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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来看你,又不敢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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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四点。

    一丝风也无。

    半个月亮斜斜挂在天上,星星若隐若现,像外面有什么骇人听闻的怪兽出没似的,探头探脑。

    燕绥习惯性地在缙云镇的街头下车,一路走过去。

    他清楚言央的生活规律,别说现在这个点,就是大白天,言央也不会注意到他。

    店里生意很好,言央很忙。

    燕绥有时候会感觉这个小镇的人真幸运,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

    不过,燕绥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言央,他又不是偷窥狂,变态。

    变态?这个燕绥倒想过,谁爱个人像他似的,每个月偷偷摸摸地赶几千里路,只为看上那么几眼。

    连想吃块言央的点心都得费尽心机地哄着小朋友去帮忙买。

    无端感觉闷。

    近了。

    燕绥抬眼看向三楼那一处熟悉亮光,还没看实,一声“轰”的巨响,燕绥被震得条件反射似的后退几步,贴着路边一辆车才堪堪稳住。

    漫天浓烟裹着一团巨大火球腾空而起,亮光不见了。

    “央央。”燕绥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夜里仿佛有回声。

    向火光处飞奔而去,燕绥脑中一片空白。

    言央住的楼瞬间被滚滚浓烟吞噬,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玻璃哗啦啦落地的声音。

    那扇上楼的门,燕绥曾幻想过无数遍走进去,此时紧紧关着,任燕绥想尽办法也打不开。

    爆炸点似乎在顶楼。

    停电了,对言央来说,这浓烟,这爆炸,这大火或许都不如黑暗来得可怕。

    门终于从里面打开,燕绥挤上三楼,没错,是挤,先不说这六层楼里到底住了多少人,逃命的时候谁还记得什么尊老爱幼团结友爱邻里互助的传统美德。

    言央家的门反锁着,燕绥拼命拍门,声嘶力竭万分焦急地喊着“央央,央央”。

    无人答应,燕绥来不及多想,跑到四楼言央家的正上方,果然门开着,燕绥冲进去,先把蒙住口鼻的衣服打湿,从早已没了玻璃的窗台爬出去,顺着管道翻进了言央家。

    言央缩在床角,抱着毯子捂住口鼻,他已经不抱希望。

    他发现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往楼下跑,他的腿动不了,他克服不了内心对黑暗的恐惧,慌张,害怕。

    黑暗大过一切,其他都是火上浇油。

    一旦放弃生的希望,言央任这些要命的情绪支配着自己,一边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一边想,如果命运注定要他带着恐惧在黑暗里死去,他希望火再烧热烈一点,浓烟再滚烫一点,让他化为灰烬。

    等风一吹,他便永远自由。

    他可以跟着风,去问问街尾最大的那棵梧桐树,“你认识燕绥吗?”

    他可以拜托风,把他带到燕绥身边,让他再摸摸他的脸,亲亲他高挺的鼻子,在他耳边用对方听不见的声音说,“燕绥,我好想你啊。”

    “燕绥。”央央轻轻地喊,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央央,央央。”

    言央笑起来,他听到燕绥在喊他,他知道,这是幻觉。

    他太想他了……他一个人想念了好久……

    有花的香味儿,有柔柔的风。

    言央缓缓睁开眼睛,一片雪白。

    这是哪儿?

    “醒啦。”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言央侧头看一眼,是护士,正在摆弄他的输液管。

    他在医院,他没死。

    “有哪里难受吗?”护士问。

    言央木木地摇头。

    “有事按铃。”护士说。

    言央想回个“好”,只觉喉咙一阵干涩,还疼,硬是没发出声来。

    “没事,你不用说话,知道就行。”护士说,笑笑的。

    言央也轻轻笑了一下。

    随着护士出去,病房里变得安静,言央才注意到,病房里就他一个人。

    侧头看向窗外,火红的木棉花在晨曦里开得热烈。

    拔掉手背的针头,言央起身出了医院。

    风里充斥着刺鼻的味道,原本干净整洁的街道满是碎玻璃,砂石,支离破碎的各种东西,整栋楼黑乎乎,惨兮兮地立在那里,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冤屈者,狼狈又可怜。

    人群还未散尽,三三两两分散在周围,或惋惜,或感同身受,或目瞪口呆。

    “想不到电动车威力勒个大,整栋楼都烧老。”

    “是的,是的,再不敢把车子骑到屋里充电老。”

    “这哈惨老,听说王老汉两口子都没得老。”

    “他婆娘瘫了,走不动,他要顾他婆娘,不然哪里会这个惨哟。”

    “听说就死了他两个。”

    “年轻的早就跑出来老,他两个老的跑不动,又住到六楼的。”

    “六楼哪个屋里在充电,你们认得到不?”

    “晓不得。”

    “这哈把人害惨老。”

    “要不是消防的来得快,怕还严重些。”

    言央听着,大概明白了事故的原委。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在缙云最美丽的春天里,言央茫然地望着这残垣断壁。

    他又一次无家可归。

    “言央。”

    “言央。”

    有人在喊他。

    “言央。”

    又是一声,言央转头,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是戚画。

    “我有事跟你说。”戚画开口直截了当。

    言央站着没动,不明白戚画的意思,更不明白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花群呢。

    戚画打开副驾的车门,朝言央偏了偏头,“先上车。”

    言央坐了上去,车里没其他人,问:“花儿呢?”

    花群早跟他说过,他跟戚画在一起了,现在戚画大多时间在重庆,想想,他们在一起快两年了吧。

    “他还不知道,我一个人来的。”戚画说,“我专门来找你。”

    “有什么事吗?”言央问,声音哑哑的,是吸了浓烟的原故。

    “我想问你,你还爱燕绥吗?”戚画开门见山地问。

    他来时想了一路,这闲事他管定了,燕绥没长嘴,他来,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爱。”言央说。

    戚画倒是愣了一下,没想人这么干脆。

    “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吗?”戚画问。

    “相爱的两个人才能说在一起。”言央说。

    “如果我说他一直爱你呢?”戚画说。

    “你又不是他。”言央说,没有什么语气,也没有任何情绪。

    “你知道是谁救你出来的吗?”戚画问。

    燕绥凌晨四点半给他打电话,叫他马上过来帮他看着言央。

    言央摇了摇头,心想:大抵是消防员吧。

    “是燕绥。”

    “不可能。”

    “他一直知道你在这里。”戚画说。

    言央定定地盯着戚画,仿佛在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言央,有些话可能不该我来说,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燕绥爱你,一直都爱着你,从始至终,他只有你一个人。”戚画说,“他每个月都雷打不动地跑几千里来看你,又不敢见你。”

    见言央愣愣地不说话,戚画趁热打铁地说道:“他受伤了,在医院,你要跟我一起去看他吗?”

    半晌。

    戚画等来对方一个轻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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