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红樱赖文彬奉子成婚 到张小梅家游玩白映雪失足掉进水库
到了中午十二点，李向前家的亲戚朋友陆续到来，在新风皮鞋厂上班行了礼的乡党邻居也下班来坐席，人到得差不多了，厨师早已经把席面准备停当，李富裕安排执事开始布置酒席，一回开十桌子。高二村支部书记杨振新主持婚礼、响了一串鞭炮，高家庄乡书记孟广瑞乡长刘成仁共同宣读了结婚证书，更有来自西京城的省计委白主任作为嘉宾讲话，显得体体面面热热闹闹。白主任用西京方言大声地说：“李向前给女儿结婚办喜事可喜可贺，我和大伙一样来讨一杯喜酒喝。今天还有一件喜事，新娘子李红樱和我的女儿白映雪认勤俭哥淑贞嫂子当干爸干妈。从这一层关系上讲，我以后和高家庄的父老乡亲也就是乡党了！”他简短的发言后，看客人李富裕喊了一声“婚宴开始”，各席的执事执盘上菜，先上凉菜喝烧酒、后上热菜喝肆酒、一共六凉六热、主食是蛋蛋蒸馍，传统的樊杜川席面“十二件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主家从第一桌开始敬酒，按礼道先敬的是坐在上席的高克己李满仓，他俩分别是高家李家的代表人物;依次是高勤俭夫妇白主任等。李红樱郑重地双手把斟满酒的酒盅递给干爸干妈手上，激动得眼泪盈眶，她和赖文彬的婚事多亏了干妈一家人从中斡旋，这份恩情无人替代。刘淑贞接过酒盅提醒低头和亲家李满仓说话的高勤俭：“当家，娃给咱俩敬酒呢！”高勤俭抬起头接过酒盅一饮而尽，刘淑贞也一口把一盅酒喝了。到了白主任，李红樱敬酒后，李向前和白主任喝了三盅，拍着胸脯说了一连串感谢不尽的话。第二桌子上坐的高家庄乡上村上的干部，敬酒时李向前也要一一敬酒，孟广瑞书记挡了，乡长刘成仁也挡了，支书杨振新说他还要忙乱也挡了，李向前给众人敬了一个官酒。后头桌子上的人见他脸已经喝红了，也学第二桌子挡了不让一一敬酒，喝了一盅官酒，一桌子人自由自在地互相或划拳行令或打老虎杠子。
高小兵白映雪和他们的同学坐在后头的桌子上，李红樱来敬酒，和她父亲李向前一样也是满脸绯红。李建平撺掇秦书桂一人和她喝了三盅烧酒；高小兵照顾李红樱和她喝的是肆酒，白映雪金杰陪着也喝肆酒。李红樱幸福地说着感谢大家的话，叮嘱高小兵说:“你替我把同学们招呼好，明天咱同学作为新亲还要到咸宁镇给我送路呢！”一桌子年轻人同声应允，李红樱又到下一桌敬酒去了。
高小民坐席吃菜没有喝烧酒，口渴了喝了一碗肆酒，书记杨振新给他安排有任务，饭后送白主任回西京城。
第一盘散席后，白主任在高家和高勤俭刘淑贞夫妇拉家常，白映雪悄悄地交给干妈一个包裹。刘淑贞好奇地问:“这是啥？”白主任说:“第一次来高家庄，不知道带什么礼物好，给哥哥和嫂子一人扯了一块布料！”刘淑贞为难地说:“白映雪认我做干妈，我也没给她个啥，你来就来了，花钱买啥东西，叫我们多不好意思？”白主任说:“女子经常到家里来，没少给嫂子添麻烦，这两块布料是她给哥哥嫂子挑选的，娃的一点心意，你们不要嫌弃。”刘淑贞说:“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了，我老两口一人做一身新衣裳，穿着也体面！”白映雪打开包裹，把两块布料给干妈干爸看，刘淑贞看颜色不错，适合她和丈夫的年龄，用手摸了厚厚的手感也不错。高勤俭在西京城工作，认识布料的好坏，他一眼看出这两块布料都是上好的时兴毛料，长度给他和妻子每个人做一身衣服绰绰有余。知道白主任的礼物不轻，比给李向前家行五十块的礼钱要重得多，咳嗽几声暗示妻子不要收。
刘淑贞不明白丈夫的意思，对两块布料爱不释手。杨振新在堂屋里和李向前说话，等着送白主任。看刘淑贞收了布料，白主任说:“哥哥和嫂子，我下午还有一个会，要早点回西京城。”高勤俭说:“你是领导工作忙，你嫂子还说下午给你蒸凉皮呢，你说走我们也留不住，公家的事情毕竟重要。”白主任感激地说:“嫂子费心了，我听李向前说你手巧做的饭好吃，想吃吃不成，等下一回来吃！”高勤俭夫妇和李向前杨振新高小兵白映雪一起送白主任，送到麦场上村委会的金杯面包车前，高小民在车上等着。白映雪对父亲说:“我明天要给红樱姐做伴娘，今天就不回西京城了。”白主任叮嘱说:“你在高家庄要听干爸干妈的话。”白映雪说:“那是一定的了。”白主任对众人说:“高家庄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回去给省委书记和其他领导做个汇报，争取下一次省上领导能来参观视察，把高家庄发展集体经济的经验向全省推广，你们要有思想准备！”杨振新李向前闻听深受鼓舞地笑了，与白主任握手道别。白主任上车前，回过头来对高勤俭夫妇说：“哥哥和嫂子，我把女子交给你了，她是我的娃也是你们的娃，有啥不对的地方，你们该说就说，该打就打！”刘淑贞说：“舍不得打也舍不得说，这娃有眼色和我亲近，会说话会来事！”
第二天星期天，赖文彬李红樱结婚的正日子，天气依然晴朗，风和日丽蓝天白云。赖文彬家的食盒早早地就抬进了高家庄，一桌献饭、大礼吊子、六个硬盘糕子、一条浑莲菜、八瓶长脖西凤酒、德懋恭点心等样样都很体面，沿途的乡党邻居围着看热闹。高小兵迎接的时候发现食盒头面很熟，应该见过，一问正是他和刘翔当年在县文化馆见过一次面的董健夫。
董健夫也认出了高小兵，两个人都颇感意外。高小兵说:“新娘子家和我家是邻居，她还是我妈的干女儿，她和赖文彬自由恋爱，委托我妈当媒人。”董健夫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现在不在文化馆干了，自己成立了一个建筑队，赖文彬目前给我干事，我听说新娘子娘家在高家庄，特意当食盒头，顺路来看看高克己老师！”高小兵说:“我三爷在礼房！”
董健夫跟着高小兵去见高克己。阔别多年，师生相见自然有一番倾诉。高小兵在一旁听得仔细，原来他三爷年轻时候教书给董健夫当过几年班主任，后来因历史问题下放回乡，历任公社书记怜惜他是一个读书人，写一手好字脾气又随和，安排在高家庄公社忙了搞宣传，闲了当护林员。高小兵清楚地知道，高家庄公社几个大队临街的墙壁上诸如:“多快好省力争上游建设社会主义”、“农业学大寨”、“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教育小孩不要玩火。”“发展生产，保障供给”“计划生育、利国利民”等之类的标语都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董健夫告诉高克己:“高老师，我高中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参加了红卫兵，还到北京延安等地串联，在天安门接受过毛主席检阅。后来修过大峪水库、也平整过土地；再后来写小说在西京晚报发表过，写的故事参加过市上的文艺汇演，在县文化馆文艺创作组干了几年。一个月三十几块钱、工资太少，刚够自己吃喝踩踏，不够养活媳妇和娃，还不如在西京城拉铁和搞建筑来钱快;也没有正式编制，转正不了，干脆辞职重操旧业，组织了一班人干起了建筑。李红樱的女婿赖文彬是我的手下，人很精明，会来事，干啥人放心。”个头不高身薄汉小的董健夫在高小兵眼里是一个有文化的精明人，他说赖文彬精干，是精明人说精明人精干，高小兵相信董健夫说的是真话。
高中时代，李建平经常给他的同学说高小兵“见了女娃不开窍，啥都不懂”；上了大学，李建平经常给高小兵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高小兵问他:“啥意思？”李建平说：“你不要放着明白装糊涂，慢慢你就深有体会了。赖文彬把有正式工作、人长得漂亮的李红樱娶进家门，李红樱死心塌地跟了他，实在不能小觑。这家伙有一股“赖劲”。脸皮厚懂社会、是个能干事的人，在这方面，你要向他学习！”高小兵笑着说:“我也要向你学习！”
李向前给女儿的嫁妆很显眼、也很实惠，几床新被子、茶壶、暖水瓶、台灯、收录机等小物件应有尽有；还有大如自行车、缝纫机、洗衣机、圆桌等，尤其一台彩色电视机是当时的稀缺资源，凭票才能买到，街坊邻居议论纷纷，都说陪的美。食盒队伍四个菜喝烧酒吃了臊子面先期浩浩荡荡地下了高杨坡回了咸宁镇，赖文彬披红插花来迎娶李红樱，来了一辆吉普车、一辆大轿子车、还有几輛面包车拉新亲，在街门外的农场上和高家庄送路的车混在一起停了一长排。一群咸宁镇来的小伙子簇拥着赖文彬撒喜糖递红包，新娘子的闺房门被挤开了，一对新人在李家祖宗三代排位前行了礼，入席吃了荷包蛋，白映雪当伴娘提着梳妆盒，赖文彬抱着李红樱上吉普车，响了一串鞭炮，迎亲和送路车队缓缓地先后下高杨坡；高小民开大队的金杯面包车拉的是他三爷高克己、丈人李满仓、父母高勤俭刘淑真、媳妇李红梅和娃高玉盈。李向前夫妇和李富裕招呼送路的高小兵等和亲戚朋友分别上了大轿子车和几辆面包车，秦书桂用他的125摩托车带着李建平下了高杨坡，风驰电掣地跑到了白映雪坐的吉普车前头。
赖家有人在村口迎接新亲，婚车到村口，鞭炮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大人小孩雀跃出来看热闹。咸宁镇和高家庄的地形大致一样，靠着东西走向的少陵原，但住房却有明显的区别了。咸宁镇毕竟是县城，经济条件整体相对比高家庄好一些，高家庄的房屋多土木结构、一个院子住老弟兄好几家；咸宁镇的房屋多砖瓦结构，有的盖了新式的平房，而且多一家一院。赖文彬家独门独院，前头是厦子，后头是平房，新式的窗门，镶着玻璃，屋子里墙壁和西京城里一样刷着浅颜色的油漆，比高家庄大多数人家糊窗纸的花格老式门窗明亮。
高家庄送路的新亲来了八十人，坐了十桌。咸宁镇的司仪是食盒头董健夫，敬了先人、新人拜堂入洞房，换了衣服出来，村上的书记赖文彬的姨伯闲人头子成安他爸是证婚人宣读了结婚证书，执事头成安安排各席的执事摆盘上菜，席面和高家庄的讲究大体相同略有不同，也是六个凉菜六个热菜，先喝烧酒后上稠酒吃蛋蛋蒸馍，多了一个拼盘，名曰“十三花”。
一对新人和被乡党邻居装扮了一番、画了红脸蛋的公公婆婆一起出来挨着桌子敬酒。老两口重点给高勤俭夫妇敬酒，赖文彬的父亲千恩万谢地说:“两娃的事能成多亏嫂子你从中说和了。听说红樱认你和俺哥当了干爸干妈，按这说咱以后也就是亲家了，逢年过节娃们要给你家出门，咱俩家要追往。”刘淑贞手里端着酒盅说:“你家赖文彬人长得精神精明能干会挣钱；李红樱聪明伶俐心灵手巧，家务事也是一把好手，俩娃都是好娃，灵性有出息，日子一定能过到人前头。”一席话说得李红樱羞羞答答、赖文彬飘飘然然。
给高小兵和他的同学这一桌敬酒时，赖文彬亲自给高小兵斟酒，酒斟得满满当当，李红樱小心翼翼把酒盅递给高小兵，于无声处感激地看着高小兵，高小兵一饮而尽。执事头成安也凑了过来，要和高小兵喝酒。李红樱斟了三盅酒，三个人喝了。李红樱再斟酒，三个人再喝，喝了三盅后，成安说:“爽快，有机会再喝，今天我是执事头，有任务不能喝多了。”
一对新人到别的席去敬酒，成安对高小兵说，:“兄弟，俺村人说你穿西装比新女婿还帅，今你是这一院子最英俊的小伙，给红樱当伴娘的大学生是最漂亮的女子！你俩郎才女貌天设的一双地造的一对，哥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高小兵难为情地一笑，白映雪大大方方地说：“到时候，让红樱姐给你捎一个请柬，你记住：不能因为啥事不来！”执事端盘过来，成安从执事的盘里给桌子上了一道菜，撤了一个空盘子后说：“你俩结婚我一定到，不光人到礼数也会到，用得上哥的时候尽管说，随叫随到，绝不食言！”
赖家待新亲的席面“十三花”不仅丰盛而且讲究，菜上得慢肆酒烧得热，主家和司仪来回敬酒，一顿饭吃了两小时，把行了礼的乡党看得等得急的，垂涎欲滴饥肠辘辘。新亲坐着细嚼慢咽，最后几道菜才慢慢上来。司仪说着“吃好喝好，别着急还有菜呢！”，执事穿插着上馍上肆酒。好不容易看到了三角菜，司仪还在念叨，执事还在添酒，两亲家一对新人和新亲依依不舍，主家上席不发话，其他席的人吃饱了喝足了坐着不散席。赖家的看客董健夫还在劝酒，他的老师高克己从中山装怀里掏出老怀表看了几遍，对杨振新说:“时间差不多了。”书记问大伙:“吃好了没有？”众口回答：“吃饱了喝涨了。”刘淑贞站了起来，其他人见状纷纷离席。赖家送新亲，送出门安排所有的来客都坐上车，殷勤周到。
樊杜川的老讲究是结婚后三天回门，李红樱回门到了七天后的星期天。因为星期天她和她爸李向前休礼拜，她上高三的兄弟李红卫也从咸宁二中学校回来了，一家人都在，一起吃饭欢欢喜喜团团圆圆热热闹闹。五月最后的一个星期天，赖文彬骑摩托车带着李红樱到丈人家回门，高小兵也回来了，他们俩在咸宁一中门口遇见了等59路公交车回高家庄的他。结婚时高家一家人给予的帮助和支持，赖文彬深有体会，对高小兵非常友好。“我用摩托车带着你？”高小兵说:“你俩头里走，我坐公交车。”
离六月一日只剩一两天了，六月是咸宁县三夏大忙的开始，麦子由东自西黄了，高家庄川道里的大麦黄了，原上的小麦也随之黄了，村庄上下都泛起了麦子成熟的金黄颜色。李红樱回到高家庄，和赖文彬先走干妈处，刘淑贞正在廊沿磨刃片子，为割麦做准备。小两口把礼兴一放，和干妈说了一会话，然后才回了李向前家。
李向前夫妇认可了新女婿，赖文彬进了门一口一个爸一口一个妈的叫。弟弟李红卫对他感情上还是疙疙瘩瘩，不愿意和他多说话，听姐姐说高小兵回来了，借口去了高家。晌午饭菜准备停当，李红樱去叫干妈一家吃饭，她弟弟还和高小兵在说高考的事情。李红樱说:“把你的经验给我兄弟说清楚。”高小兵说:“毫不保留。”李红樱说:“你伙计徐武和金杰她表妹张小梅今年也高考吧？”高小兵回答:“是，我早上刚和他俩见面回来的。”李红樱说:“给他俩教的啥，给李红卫也要教啥。”高小兵说:“在你眼里我好像是个偏心眼”李红樱说:“你不是，害怕你是！”
自从正式认了刘淑贞当干妈，白映雪和李红樱成了姊妹和高小兵成了兄妹，她来高家庄就自然而然多了。她不用像以前一样给高小兵打招呼，高小兵闲的时候，她和他一起回来；高小兵忙了她和李红樱通过电话叫上秦书桂就来了。刘淑贞喜欢白映雪，因为她有眼色会来事。在西京城父母不让她干的摘菜扫地做饭洗碗，在高家庄她和干妈一起干，她的表现无懈可击，谁想说啥说不成。干妈明白她的心思，家里活不忙时，刘淑贞就让高小兵带着白映雪秦书桂出去逛，樊杜川方圆的名胜和风景优美处都在她的计划中。
三夏大忙开始了，高小兵请假回家割麦，星期天白映雪想去高家庄，干妈事先说六月割麦插秧碾场种玉米忙得很，不让她来，等放暑假了来过会，她很听话就没有来添乱。高小兵在高家庄割了几天麦，一年一度的高考到了。徐武和张小梅三天高考，高小兵三天守在咸宁一中，晚上和徐武住在他让张小梅租的民房里。每次考试前分析可能出现的试题类型，考试后总结出现的错漏，鼓舞他俩的士气。
最后一门课的考试结束了，当学校里面的铁钟叮叮当当敲响后，考生们停止答题交了考卷，陆续走出了考场，来到校门口，聚集在学校大门外的家长亲朋立即涌了上去，拉住各自的子女同学询问考试的情况。高小兵在老地方等着张小梅和徐武。张小梅笑盈盈地来到高小兵面前，高小兵什么话也没有说，把手中的水壶递给她，张小梅一边喝水一边说：“你真怪，也不问我考得怎么样？”高小兵这才微笑着开口说：“看你的表情应该考得不错吧！”张小梅拉住他的一只手说：“题不难，你指导过的要点重点我都答完了，只有一两道题我不会，至于答完的题对不对我不敢肯定，反正我尽力而为了！”高小兵用另一个手摸摸张小梅的头说：“你要自信，我对你有信心！”这个时候，徐武分开人群来到了他们跟前，大大咧咧地说：“嗨嗨嗨，干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拉扯扯，不怕我嫉妒吗？”
张小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高小兵一拳打了过去，徐武并不躲避，拳头在徐武的胸前停住。高小兵问：“你考得怎么样？”徐武说:“题都答完了，你的指导都在点子上，很准！”说着，他一把从张小梅手里夺过水壶，扬起脖子咕咚咚咚地喝了起来。高小兵轻轻地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说：“慢点喝，小心噎住了，又没人和你抢！”张小梅在一旁看着他们，一个劲地笑。徐武把水壶里的水连喝带糟蹋一饮而尽，喝完了他用手擦着头上的汗，叫嚷着说：“不喝水不知道渴，一喝水我又渴又饿！”高小兵一手拉着张小梅一手拉住徐武哈哈大笑说：“你饿了，走，我们吃饭去，喝点啤酒，庆祝一下！”张小梅一听高小兵要找地方吃饭，立即停下脚步，急忙说：“咱们到我家去吃饭，考试来之前，我妈说了，让我考完试带你们回我家吃饭，她都准备好了！”高小兵紧紧拉着张小梅和徐武的手，他看着她和他的脸，用目光征询徐武的意见。
徐武说：“你俩去，我不去！”张小梅诚恳地说：“我妈准备了好几个人的饭，你不去就会剩好多。再说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外头没地方吃饭，你不是饿的慌了？”她一边说，一边示意高小兵说服徐武一起到她家去吃饭。高小兵看着徐武说：“大人忙了一下午做饭，咱们不去不好，天热把饭剩下浪费！”谁知徐武出人意料地说：“我不去你俩去，我没有在女同学家吃过饭，去了紧张不自在！”高小兵哈哈大笑：“你不去不给我面子，也不给张小梅面子，那你干啥呀？”徐武说：“我回我屋去，我妈和我哥在家等着我！”
高小兵和张小梅说了许多好话，徐武执拗地就是不去张小梅家吃饭，他最后终于说了一句让高小兵哭笑不得的话：“我不给你俩当电灯泡，”说完他挣脱高小兵的手，转身一个人走了。徐武头也不回地走了，骑上自行车回他屋了。回到家，徐母已经给他擀好了高小兵最爱吃的面条，他哥徐文也张罗了几个菜和一瓶酒，摆好了桌子板凳等着他和高小兵。见他一个人回来了，徐文问：“高小兵怎么没有来？”徐武说：“他到张小梅家吃饭去了！”徐母说：“不是给你说了，让你考完试带高小兵到咱家来吃饭吗？你是不是没有给他说？”徐武说：“我记得你的话呢，我刚要给他说，张小梅让我俩到她家吃饭，说她妈也准备了几个人的饭，高小兵要我去张小梅家吃饭，我就没有给他说到咱家来吃饭！”
徐文听了骂道：“看你个瓷锤，连这点事都弄不好，叫我怎么说你？”徐武委屈地说：“张小梅是高小兵的马子，她让他到她家吃饭，我还能叫动他吗？他不来咱家是重色轻友！”徐母说：“你咋样说话呢？你考试人家高小兵忙前忙后白天黑夜辅导你，你不记住他好处，反而背地后说他坏话，阴阳怪气的都是跟你哥学的。以后能不能好好说话，尤其是说高小兵的时候！”徐文指着徐武说：“你个碎怂能干啥？办不了事也不会说话，还惹咱妈生气。你忘了你在学校受人欺负，是谁帮你出的头？是人家高小兵，咱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徐母说：“你哥这话说得很对！高小兵这回来不了，你就替他吃了，等他下一次来了，我再给你们擀长面。对了，光顾说话了，你考试怎么样？”
徐武这才转忧为喜，他兴高采烈地对母亲和哥哥说：“这回应该考得不错，估计上不了名牌大学，也能上个一般的学校！高小兵真有两下子，他指点的地方都考到了，这次考得好多亏了他的帮助！”徐母和徐文听了都很兴奋，徐母说：“菩萨保佑，我们徐家也要出大学生了！”徐文上前用手轻轻地打了弟弟的头一下，激动地说：“你小子真行，比你哥强，交了高小兵这个朋友长进了！”
看着徐武悻悻地离去，孤单地骑着自行车，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看不见了，高小兵摇摇头，回过头苦笑着对张小梅说：“这家伙今天发什么神经，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伤了他的自尊心了？”午后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张小梅脸红艳艳的，头上竟然冒出了汗珠，在她的脸上晶莹剔透。她模棱两可地说：“没有啊！”高小兵说：“我怎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高小兵若有所思，一边说着话，一边掏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手绢递给张小梅说：“不说他了，看把你热的，擦擦汗！”
张小梅认识这块手绢，这手绢是她初中三年级时候送给高小兵的生日礼物，三年过去了，她没有想到，高小兵依然保存着它，它还是那么崭新，洁白，洒着淡淡的风油精，清凉的气味在炎热的夏季沁人心脾。心头一热，她记得当年因为这块手绢，表哥金俊峰把高小兵告到教导处，曾经在咸宁一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块手绢，是一块有故事的手绢。是她和高小兵情窦初开的最原始的见证，它唤起了她多少美好的记忆！那一年，她十五岁，高小兵十七岁！
六月初，西京城天气已经很热了，下午四五点了，太阳的光芒依然强烈照耀着大地，气温非常的高，热得考场周围的学生家长迅速的选择交通工具各回各家，路远的坐公共汽车骑自行车，路近的步行，街道上的人顿时少了许多，一会儿只剩下烦躁的知了在公路两旁高大的白杨树上不停地喊热。高小兵张小梅相跟着进了油嘴油泵厂家属区的大门，张小梅告诉高小兵：“我妈要你来吃饭，问我你爱吃啥，我说你最爱吃面，她说给你擀长面！”高小兵说：“樊杜川待客才擀长面，你妈给我擀长面，叫我怎么受得起呢？”张小梅说：“我妈说你是我屋最重要的客人！”他们拐了一个弯，踏上了一处长长的台阶，到了张小梅家的门口，金秀芳在平房里听见脚步声迎了出来。高小兵按照高家庄的辈分叫了她一声“姑！”金秀芳笑着答应说：“小兵来了，饿了吧，面都擀好了，天热你先洗把脸，我给咱下面去！”
张小梅在门口的水管接了一盆子自来水，把一条新毛巾递给高小兵。高小兵洗脸擦汗，长面已经出锅了，满满一大搪瓷碗，盐醋油泼辣椒肉臊子也摆在桌子上了。金秀芳招呼高小兵吃饭，高小兵客气地说“姑，给你添麻烦了！”金秀芳说：“看你这娃客气的，不麻烦，家常便饭！为了我家小梅高考，这几天你忙前忙后起早贪黑辅导她，辛苦你了！家里条件有限，没有啥好吃的招待你，小梅说你爱吃面，我就擀面了。你把调和调好多舀些臊子，可口了一碗不够了再吃一碗。”高小兵说：“我从小和我妈在家里吃面长大，我爱吃面，你擀的长面和我妈擀的面条一样可口，香的很！”金秀芳又一次开心的笑了说：“淑贞嫂子就是会教育娃，你屋兄弟三个都很懂事！我家小梅性子犟，平时我和他爸说不下她，她听你的，你就多帮助她！”
高小兵的脸红了，他看着低头吃饭的张小梅，发现她的脸也是红红的。金秀芳看见他们都不好意思，舀了一碗面汤上来，给高小兵张小梅一人分了一半。张小梅喝了一口面汤，对她母亲说：“你只知道夸高小兵，也不关心我的考试！”金秀芳说：“高小兵能到咱屋来吃饭，我就知道你考得不错！”张小梅说：“考题我都答了，高小兵辅导过的重点要点我有把握，至于能不能考上大学我不敢保证！”金秀芳说：“今年考不上了，明年再补习一年！”张小梅抬起头看着高小兵，高小兵见状认真地说：“你把所有的题都答了，上分数线应该没问题，我对你有信心，你要自信！”高小兵这么一说，张小梅和母亲相视一笑，高小兵也跟着她们愉快地笑，这一顿饭高小兵吃得很开心。
吃完饭，张小梅打开电视机，高小兵和她母女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张家写字台上摆着的是一台十二寸的海燕牌黑白电视机;高小兵家也有一台，是去年高二村村委会奖励给他大哥劳动模范高小民的。节目预报晚上播出香港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高小兵心想这个时候回家，回到高家庄刚赶上播出时间。
太阳快要落山，彩霞满天，气温已经不热了，高小兵回高家庄，张小梅也要跟着去。她对她的母亲说：“我跟高小兵一路回高家庄，今天晚上住在我舅家，把我考试的情况给我舅奶我舅说一下，明天早上起来吃了早饭，我回咱姜家弯了，给我奶也说一下，让他们都把操着的心放下来！”女儿长大了，懂事了，金秀芳同意她的请求，张小梅满心欢喜地跟着高小兵骑上自行车回高家庄。一路上，张小梅坐在自行车后面，学电影里谈恋爱的女生样子，双手自然而然地搂着高小兵的腰，一路说说笑笑，行走在黄昏的樊川路上。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到高家庄村口，张小梅跳下自行车说：“咱俩分开走，免得有人看见了说闲话。”高小兵说:“我还想让你到我家去，晚上多谝一会呢！”张小梅说:“今天晚上不去了，时间不早了，我有些害怕妈妈，回我舅舅家晚了，我舅奶也会说我的。明天早上我回姜家弯的时候去你家找你！”高小兵说:“过几天，我有几个大学的同学要到我家来，到时候我可能要带他们到姜家弯，你给你家大人说一声，你看行不行？”张小梅一口答应了，她说：“我奶和妈妈一样最好客，喜欢娃们的，到时候你带他们来就是了，我让我奶给你做好吃的！”两人就此分开走，走过熟悉的街道，高小兵不时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路旁的麦场上，大人们聚堆在一起乘凉谝闲传，小孩们铺着凉席在一块打打闹闹。
六月的第二个星期天，白映雪等不及了，一大早和秦书桂骑摩托车来了高家庄，高小兵和刘淑贞下川道的水地插秧去了，李红樱带着高玉盈在家里做饭。无意之中从李红樱嘴里，白映雪知道了高小兵还有一个她不知道的要好女同学，比他小两岁的张小梅，今年高考每个星期天高小兵一直在咸宁一中辅导她功课。
插完秧，干妈和高小兵回来吃早饭，看见干女和秦书桂来了，高兴得眉开眼笑。白映雪“妈妈”前“妈妈”后地叫着，刘淑贞说:“你来的巧，插秧以后，三夏大忙告一段落，放暑假了，让高小兵带你们四处转转。”白映雪满心喜悦地对高小兵说:“我想上华山，听红樱姐说你有一个刚参加了高考的女同学，你带着她咱们一块上华山吧！”高小兵知道李红樱说漏了嘴，硬着头皮说:“张小梅她家在终南山下，她想不想上华山，我问问她。”白映雪说:“她要是不去上华山，你带我去她家玩，我也想去终南山玩。你答应我到翠华山划船，一直还没有兑现！”
吃过早饭，刘淑贞对儿子说:“后半天没有啥活，你们出去玩。”高小兵想也没想，带着白映雪和秦书桂骑摩托车去了姜家湾。张小梅的奶奶见孙女的同学来了，倒水泡茶很是热情，泡的是刚刚收获的金银花，清咽下火。张小梅看见和矮胖的秦书桂不般配的白映雪亭亭玉立，与挺拔健美的高小兵很般配，脸色像晴朗的天空飘过来几朵乌云，光线不是原来那么明亮了，对他们的到来并不热情。白映雪乖巧地学高小兵，把张小梅的奶奶也叫“奶，”说:“你这地方好，有山有水山清水秀。”张奶奶说:“俺这里出杏，割麦那几天，杏黄了，杏是甜核的白杏，个大好吃。想给梅梅留几个，天热搁不到现在，早来几天你们也能吃上。”秦书桂也叫着“奶”，问:“山上有没有啥野果？张奶奶说:“除了杏、桃、还有五味子。这两天五味子刚熟、有颜色了、能吃了。”白映雪看着张小梅说:“那你就带我们去折五味子吧！”张奶奶叮嘱说:“你们折五味子要爬山，走慢些小心点脚下的路，我给咱在屋里做饭。”
张小梅听高小兵说过，白映雪认刘淑贞妈妈当了干妈，上山摘五味子，出于礼貌，她和白映雪走在前头有说有笑形同姐妹。摘了五味子下山的时候，张小梅不愿跟白映雪走在一块了，她故意和走在后面的高小兵说话，不和白映雪一路走了。秦书桂见白映雪一个人走在前面，撇开高小兵跑上前去追白映雪。高小兵有意和张小梅在后面说话，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高小兵发现张小梅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问：“你咋了，累了，身体不舒服？”张小梅说：“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这点路算什么？”高小兵说：“哪你为啥不高兴？”张小梅说：“我不喜欢你的这个女大学同学，我和她说不到一块！”高小兵说：“你和她能说到一块就多说两句，说不到一块就少说两句。”张小梅说：“我和她一句话都不想说！”高小兵说：“人家是客人，有理不打上门客，她是我妈的干女，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吧！”张小梅说：“我没有你那么高的修养，前几天我说了李红樱金杰喜欢你，现在又来了一个白映雪，我看她也是喜欢你的！她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关你的事情，她从我嘴里套话。”高小兵说：“你不要多想，白映雪是秦书桂的女朋友！”
秦书桂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白映雪，给她献殷勤，但白映雪并不领他的情，她对他态度冷淡，不停地给他脸色看，说他这不对、那也不对。秦书桂已经习惯了白映雪对他的颐指气使，他知道这个干部家庭的千金小姐娇蛮任性，除了在高小兵面前谦恭，她平时对其他人都是这个态度，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惯了。他也知道白映雪心里没有他，她看上了高小兵，但高小兵并不对白映雪感冒。为了追求白映雪，他可以忍耐。他此行的目的是见机行事，让高小兵反感白映雪，给白映雪和高小兵制造矛盾，让白映雪对高小兵死心。高小兵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他的骨头是最硬的。白映雪并不是高小兵喜欢的温柔贤惠型的女孩，她是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优势，但恃才傲物自视甚高的高小兵并不重视这些，高小兵喜欢的是小鸟依人的张小梅。他感觉张小梅好像已经觉察出白映雪对高小兵有想法，对她产生了防范之心。
事态朝着秦书桂希望的方向发展，高小兵故意和张小梅走在一起说着话落在后面，白映雪生起气来。秦书桂暗自高兴，屁颠屁颠跟随在白映雪的身后，像个跟班似的陪着笑脸，心里也喜滋滋的。高小兵不跟上来，他才有了表现的机会，他要抓住机遇，俘获白映雪的芳心，白映雪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自尊心不算什么，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高小兵的冷淡让白映雪方寸大乱，她不能忍受他的目中无人，她是骄傲的公主，公主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什么，别人必须臣服于她，看她的眼色行事。她看见水库的边沿有一支不知名的野花，让秦书桂下去给她采。秦书桂看着汪洋的水面、陡峭的山崖，头昏眼花不敢下去。她厉声说：“你去不去？”他懦弱地回答：“一朵山花有什么稀奇的？回到城里我给你买最贵重的玫瑰，你要几朵我就给你买几朵！”她说：我不稀罕城里的玫瑰，我就要眼前的山花！”秦书桂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地势，生活在平川和城市里的他不敢冒险。白映雪气得火冒三丈：“你是个胆小鬼，不敢下去，本姑娘我下去！”
白映雪只顾了给秦书桂使用性子，脚底下一滑，失去了平衡，失足跌落水库。她虽然会游泳，但山里的水库哪是是城市游泳池可比的，冰冷的水面一下子就把她吓蒙了，心里一慌扑腾了两下，慌忙向岸上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