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无边夜色
出院,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五。
万米高空,私人飞机在透彻灵魂的湛蓝云海里穿行。
手术后的燕绥一切都好,医生嘱咐一定要定期复查。
言央清楚,这次手术后不是百分之百的无后顾之忧,肝癌是一种复发率很高的癌症,而五年是一个很重要的坎儿。
不知道是从哪里泄漏了消息,或许是燕绥手机好几天没开机的原因,人生病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香槟公馆。
“央央,我不想接听电话了。”见言央端着水盆进来,燕绥说。
“不想接就不接。”言央说,看燕绥有好好躺着,手机被嫌弃地扔到了床尾。
“关机,好吵。”燕绥说。
“好。”言央拖长声音,把水盆放好在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替人关了机。
燕绥不由庆幸,庆幸除了身边几个人,没人知道这处地方,连谭梅梅跟燕炔前两天都是第一次来。
“央央,我想洗澡。”燕绥说,委屈巴巴得很。
言央扶燕绥靠在床头,拿两个枕头垫在人身后,左右理了理,确认燕绥靠得舒服后才说:“再过两天,好不好?”
“医生说一个星期就可以洗澡的。”燕绥不干了,虽然言央每天都小心仔细地给他擦拭身体,可还是好想洗澡,想感受水流从身上滑过的感觉。
“医生说的是拆线后的一个星期。”言央认真地纠正。
“就差两天,两天也不行吗?”
“那……明天,好不好?”言央想了想才说。
“好。”燕绥飞快回答,生怕人反悔似的。
“一天也没关系吧?只要注意避开伤口。”言央心想,可他怕自己做不好,万一伤口碰了水该怎么办?
自从燕绥做了手术,言央就感觉人像个瓷娃娃似的,大力碰不得,从而做什么都万分谨慎,连给人洗脸洗脚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对了,戚画倆明天上午过来。”燕绥从言央遮在他脸上的温热毛巾下发出声音。
“嗯,我知道。”言央说着,收回毛巾重新浸进水里。
花群刚才给他打了电话,问他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他。
听声音,是真生气了,不过,言央并不担心,他知道,依花群对他性格的了解,挂了电话不过十分钟就会原谅他,理解他,继而心疼他。
“明天,要叫保姆过来吗?”燕绥问。
“过来干什么?”
“做饭啊。”
“我可以做。”
“不想看到你太累。”燕绥巴巴地看着言央拧着毛巾,轻轻的,水一滴不会溅到柜子上。
“我不累,我愿意。”言央边说边拉过燕绥的手给人擦着。
眼前的人太美好了。
美好得燕绥都忍不住后悔从缙云把他带回来,如果不回来,他本可以不用承受这一切。
“央央,你瘦了。”燕绥在失神里不自觉摸上人尖尖的下巴,呓语般说道。
“燕绥,我跟你说,在首都医院,我遇到了傅晚。”言央眼睛亮亮地说道,手里的活没停。
“谁啊?”燕绥问。
“就是过年在缙云你不让人喊央央的那个啊。”言央提醒道。
“哦。”燕绥应声,怏怏的。
他想起来了,当时人身边高高大大的男孩儿还挺凶的,说他什么来着?燕绥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
“你还记得当时他身边那个男孩儿吗?”言央问,抬手把燕绥捣乱的手放下来握在手里,很有兴致的样子。
“记得啊。”
可不就是正想着嘛。
“你看得出来吗?他竟然也生过很严重的病,出院那天,傅晚正好陪他去复查,检查结果一切都好。”言央继续说,“他们住在首都,那个男孩儿还在上大学呢。”
“哦。”
“燕绥,你一定也会好好的。”言央像是无暇顾及人的语气,自顾自开心说道。
“嗯,长命百岁,对你负责。”燕绥说。
“燕绥,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在跟你说正经的。”
“……”
两人默契地笑起来。
“过来。”燕绥说。
言央知道燕绥想吻他,凑过去,主动吻了吻燕绥的嘴唇,温柔道:“该睡觉了。”
“好。”
整天躺着,只偶尔走动,燕绥感觉不累也不困,可言央让他早睡欸,他便乖乖听话。
言央见人答应,起身端了水盆出去,不多久,人便回来了,一身水气,把燕绥羡慕得不行。
“明天给你洗澡。”言央看出了燕绥眼睛里的星星为何闪烁。
移开枕头,言央小心翼翼让燕绥躺好,自己则躺在燕绥旁边,伸手关掉了灯。
开灯影响睡眠质量,这是肯定的,言央知道,关了灯,燕绥总会睡得好一些。
之前,燕绥说让他来适应他,言央只当是情话,是爱意,他欣然接受,可现在不一样,燕绥身体需要恢复,需要好的睡眠环境。
说来也怪,自从在医院下了那样的决定,言央总感觉一天天平白无故地生出了无所畏惧的巨大勇气。
漆黑的夜晚,原来也是恃强凌弱的,像魔鬼收回了利爪,鬼怪藏起了尾巴,鲜血变成了玫瑰,藤蔓缠上了枝桠。
窗外,月光皎皎。
言央甚至喜欢上了这无边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