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艾拉夫人的庄园(四)
“看来,这些画也是提示线索。”顾栖想了想,同安祁说道。
两人走进五号房间——也就是顾栖和陈天住的房间。
房间里泛着一丝古旧的气息,木制的家具摆放了很久,但是没有落灰,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味道。
安祁解释说:“低难度的关boss会刷新,就是说等游戏过关,boss会倒带重来,有关线索也会恢复原状,但是以前玩家的痕迹抹除不掉。
等到以后更高级的关卡,boss都会有自己的记忆与智慧,线索会恢复,但副本boss不会刷新……
我上次就把一个boss打得半死不活,然后他出现在另一个副本里,就追着我打……你说这些个boss咋这么小心眼的?”
正对着门的就是床,床头的墙上有一幅巨大而恐怖的画,这画栩栩如生,比照片还要清晰一些,仿佛画里面目模糊的男主人和陌生女人要从画里爬出来一样。
安祁越看越不对劲。
刚进房间就觉着闷得慌,气流不太流动,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有人活动的痕迹,但就是一股尘封的味道,不像是副本刷新后的样子。
就听顾栖说道:“这房间没有窗户。”
对!就是窗户!
顾栖指了指身后的门,示意安祁去看。
他抬头望去,正对着门口,隔着走廊,是个窗户。
很大的窗户。
说它是窗户,不如说是一大片玻璃嵌在了墙里。完全没有办法用温和的方式打开它。
从门口看去,只能看见庄园以外的一大片湖区,再远处就隐藏在雾里。
顾栖走上前去,越过比一般走廊更宽的走廊,靠近那扇巨大的窗户。
窗户很厚,但是能看得很清晰。
透过窗户,能清晰地看见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茂盛,张这个大花盘子,连向日葵上面细细密密的未成年瓜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等等!
向日葵?什么向日葵?
顾栖仔细瞅了瞅,发现花园里的花大多变成了向日葵,满天星只是零星的分布在向日葵间隙,被高大的向日葵挡去阳光。
顾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记了下来。
安祁看到他哥的小本本上有几行字——这是之前和赵卿榆做的约定,把细节记下来,有利于破关,也可以给他的研究提供数据。
认真地瞅了起来:
1、张文的离奇死亡,死相:被割去性、器,脸上划花,条纹、圆点、蒲公英
2、食谱变化:早:香椿肉馅包子,午:菠菜→番茄炒蛋、茄子、四季豆
3、花园变化:迎春、雏菊→满天星→向日葵
4、恐怖画像
……
收起小本本,顾栖回身,才想起来地上还有个人。
他半蹲着,对趴跪在地上的黄文勇说:“只是画像而已,你要是实在害怕,就把画像用东西挡着……最好不要摘下来,谁也不知道摘下来会发生什么。”
黄文勇哆哆嗦嗦点着头,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急忙应声:“好,好!”
又不敢一个人进房间,想着求他们俩帮一下忙,抬头就看见走廊上已经没有了人。
黄文勇:“你们能……啊呸!装什么烂好心!烂心窝子的玩意儿!”
刚进房间的顾栖:“???”
安祁拍了拍门边的墙壁,震得墙壁抖了抖,发出巨大的“哐哐”声儿,惊得不远处的黄文勇一个激灵。
声音不断回荡在走廊上,从墙壁弹到玻璃窗,又弹回来,在悠长的走廊上,竟产生了3d回响环绕的效果,配上身后昏暗房间里的恐怖画像,显得就很恐怖。
黄文勇:妈的……
五号房间内。
看安祁面无表情,拍墙吓唬黄文勇,顾栖就觉得好好笑。
收了手,安祁回归到正题。
“西西,我觉得这个新手局是不是稍微,复杂了那么一丢丢?”安祁小声逼逼道,但也没表现出如何如何的害怕。
安祁:别问,问就是自信。
顾栖点点头,说:“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新手局应当是很简单,这局的难度,我都能感觉到不太对劲。”
“除非……”安祁皱着眉,眉头挤出一道v型的深壑。
突然,他转身去打开门看了看,门外并没有人,又关了门,把陌生女子的画像反向扣在墙上。
“除非,这局游戏也有游戏等级很高的玩家。我现在是天窗14级,深井6级,所以我的等级是14级。但是我用了迷雾卡掩饰了自己的等级,不存在还会提高游戏难度……”
迷雾卡是一种高阶道具,主要是用于高阶玩家进入低阶副本。
一般来说,高阶玩家进入低阶副本会导致副本难度大幅提升,甚至副本崩溃——一旦副本崩溃,副本世界崩塌,该副本内的所以事物全部湮灭,包括所有的boss和玩家。
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迷雾卡会降低高阶玩家的身体素质,也有平衡玩家实力的作用——其实并没有平衡多少。
顾栖沉吟半天,道:“会不会是谢芒?”
“大概率是他……但是,他会没有迷雾卡吗?”安祁就感觉不太对劲,皱着眉思索着,“……为什么要故意提高游戏难度?”
“既来之,则安之。先把游戏破解了才是关键。”顾栖再一次望向那幅倒扣着的画,画背面的画框是透明的,隐约可见,画背面洇了墨,轮廓可见。
男主人和陌生女人的血肉模糊的样子,像是被刻在了玩家眼睛里,从背后都能隐约勾勒出的,画正面的内容。
顾栖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被倒扣的画,目光停在大概是男人眼睛的位置:那,破解游戏的关键,到底是什么呢?
思绪紊乱,他倒是清清脑子,没再想游戏,脑子里却一直是长发男人手执一株满天星,含着笑低头轻嗅。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谢芒:不是看相貌觉得眼熟,就是……灵魂深处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的灵魂……
……
因为现在才是第一天,顾栖和安祁商量着先观察观察,第二天再开始找线索。
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艾拉夫人没再叫顾栖和谢芒这俩糟心玩意儿去帮忙,自己把晚饭做好,放在桌子上。
艾拉夫人:自力更生!
艾拉夫人端着菜,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的的裙子依旧很白,白得耀眼,但是裙摆多了些类似于蒲公英的平面图案。
又是蒲公英似的图案?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这是顾栖弯腰捡筷子的时候发现的,他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
晚餐的菜品也很丰盛多样,是莲藕炖排骨、清炒白菜等等。
莲藕、白菜……
莲藕炖排骨?他们中午饭是不是吃过了?
晚饭时刻的饭厅里只有三队组合和小男孩在,唐子涵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的坐着,黄文勇不知所踪。
还是董悠开了口:“各位有什么发现吗?可以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分析一下。”
安祁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天真(白痴)的人出现在游戏里:都是被社会毒打这么多年的人了,玩什么童年过家家呢?!说的好听点叫天真,说的实在点,就是太幼稚了。
安祁就直言说:“你的诚意呢?拿出来看看。”
高子岩截住话头,冷漠地瞥了安祁一眼,带着不屑——他已经窥见安祁是那类难搞的愣头青:“线索就是要分享嘛……游戏这么危险,还会闹出人命来。”
说着往楼梯口的方向瞅了一眼,像是在暗示着什么,“经济学原理说,合作双赢才是最理想的结局,独享的线索也不一定是好事哦……”
说完,环视在场的众人,发现没有人理他,冷笑一声,坐了回去。
顾栖也不理解:这两人是不是脑子不好,合着以为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子呢?
安祁在顾栖耳畔小声逼逼:“经济学原理有没有告诉过他,炮灰死于话多。”
……死于话多!
就这一句话,一条线突然把部分零散画面串了起来:
注意:绝对不能吵醒阁楼睡眠的婴儿!
睡眠?并没有沉睡吗?那是不是它有的时候会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去阁楼查找线索,还是等它睡着?
吵醒……今天发出很大声音的就只有黄文勇和唐子涵。
为什么死去的是张文?而且,唐子涵是在张文死后才发出尖叫的,所以张文的死应该和黄文勇的声音有关系。
是黄文勇的声音吵醒了婴儿,艾拉夫人作为母亲来杀掉了张文?不对,被杀掉的应该是黄文勇,不该是张文。
随机杀人吗?
而且,艾拉夫人真的是阁楼婴儿的母亲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线索渐渐浮出水面,它们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模糊……
顾栖甩了甩脑袋,把杂乱的思绪甩出去,继续听安祁小喇叭似的逼逼叨叨,“这是什么变异的普信男女,都这年头了……”
就很吵,但是挺下饭。
一顿不算和谐的晚饭吃完了,由于第一天一切都很正常,而一切都不正常,众人也没再提找线索的事。
客厅里,精英组合一直耷拉着个脸,像是谁欠他们百八十万似的。
谢芒和陈天打起了扑克(也不知道哪儿变出来的),还拉了顾栖一起,旁边陪了个不情愿又不得不来的安祁。
再然后是斗篷小男孩缩在沙发一角,静静地摸索着手里的木制魔方。
黄文勇和唐子涵依旧没有出现。
谢芒的手气很好,赢了好些局,是顾栖靠着超强的计算能力和记忆力算牌,才没输得太惨。
至于陈天,面无表情,内心哭泣。
下午剩余的时间很快打发了过去,夜幕渐渐地降临……
正要回房,艾拉夫人又出来了:“各位客人,请不要在晚上九点到次日凌晨三点的时候出门,不然会有很好吃的事情发生哦~”
顾栖:……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艾拉夫人眼神一瞬间变得贪婪,舔了舔嘴唇,咧开大嘴笑了笑,又恢复了那幅庄重圣洁的模样。
借着月光,众人注意到艾拉夫人的裙子变得有些皱巴巴的,并且裙角像是沾染上了什么污渍一样,颜色像是浸入了黑暗。
等众人上了二楼,准备各自回到房间时,传来一声尖叫和一声怒骂。
“啊!”“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有病啊!”
是董悠和高子岩的声音,分别从一号房间和二号房间的门口传出,却不太能听见房内的动静。
隔音还挺好。顾栖这样想着。
细听才得知,是唐小涵和黄文勇太害怕了,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害怕躲在房间里?害怕不应该待在人多的地方才最安全吗?
而且……顾栖悄咪咪走上前,瞟了瞟房间里的画,发现一号房间的画像就是很普通的家庭照:是女主人和一个男人的照片,画上的男女笑得很开心,透着一股幸福的意味。
这画画风怎么这么正常?倒让顾栖有些不适应。
唐小涵呆在房间里可以理解,毕竟一号房的画很正常。
那为什么黄文勇也在房间里?他不怕那幅画了?
顾栖思考着,而高子岩还在骂骂咧咧:“你有病是吧!呆在暗处准备吓唬谁?!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和你们这群家伙进一场游戏!……”
怎么一个个的心理素质都变得这么差了?
顾栖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看了安祁一眼,安祁也给出肯定的答复:“鬼怪的气场影响。”
在某些场游戏里,有些鬼怪的气场是会影响到玩家的情绪甚至精神状态。如果未在一定时间内完成主线任务,就会被气场干扰,疯掉,把队友当鬼怪杀掉,甚至严重的会被鬼怪同化。
奇怪的难度又增加了……
安祁头痛地扶着额:“为什么新手局会这么麻烦?!”
此话一出,一直没动静的黄文勇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扑过来:“你……你是老玩家吧,我,我有钱,很多钱,你,你带我出去,我会给你很多钱的!”
黄文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仿佛先前根本没有在背后暗搓搓骂过他俩。
安祁嫌弃地往旁边一躲:“不要,我只是个误入游戏的小萌新,带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求你了!求你!……带我出去吧!……求你了……”黄文勇边哭边磕着头,像是放弃了最后的一点尊严,忽然,他又瞪大眼,嘴里含混不清道:“它,它又来了!走开!啊啊啊!……”两眼一翻白眼,就晕了过去。
顾栖偏了偏头,小声对安祁道:“这是吓出幻觉了?”
安祁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气场。精神紊乱了,鬼怪操纵他看到了一些想让他看到东西,可能是鬼怪自身形成的恐怖印象,也可能是他自身内心最害怕的东西……不全是幻觉吧。”
这时,楼梯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是谢芒和陈天。
“哟!搁这儿赶趟儿呢,人这么齐头。”谢芒斜斜靠着楼梯扶手,睨了一眼地上的黄文勇,和一脸怒意未消的高子岩。
顾栖小声逼逼:“我怀疑他想说的是:‘送人头送得这么齐’。”
声音很小,应当只有安祁能听见,可下一秒,谢芒就轻声一笑,笑意盈盈地看着顾栖,顾栖的脸色逐渐木了。
“有什么好笑的!”高子岩以为谢芒在笑他,恼羞成怒地叫喊着,但还是把声音控制在不会太大的范围。
他可不想把那什么阁楼的婴儿吵醒。
谢芒顺势接了下来,皮了一下:“没什么,想到高兴的事情。”
等了片刻,没人接梗。
谢芒无趣地撇撇嘴,偏头对陈天说了什么,点点头,然后走进了六号房间——他的vip至尊单人间。
天色越来越暗,夜幕像是忽地一下就落入地平线,把人间的灿烂阳光给遮掩住。
众人看了一眼天色,各自回了房。
夜色漆黑如墨,像是要吞噬掉一切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