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艾拉夫人的庄园（二）
解决完早饭，顾栖和安祁走出大门，去花园里看看情况。
游戏禁令没说花园不能去，艾拉夫人也没给出所谓的暗示，现在进入花园应该是没问题的——至少在现在，白天，是没什么问题的。
突然，顾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盯着安祁，“小祁，我记得我们进来的时候，现实世界是半夜，游戏里为什么是上午？而且根据我的生物钟，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我也确实不饿，为什么还要特地说明吃早餐这件事？”
安祁眼睛一直盯着花园里长势旺盛的迎春花，接过话：“确实很奇怪，这是个很大的疑点，应该是副本里的一些提示线索，留意一下吧……先看看这园子里。”
他们以前对之前经历游戏进行了大量的推导，得出了结论：进游戏的时间和现实世界应该保持一致，而且游戏里时间流速和现实生活是一样的。
但这个规则在这局游戏里显然不适用。
一道熟悉且令人头疼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放我走！你们这是绑架！是犯法的！你们这种人就该受到法律的谴责……”
安祁：“……”
安祈：你们猜我为什么不喜欢新手局？（微笑）
顾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又是一个对游戏世界完全不了解的新人。
要是每个新人都对游戏毫不知情，然后像这样大喊大叫的话，怕是如果不被怪物吃了的话，都能把队友坑死。
在场其他人新人眼中的确会有害怕和恐惧，但是并没有黄文勇这么浮夸的表现。
其实要进游戏的大部分人都会在不经意之间听到一些什么“杀人”、“游戏”、“深井天窗”之类的字眼，看到信封他们也会意识到什么——毕竟现在全球的氛围就不太对劲：即使认为这是自己的幻想，自己魔怔了。但是当他们进到了游戏，还是会有一些心理上的慰藉：终于来了……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这也是大部分新手玩家的状态。
而游戏里面的人虽然不能在现实世界对与游戏毫无关系的人说出关于游戏的任何字眼，但是就像赵卿榆那样做的研究：他怀疑游戏是由某种磁场产生的，那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接触这种磁场。而即将进入游戏的人，会清晰地感知到某种大事即将发生——就像第六感一样准确。
所以，黄文勇进了游戏还这么夸张的表现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自身心理素质不太好。
黄文勇依照先前的判断，果断来到花园里找最好欺负的两个“小白脸”。
他高高仰着下巴，又似是在顾忌什么，稍稍收了一点，几层肉垒在一起，像是紧紧勒了几圈线的猪肘子。
但是，手却不轻不重地推了顾栖一下：“喂！你们最好找你们的负责人出来和我谈谈，来钱的路子千百条，非得选绑架……不就是想要钱吗，我拿！我警告你们尽快把我放了，到时候闹到法庭上去了谁也不好看！”
嘿！我这小暴脾气！
安祁撸起袖子就要往黄文勇身上招呼：推推推！推你爹呢！把你手剁了我看你推！
安祁就快暴走了，还是他哥拦住了他。
顾栖转头对着黄文勇，阴森森地笑着。
白肤黑发的年轻人勾起夸张的笑，整个人添了几分异样的邪气。
顾栖不怀好意地笑道：“嘿嘿，你以为进来了还能出去……嗯？”
那模样，跟拖人上贼船没啥区别。
见黄文勇吓得腿直哆嗦，顾栖这才收了表演神通。
他继续对黄文勇说道：“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我们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吗？”
黄文勇眼神闪烁几下，眼睛在地上逡巡了几次，还是抬起头来，坚持说着：“全都是你们的恶作剧！”
只是，语气不如之前那么坚定，甚至，带着些颤抖。
“呵！引人注意的跳梁小丑罢了！”开口的是精英女，她厌恶地皱着眉，眼神满是嫌恶地看着黄文勇，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目光瞥向一旁，整理一下面部表情管理，才回了头。
她撩起精心打理的头发，自觉友好地开口：“你们好，我是董悠，这是高子岩。”
说罢，指了指一旁的精英男，精英男不冷不热地点点头，爱答不理的。
安祈：……喔，原来你们真的是搭档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俩路人搭伴进来了。
董悠微笑着，目光环视着院子里的人几个人，目光重点在谢芒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忽然笑道：“在座的各位介绍一下自己？”目光又一次从谢芒身上滑过，像一条沾满粘液的鱼，滑溜溜地滑过。
“谢芒，陈天。”谢芒金丝镜框后的眼睛闪着莫名的光，转瞬即逝。
一旁的寸头男人，也就是陈天，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叫赵西，这是莫棋。”顾栖指了指一旁的安祁，安祁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笑容大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吃早饭把脑子撑坏了。
董悠笑着点点头，说：“里面那两位应该是叫张文和唐小涵……唉，那小孩儿不怎么说话。”
又是自觉幽默地打趣道：“咱们这是赶着趟儿一对对来的？只有小朋友和这位……大哥是落单的？”
安祁就特不喜欢这人虚伪的笑容，只觉得一阵的不舒服，直截了当地说：“没必要试探，你和那位什么高子岩难道没有组好队？”
董悠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搭档高子岩也没见有出手帮忙的意思，众人立在花园里，像是一群不会动的雕像。
只有谢芒抱着臂，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许久，高子岩等得不耐烦，蹙眉说道：“行了，自己和搭档去找线索，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等到大家都散开了，顾栖才转头看向安祈，余光瞥了一眼哆哆嗦嗦走进屋的黄文勇。
人呐，有的时候勇气就是这么小。
在场的人里，除了高阶玩家和心态稳如老狗的玩家，没有哪个新手能保持冷静，甚至在有些副本里，某些已经下了几次副本的玩家也会害怕，失去思考的能力。这很正常。
安祈说：“我用技能感知了一下，暂时没有人对我们产生了恶意，但是那位高子岩对谢芒产生了不小的敌意。”
“这人怕是当小领导当惯了，趾高气扬的，心眼太小，少跟他打交道……还有那个谢芒，心思太重，不好惹。”顾栖凝眸思索着。
其他人也都在安静地找线索，直到一声女人的惨叫打破平静。
“我赌五毛，是那个老男人出事。”安祈笑眯眯地看着顾栖，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像是在思考怎样才能抢到最可口的肉。
顾栖和安祈是同胎异卵的双胞胎，平日里看不出来，但两人笑起来很容易认出这是两兄弟。
顾栖挑起眉，看着他，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我觉得，不太好说。”
花园里的人陆续进了屋子，发现二楼楼梯口处，紫发女唐子涵一脸苍白，脸上还挂着泪，瞳孔部分比平时要大很多——是惊吓的表现。她捂着嘴，目光涣散地盯着“团”在地上的一堆。
是张文。
地上的男人以奇异的姿势斜躺在楼梯口，双手双脚被用力地背折在身后，关节处看得见雪白的骨头，裤子被扒了下来，性、器被残忍的切除。脸上画满了条纹和小圆点，额心处还有一朵类似于平面蒲公英的画——这些都是伤口，辨认不出是什么锐器刻上去的。
他被折磨成这样，根本认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有脏污成黑红色的头发才能勉强看出这是那个“行为艺术家”张文。
在场的男人都□□一凉……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旁边的唐子涵哭得肝肠寸断，像是要陪着他一起去了。
“你们杀人了！杀人了！……
啊啊啊啊啊！放我离开！我要走！……
我要走……我要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黄文勇又开始嚎叫了。
顾栖却由这具残缺的尸体发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
性、器吗……
安祁刚问了一句唐子涵，现场发生了什么，就见唐子涵发了疯一样，双手紧紧抱着头，一头紫发被搓得糟乱无比，嘴唇更白，整个人轻微颤抖着，说：“不，不是我……别杀我！走开啊啊啊！……走，走！……”
精神状况极其不稳定，像是已经疯掉了。
安祁：这是咋个玩法，好残隐……
这时，消失已久的艾拉夫人又出现了，洁白的长裙上依旧没有一点印痕，但是艾拉夫人的脸上有了若干细小的血痕，像是尖利的小动物的爪子抓出来的一样。
“哎呀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快收拾了吧，等会你们还要吃午饭，这多影响胃口啊。放哪里好呢……就，放在厨房吧！”艾拉夫人温温柔柔的笑着，眼神却有些恐怖，更准确的说，是贪婪。
像是饥肠辘辘的野兽猎到了可口的食物。
厨房？！那他们吃的食物……yue！
住脑！不能再想下去了！
在场的两名女性开始干呕起来，尤其是唐子涵，边哭边呕，两边都忙不过来。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动。
艾拉夫人的眼神变得更加恐怖，嘴唇猩红，脸上出现青青紫紫的线纹，像是要把整张脸给撕裂开，血红的舌头一点点变长，黏黏腻腻的唾液带出来，拉着丝儿，还亮晶晶的，看起来就比较恶心，带着一股子的腥味儿。
“你们不听夫人的话吗？不听话的人可是要受惩罚的哦！”
夫人？会有人称呼自己为夫人的吗？
顾栖与一旁的安祈交换了下眼神，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奇怪，就很奇怪。
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正在黑化的艾拉夫人，感觉有种boss暴走的错觉。
游戏禁令第三条：不要背叛艾拉夫人的合理要求。
合理吗？很合理。
但是顾栖能把它变得不合理。
“夫人，是这样的……我这几日身体抱恙，怕是没办法为您效劳了，我也很遗憾。”顾栖低垂着眉，像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而感到懊恼。
安祈嘴角抽了抽，看着他哥拙劣且不走心的表演：这能骗过去就有鬼了！为什么一副做报告的语气啊！
艾拉夫人脸上的恐怖变化终于停了下来，她歪着头，倒是真的认真在思考什么。
半晌，艾拉夫人裂开猩红的大嘴笑了笑：“既然这样，那你就午前来厨房帮我做饭吧！”
“哦对了！既然这位身体抱恙，那就再来一位吧！就……”艾拉夫人面带微笑，咬牙切齿地说出身体抱恙四个字。
目光掠过看起来目含期待的安祈，最终停留在一直眯笑着的谢芒身上，“那就你吧，我的孩子！”
语气高昂，像是在宣判最后的裁决书。
似是没想到看戏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谢芒微微抬头，镜框后的眼睛很亮。
“好的阿姨。”谢芒笑意盈盈地看着艾拉夫人，又看了看罪魁祸首顾栖。
艾拉夫人被一句“阿姨”噎得翻白眼，能想象到一个恐怖boss翻白眼的场景了吗，尤其是这个boss前几秒还一副恐怖的表情。
恐怖但又滑稽。
她张了几次口，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还没等顾栖找到新的借口，艾拉夫人就转身离去，悠哉悠哉地留下句话：“其他人搬粮食，嗯……搬尸体来厨房，还有，打扫楼梯口。乖孩子是不会拒绝夫人合理的要求的，是吗？”
“我要去书房里，各位自便。”
“……”大意了！
不过想着，顾栖又觉得去厨房其实也还不错。
平日里艾拉夫人就呆在书房和厨房，如果不是饭点做饭，厨房是上锁的；饭点的时候，进厨房和艾拉夫人独处倒也不是一个好主意。
这还有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谢芒陪着，虽然看起来很危险，但是，就目前状况来看，他还算个人。
顾栖又看了看依旧是笑着的谢芒，只感觉这人是头笑面虎，笑里藏着刀，危险得很。
“小赵先生，咱要一起去打白工了。”谢芒还是笑着，向顾栖挥了挥手，“先走一步。”说完就跟陈天一起离开了。
“西西，这人深不可测，还是小心点的好……你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商量，现在倒好，咱俩要分开了。”安祈拉拉个脸，嘴巴撅得比天高。
顾栖也是没想到还有这么转折一说，不是赵卿榆说的规则有漏洞可以钻吗？是他的打开方式不对吗？
开局就惨遭滑铁卢。
“行了，去干活儿吧……也能想到的，不会让我们那么顺利的有空闲时间来找线索。”
顾栖望了望外面，日头渐渐望头顶移动，花园里的花开得茂盛极了，满天星密密麻麻长满了花园，很唯美的景象。
顾栖望向小卷毛安祈，说：“小祈，我记得不久前，花园里的花是迎春花和雏菊？”
安祈望向窗外，定睛道：“还是有几株雏菊，但是……满天星是什么时候种的？”
“而且，满天星和迎春花应该不是同一时期开的花。”顾栖接过话，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花园里，半长发男人，随手摘了一枝满天星，细细嗅了嗅，笑容又浮现出来。
这次的笑容不是平常见惯了的虚伪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倒是透着些孩子气，让整个人没那么有距离感。
顾栖想：这个人真的很难捉摸透，他内心应该是很孤独的吧……
顾栖将目光移开，投向夹杂在茂密满天星中几株弱小无助的小雏菊。
迎春花，雏菊，满天星……
这到底有什么联系吗？
顾栖埋头沉思着，也就错过了花园里，谢芒投过来的同样带有深思意味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