白了，不再发牢骚，口服心不服，记恨上了妇联主任。
高小军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给女儿高玉桂过了满月，又顺顺利利地上了户口。岳父一家人很满意，工程师民办教师不得不承认，老实本分的亲家会活人，三个儿子都成才，城乡里外来了那么多的有头有脸的人，其荣光委实是一般家庭做不到的。周小华也明知道丈夫刚复员回来，暂时没有根基，客人多冲着公公婆婆大哥三弟而来，给他们撑起了门面，她才在娘家人和左邻右舍面前有面子。俗话说，娃小着活大人，娃大了大人活娃。她心里对公公婆婆有意见，表面上还得罪不起。有他们在前面支应，乡党邻居才高看丈夫和她，她暗暗提醒自己要和婆婆刘淑贞搞好关系。
有母亲在屋里照应，安排好了妻女的生活，高小军放心地给岳父家跑起了长途公交车，他当司机，小姨子周小娣是售票员。线路是原来59路公交车的线路，从西京城的南门到咸宁县的尹镇。59路公交车开放给私人营运后，起点站从原来的高家庄延长到了尹镇。头班车是早上六点半，高小军每天天不亮骑自行车从高家庄上小沟坡到尹镇丈人家发车，晚上收车回来高家庄，天天早出晚归。起初周小华每天起大早给他做早饭，晚上天黑严实了擀面等他回来。入冬以后时间长了，高小军有时起床迟了，顾不上吃早饭，脸不洗就推车出门，天黑严实了才回来。早出晚归一个月下来，他人瘦了，周小华也不耐烦了。母亲见儿子吃不消，当着媳妇的面说：“天冷了，你别骑自行车了，你黑了回来把汽车开回来。”周小华一听不愿意了，她笑着说：“妈，你光知道心疼你儿，就不知道心疼我娘家的汽油。我娘家到咱屋来回十公里，每天这样空跑，你儿轻省了，一个月三十天浪费我娘家多少汽油？”刘淑贞不悦地看着周小华问：“那你说怎办？人重要还是钱重要？你嫌浪费你娘家汽油，那就让他天天骑自行车来回跑。”周小华皮笑肉不笑地说：“钱重要人更重要，我有一个办法，既能人不受累，还能把汽油省下来。”刘淑贞问：“啥办法你说？”周小华说：“让他晚上住在我娘家。”高小军说：“我住在你娘家，一天到晚见不到妈和你跟娃了，谁给坡上咱妈屋绞水，我不住他屋。”刘淑贞安慰儿子说：“别逞能，你媳妇让你住在你丈人家，你就听她的住在你丈人家。你别想我，你想你媳妇和娃就行了，一个礼拜回来一回。我吃饭一天用不了多少水，水不够用了，我和你大哥会绞，再说老三回来了他也会绞的。”周小华说：“妈替咱们着想，我也住到我娘家去，省得你不安心。你一个礼拜回来一次给妈绞水，一回把水瓮绞满。”高小军找理由不想住在丈人家，他对周小华说：“住在你娘家，谁晚上给咱看门？”周小华说：“咱屋就一个黑白电视机值钱，咱把电视机和冬季的衣裳带过去，剩下的的都是贼娃子不偷的东西。“周小华这么一说，刘淑贞觉得有理，她说：“前头院子有你大哥大嫂，后院有你三爷三奶，把你值钱的东西随身携带，贼娃子来了也没有啥。”周小华高兴地说：“妈，你同意了，我住过去能帮我奶做饭，俺奶也能帮我看娃。你要是想你孙女了，我和小军一个礼拜带娃回来一次。”刘淑贞说：“我同意了，你先给你妈说，她和你爸你爷你奶都同意了，你们再住过去！住过去了，你俩要有分寸，不能惹你娘家人不愉快！”
第二天，高小军前头去跑车，周小华吃过早饭，抱着娃在高家庄街道等，她娘家的长途汽车从西京城跑回来，她坐着车去了尹镇。晌午，民办教师放学回到家，奶奶看着娃，周小华在灶上做饭，说了她的想法，正合她爷她奶她妈的意思。周小华说，：“你们同意了，给我爸也说一下，看他同意不？”民办教师说：“你爸有些事情小心眼，这件事情肯定会想明白的，你和小军住在尹镇，不劳人，他跑车也安心，你爸何乐而不为？”民办教师看着她年迈的父母，母亲怀里搂着重孙喜眉笑眼，父亲高兴地抽着旱烟说：“如今承包到户地里打的粮食多了，口粮一年吃不完，加上不两头跑省下汽油的钱，够她娘们三个吃的，吃不完还有盈余。”
后半天，民办教师去学校上班，有爷爷奶奶看娃，周小华从尹镇坐着娘家下西京城的公交车回了高家庄，给看大哥大嫂娃子高玉柱的婆婆绘声绘色地学说了她娘家人的话，刘淑贞也很高兴。她说：“你娘家人通情达理，既然如此，你和小军就住过去，相互有个照应。”周小华收拾了行李出门，街坊邻居好奇地问：“干啥去，大包小包的？”周小华得意回答：“熬娘家。”民办教师下午放了学，给女子女婿和外孙腾出了一间屋子。当天晚上高小军和小姨子收车回到尹镇，中巴车停在街门外，奶奶和媳妇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吃过饭，一家子就住在了岳父家。丈母娘心疼女婿和小女儿起早贪黑地跑车挣钱，隔三差五地割肉买鸡蛋，周小华做饭油水放得大，加上休息好了，一个月下来，高小军吃胖了，脸上的颜色和他在新疆当兵时一样红光满面。
秋冬是农闲季节，樊杜川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就近涌进咸宁县、西京城在人市找活干，早上去晚上回来，59路公交车的生意非常好，每天早晚都是人满为患。高小军和周小娣早出晚归没有礼拜天跑了两个月车，渐渐地身体有些支持不住。吃住在丈人家，他硬撑着不好意思说累，小姨子向民办教师诉苦。民办教师说：“你乏了在屋看娃做饭，让你姐一个礼拜换你一天。“周小华说，我换小娣能行，小军也累得不行，谁能换他？”民办教师说：“这还是个事情，星期天你爸回来了，你俩给他说，看他怎么解决问题？”工程师星期六晚上坐自家公交车回到尹镇，吃过饭，睡觉前民办教师悄悄地把两个女子喊累的话学给他听。工程师躺在被窝里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对妻子说：“这两个月小军一个人跑车也够辛苦的了，城里公交公司一个车两个司机两个售票员换班。咱生意不错，小娣有小华换，要不然再招一个司机，让他和小军换班跑，一个跑早上，一个跑下午。“民办教师说：“你看着办，啥事你做主。”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起来，奶奶给每个人打了一个荷包蛋，工程师端着饭碗问女婿：“小军，最近身体怎么样？“高小军放下饭碗说：“还行？”工程师说：“跑公交比你在部队跑运输累吧？”高小军说：“刚开始有一点，两个月下来已经习惯了！”民办教师在旁边说：“你爸说你一个人跑车太累，不能疲劳驾驶，为了安全想再招一个人和你换班，你有啥想法？”高小军回答：“那挺好的，我没意见。”工程师说：“那你就尽快给咱找一个人。”高小军说：“邻村董养红是我战友，他在部队也是汽车兵，复员回来在屋里一直闲着，正想找活干呢！”工程师说：“你介绍的人我放心，他能来叫他赶快来，过年前后坐车的人多，他来了给你是个帮手。”高小军问岳父：“给他多少钱的工资？”工程师说：“随行就市，只能比你少不能比你多。”高小军会意地说：“我明白了。”
吃过早饭，高小军和小姨子去跑车，把找战友董养红的是交给了周小华。太阳出来了，晨雾散尽，又是一个大晴天，周小华给孩子喂了奶，收拾一番骑上自行车去邻村找董养红。
不大功夫，到了五里路外的邻村，董养红刚吃过早饭，准备给麦地里拉粪，架子车拉出街门，看见周小华骑着自行车来了。董养红开玩笑说：“我早上起来，喜鹊在柿子树上叫唤，心想有啥喜事，原来是你要来，高小军知道不！”周小华笑盈盈地说：“是他叫我来找你的。”董养利问，：“有啥好事？”周小华学说了她家公交车找司机，丈夫向父亲推荐董养红的经过。董养红把架子车拉回屋，骑了一辆自行车，跟着周小华一路去了尹镇周家见工程师。
工程师面前的董养红比女婿高小军黑，身体结实，个头差不多，说话语气生硬，一看就是一个陕西楞娃。问了一下他的家庭情况，回答说：“我父母都是农民，姊妹三个，我是老大，底下有一个妹子和一个兄弟。高中毕业，在咸宁六中读的高中，和高小军一块在新疆当兵，一前一后入的党，都是汽车兵，部队执照复员回来换成地方执照了，村里吸收我当了支部委员。”工程师不满意董养红的长相，但看他准成，心想自己找司机又不是招女婿。司机只要技术好，身体强壮脸黑楞娃一个跑车还没有人敢惹。于是就同意了高小军推荐，说了工作和工资，董养红满意。工程师说：“你回去把家里事情安顿好，明天早上来上班，先和高小军跑几天，熟悉了情况后，你俩一个跑早上一个跑下午，一个月四天假，你请假给高小军说，你俩岔开休息。”
高小军给岳父家跑中巴，多了一个助手战友董养红，相对轻松了一点，换班有了时间回高家庄给母亲绞水，车过师大路，高小兵在他也去咸宁饭馆吃午饭，母亲的干女弟弟的女朋友白映雪、管事雷小荣还有那些服务员对他特别客气。高小军董养红两战友一块给工程师家跑中巴，高小军跑早上，董养利跑下午。这是董养红私下和高小军商量好的。冬季天黑得早，晚上七八点董养红收车以后，在民办教师家吃过饭回到邻村家里睡觉太早，有人勾引他打麻将。董养红血气方刚打牌打到凌晨，睡得迟早上六点起不来。他通常睡到上午八九点，他妈做好早饭叫他起来。他懒洋洋地吃过饭，又磨磨蹭蹭地到村委会转一圈，十一点踩着点，骑自行车到尹镇换高小军的班。
高小军跟着董养红跑到师大路，十二点左右去咸宁饭馆吃饭。雷小荣和服务员笑脸相迎，不论高小兵白映雪在不在，高小军吃上一碗面，借吃饭在饭馆休息。付饭钱，服务员不收，高小军把钱硬塞给雷小荣。雷小荣无奈收了，下一次高小军来吃饭，雷小荣送他一小盘凉菜，顾客不多时还和他聊天。不厌其烦地问周小华的近况，夸夸其谈地学说高小兵在咸宁一中的往事。李红樱的女婿赖文彬和他老板董健夫有时也来吃饭，叫上一桌子菜，碰上高小军热情地邀请同桌吃喝。
梁利民每次来都要喝酒，喝的是桶装的咸宁酒厂的咸宁大曲头酒，鼓捣雷小荣陪酒。雷小荣酒量不小，爽朗地喝了梁利民的酒，照样一分不少收梁利民的饭菜钱。高小军跟着吃喝了几次，感觉白吃白喝不对路，有损他和弟弟高小兵的形象。再遇见梁利民赖文彬来吃饭，怎么邀请他都借口跑车匆匆离开。雷小荣私下给高小军讲过：“赖文彬以前是手表厂一带的闲人，死皮赖脸纠缠李红樱，高小兵在咸宁一中痛打癞皮狗给他教了乖，现在学好了。“也避重就轻讲梁利民的一些事情，言语之间充溢着对弟弟高小兵的敬佩和对梁利民的不屑。她说：“二哥，梁利民挣了钱，有些事情上有求高小兵，在你面前充大头，他叫你喝酒你就喝，不喝白不喝。”
高小军有时也会碰见成安。成安第一次见到穿旧军装的高小兵，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得高小军蛮不舒服。雷小荣介绍说：“他是高小兵的二哥，穿军装就像当年的兵娃子。”成安客气地对高小军说：“你兄弟俩长得很像，我把你当成高小兵了。他是个人才，待人接物有分寸，对我好。你是他哥，咱们就是兄弟。”给高小军发烟，要请高小军喝酒。高小军看成安身后跟着几个小弟，做派是一个闲人，而且还是一个大闲人，推辞说：“有事忙着呢，有空了我请你。”成安不让他走，问了年龄，高小军大成安小。成安说：“哥，你在咸宁县师大路有啥事情给我说。”高小军说：“好，我有事还忙着呢，有时间了咱再谝。”匆匆出了饭馆。成安叫了饭菜，对端茶倒水的雷小荣说：“高小兵他哥和高小兵长得很像，他哥没有他兄弟潇洒。”雷小荣说：“他哥比高小兵大好几岁呢。”成安说：“穿着军装是个退伍军人。”雷小荣说：“复员回来跑中巴。”说着，把梁利民存在咸宁饭馆的咸宁头曲酒给成安他们倒了一壶。成安和他的兄弟喝着酒说：“记住，大水不能冲了龙王庙。”几个小弟点头称是，回答说：“记住了。”
高小军一直以为弟弟考上了名牌大学，走高门楼子在象牙塔里只结识了甄教授白副省长蒋大成主任刘成仁等一批在位置上的大人物。殊不知他和不同家庭条件的梁利民秦书桂张文涛成安赖文彬李建平等三教九流的人，不同程度都有来往交情。看得出，这些身份不同年龄不一的各色人等都很信任高小兵。社会是所大学校，也是一口大染缸，弟弟马上要大学毕业实习走进社会了，可喜的是他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依然保持着高家本分淳朴的家风，踏踏实实稳稳重重不事张扬。难怪高干子弟白映雪看上了，对他刮目相看。
董养红有时晚上打牌上午起来的实在迟了，不吃早饭跑来换高小军的班，上了车说他饿得受不了，让周小娣给他买菜夹馍充饥。从尹镇嚷嚷到咸宁镇，周小娣腾不出时间，董养红脸掉下来。高小军说：“吃啥菜夹馍，到了师大路，我开车你到我弟的饭馆去吃一碗面，煎煎火火。”中巴车到了师大路，董养红急不可耐地下了车，东张西望找见咸宁饭馆，进门要了一碗面坐下，服务员过来给他倒了一小碗面汤。他和服务员搭讪说：“我是你老板高小兵的亲戚。”服务员说：“老板不在，我不认识你。”面很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董养红用筷子搅着面饥肠辘辘却不吃。服务员问他：“缺啥调和？油泼辣子酱油醋盐桌子上有。董养红说：“没有凉菜，我吃不下去。”服务员说：“面是面钱，菜是菜钱。”董养红想要一盘凉菜，周小娣只给了一碗面的钱，他说：“我战友来吃面，你给送凉菜，为啥我来了不送，分明是看客下面另眼相待。”雷小荣听见了走过来，笑着问：“哥，你是谁？”董养利说：“高小军的战友，我和他一块跑中巴。”雷小荣一听，拼了一小盘凉菜端过来说：“我店里从不赊账，你既然是小军哥的战友，就应该知道他吃饭也是要付饭钱的。我今天个人给你送盘菜，下不为例。”董养红挨了软刀子，就着菜吃了面，不情愿地付了钱。估摸高小军从南门折返回到师大路的时间差不多了，出了咸宁饭馆，到了车站等，几个小混混也在车站等车。中巴车到站，乘客挤向车门，小混混们趁机浑水摸鱼，董养红喊了一声：“谁把钱掉了！”乘客一个个东张西望提高了警惕，小混混白忙活一场也不上车。董养红上了车，关了车门，高小军一脚油门，中巴车向南驶去。
董养红学说了在咸宁饭馆吃面的经历，高小军周小娣都笑了。董养红说：“你俩一个不给我多余的钱，一个不给我讲清楚饭菜的价钱，让我在一个女子面前出丑，还好意思笑？”高小军开着车目视前方说：“不是给你送盘凉菜，你还没面子？”董养红说：“打发要饭的呢！”周小娣一边卖票一边说：“她吃饭问你要钱，二回坐咱车，我也问她要钱，姐夫，行不行？”高小军回了一句：“你看着办。”周小娣嘴上说雷小荣坐她家中巴车要买票，可雷小荣一直没有坐，她回咸宁镇有赖文彬开着梁利民的面包车送。梁利民给雷小荣献殷勤，雷小荣爱理不理的。雷小荣回家要用他的车，他自然有求必应了。赖文彬送雷小荣回去打个到，又回到师大路，梁利民就在咸宁饭馆吃饭喝酒，雷小荣陪着他喝。周小娣想和雷小荣赌气没有机会，一天她中途饿了，经不住高小军董养红的联合渲染，禁不住诱惑进咸宁饭馆吃饭，见到了姐夫和董养红口中的麻利媳妇，果然人长得俊俏，有眼色会说话。周小娣前脚走进咸宁饭馆，雷小荣就微笑着迎了上来，让座倒水问她：“吃啥饭？”周小娣看了一眼饭馆的环境，比尹镇咸宁镇的饭馆干净整洁也宽敞明亮，墙上写着饭菜的价钱，一目了然，她说：“给我下上三两饺子。”雷小荣吩咐服务员去下，她打量着周小娣说：“你是啥地方人？你和我老板他二嫂子小华姐长得很像！”周小娣回答：“尹镇人，周小华是我姐，我是她亲妹子。”顾客不多，雷小荣亲长地坐在周小娣身边和她拉起了家常，问周小华的近况。周小娣说：“我姐夫跑车，我姐在尹镇看娃做饭。”雷小荣说：“几个月不见小华姐，蛮想她的。你外甥女出月，我想去高家庄，店里人手拉不开，没有去成。”
吃了汤饺，周小娣付钱，雷小荣不收。周小娣问：“我姐夫和司机在你这吃饭，你收钱，为啥不收我的钱？”雷小荣回答：“那要看是谁呢，你是小华姐的妹子，和高家是亲戚，我收你钱就不近人情了。”周小娣和雷小荣一见如故，她不收钱，她也没有硬给，看时间差不多了，她离开咸宁饭馆。雷小荣送她到车站说：“有空经常来。”周小娣回到车上，高小军看她面带笑蓉，问她：“吃的啥饭，好吃不好吃？”周小妮回答：“吃的饺子，味道不错。”董养红说：“吃个饺子，就把你高兴得喜眉笑眼的。”周小娣学说了吃饭的经过，董养红直呼：“雷小荣狗眼看人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高小军开着车偷着笑。周小娣反驳他说：“咱跑车为了挣钱，人家开饭馆也为了挣钱。换了你是老板，坐你车吃你饭不给钱，你愿意不？”董养红哑口无言，抽起一支烟，一路闷闷不乐。
董养红生了一礼拜闷气，过后想明白了，此后跑车中途饿了，还是忍不住要去咸宁饭馆吃面。说句心里话，咸宁饭馆的面比周小华擀的面好吃，调和多，味道就是不一样，碗大量足和家里一样能吃饱。周小娣给足他一碗面一盘凉菜的钱，他进了饭馆，先付钱再吃饭，雷小荣和服务员对他的态度立马变得客气了，端饭倒汤时和他有说有笑。董养红去了几次，看不见战友的弟弟，问：“怎么不见高小兵呢？“雷小荣回答说：“他大学快毕业了在东郊实习，下了班晚上和他女朋友才来。”在咸宁饭馆吃面次数多了，董养红和雷小荣服务员混熟了，时间长了不去吃一次面，心里蛮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