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我娘不卖身
一名女子躺在简陋的茅屋之中，她腹部的隆起宣告着，将有一个小生命降临。
“温嫔娘娘，是个公主。”
满头大汗的稳婆抱起刚出生的孩子，一脸喜色的看着刚刚生产完的女子。
突然稳婆的表情变得狰狞，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抱着孩子因为失去托力往地上倒去。
她身后出现一个男子，伸手将孩子夺过来，丢进产妇怀里。
只在片刻之间，那稳婆便死了。
“你不能生公主。”
男子的脸上满是鲜血，就连铠甲上也是。
“哥哥！”
温嫔艰难的用虚弱的身子接住孩子。
“皇上御驾亲征，节节败退，你若生的是公主，那她必定就是祸患，可她若是皇子……那就是祥瑞。”
温霆目光阴狠，看向襁褓之中的婴儿。
国不可亡，哪怕是欺君，也只能这么做。
屋内的空气有些沉闷，温嫔甚至来不及思考，稳婆的尸体就被温霆扛起，搬到了床下。
此后要发生的事，就不是她一个妇人可以阻止的了。
“四周都是战乱，死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你只管咬定你生下的就是儿子，其他的交给我。”
温霆说完便悄悄的溜了出去。
温嫔看向怀中的婴儿，她们温家死了多少人，才换来了她如今的嫔位，这个女儿，来得的确不是时候。
皇上执意御驾亲征，她作为将门之女，便陪同左右，哪曾想皇上这一路节节败退，她又动了胎气，所以提前将孩子生了下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生下女儿，明明所有人，都说她这一胎像是男胎呀！
温嫔抱着孩子抽噎，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外面是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温嫔娘娘诞下皇子，定是上天赐予我军的祥瑞！”
温霆大吼一声，翻身上马。
他这举动，让将士们士气大振，果然打得敌军落荒而逃，赢得了胜利。
常言道，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萧世隕自此便只能以六皇子的身份见人。
也成为了大军心中的祥瑞。
就在萧世隕出生以后，大军一路所向披靡，不仅将侵略者赶出了境内，还将狄国的领土，又往外延伸了一部分。
皇上大喜，对这位“六皇子”更是恩宠有加。
十六年后。
相爷姜府。
“姜仙若！宫里的赏花宴，你就不必去了。”
花门处，姜家大夫人陆氏挡在正中间，逼正要出门的女子，停下了脚步。
内院院墙以青灰色为主，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似乎在默默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院内，一片绿意盎然，假山、池塘、花木点缀其间，构成了一幅和谐而宁静的画面，只是大自然和此刻在院子里的人，显得不那么和谐。
皇后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不言而喻，那是要给皇子们选妃，她可不能让眼前这个女子进宫，抢了她女儿的风头。
她身后一个打扮精致的妙龄女子，同样高高在上的看着眼前之人。
眼前之人低眉轻问，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我为何不能去？”
她身着青衫，素雅清新，发间也只插着普通的银簪，像极了文人们口中，窈窕淑女的模样。
“皇后娘娘的贴子请的是所有官家子女，去或不去都要看我自己的意思，不必去？呵呵，难道不是我父亲的女儿，不是姜府的二小姐？没资格去？”
女子眉目如画，言辞有力。
虽没有华服，却更加衬托出女子自身的气质。
如春风般和煦，长相又十分亮眼，称得上绝色之姿，只是眉眼间藏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倦意。
自生母病故，姜仙若就见识到了这位嫡母的两面三刀，哪怕她还是幼童，就看清了这个老女人的嘴脸。
老女人陆氏听后就瞪了姜仙若一眼。
“你还敢问我为何？呵！你母亲只是个青楼卖身的下贱女子，你有什么资格参加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你去，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只会让姜府蒙羞！”
陆氏知道这会儿四下无人，又是内宅，也不遮掩，心中积压多时的不满顿时腾腾腾的上来，不喜之色，也丝毫不掩饰。
“你好好待在府里，莫要出去丢人现眼。”
“我也觉得，妹妹还是不去的好，这种场合去的都是体面人家，妹妹就是去了，没有相熟的朋友，也是无趣的。”
姜紫嫣浅浅的笑着，眼里也是鄙视之意。
“首先，我娘不卖身，她是艺妓。”
姜仙若冷哼一声抬头看向二人，平时在父亲面前，这两个人对她娘那是敬重不已，说什么都是她娘，才让姜家有后。
呵呵，私底下，什么难听的话没骂过？
“其次，这赏花宴我并不稀罕，你们要去便去，别来攀扯我。”
说完，姜仙若就直挺挺的往前走，直接将挡住视线的陆氏撞了一下，抬脚就往外走去。
这赏花宴她才不稀罕，否则她这会儿也不会打扮得这般素雅。
而且嫁给皇子有什么好？夺嫡一不小心就没了，尔虞我诈没有半分真情，还不如嫁个家风清正，门当户对的人家。
她娘不就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以为跟了一个门第高男人，就能高枕无忧，结果却早早的病死了。
而她的身份只是丞相家的一个庶女，配皇子那是痴心妄想，何必去讨别人嫌？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可纵使姜仙若想得这般通透，也难以改变她和她此刻心爱之人的差距。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她心中的那个人为了权势，也将在不久之后，劝她入府为妾。
“姜仙若！你竟然顶撞母亲！来人！把她给本大小姐抓住！”
姜紫嫣大喊。
却不见她去扶陆氏。
母亲？呵呵，已经走出十来步的姜仙若在心中鄙夷一笑，难道什么样的人，都配得上母亲二字吗？
陆氏见状，慢腾腾的倒向一旁，她身旁的婆子立马将人扶住。
“夫人，您怎么了？”
婆子急得也瞪了一眼姜仙若。
大夫人不喜二小姐，这是府里下人都知道的，她自然也不把这位小姐放在眼里。
结果姜仙若压根儿就没有理会她们这些动作，老套路了，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脏了眼睛。
远处的家丁们都不敢上前，二小姐和她身边跟着的丫头，那可是打遍整个姜府都没有对手的。
上前就是挨打呀！
姜仙若大步流星的出了姜府。
轻风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只叹了口气，再无其他表情。
她家小姐心里有人，压根不稀罕去什么赏花会呀。
“这小贱人，迟早有一天，跟她娘一样让人弄死了才好。”
姜紫嫣对着姜仙若的背影骂道。
“嘘。”
陆氏连忙爬起来捂住姜紫嫣的嘴巴，眼神不安的看向姜仙若离开的方向。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可再提那个贱人的死！”
确定人已经走远，陆氏这颗心才又放了回去，真那么容易弄死，她能放姜仙若活到现在？
“是，娘。”
姜紫嫣有些不服气的应道。
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对那个人的死都十分忌惮的模样，姜紫嫣心中疑惑，小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那女人是病死的，外面病死的女子多了去了。
后来传言是她母亲找人下的毒，姜仙若还大闹了一番，被父亲禁足了半年，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一个小妾，死了也就死了，就算是她母亲让人弄死的又如何？父亲这些年，还不是照样未曾追究过。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每次都这般害怕提及，父亲都不追究了，有什么可怕的？
宣城。
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正式开始，城内凡五品以上的官家女子，皆盛装打扮入宫，期待能在宴会上，被皇后或者其他妃嫔看中。
成为皇家的儿媳妇儿，那可是一辈子的荣耀。
当然，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太子殿下以及深受皇上宠爱的六皇子身上，至于其他皇子，也就那样吧，并不期待。
大街上，老百姓都在讨论这赏花会，猜测谁家小姐，能脱颖而出。
“听说户部尚书家有个女儿，端庄大方，我看这一次很有可能，会被皇后娘娘看上。”
一个老婆子摆弄着摊位上的菜叶，和一旁卖豆腐的大娘说道。
“说得你好像见过人家似的，谁家小姐在外的名声不是端庄大方，可谁见过呢？指不定是个丑八怪呢。”
卖肉的大娘笑道。
“哈哈，说得也是，不过丞相家有位小姐大家都见过吧，去年的元宵节，那些儿郎为了一睹芳容，把太平街的路都堵住了。”
卖豆腐的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她家那小子当时也去了，回来傻笑了半天。
“哈哈，对，对，你家二狗子当时口水都流得老长！”
“你家二愣不也是，哈哈！”
“哈哈！”
“……。”
几个妇人的笑声，传进了轻风耳朵里。
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轻纱遮面，身着朴素。
“看什么？你还想被堵一次？”
姜仙若的声音悠悠传来，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小姐饶命！小的不想，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
轻风拱手，想起那一日的情景，此生都不想再经历。
不过怪谁？嗯？
还不是她家小姐得知温公子在，所以打扮了一番，结果就让人围观了，最后温公子是见到了，她的鞋却让人踩得一塌糊涂，脚趾头都险些被踩瘪了，差点交代在大街上。
“乐君肯定已经在等我们了，走吧。”
姜仙若没搭理路边这些人的闲言碎语，她长得的确像她母亲，貌美如花，堪称绝色，可也因着这容貌，惹过不少麻烦。
大步往茶楼的方向走去。
她今天打扮得这般素静，就是没有打算要进宫，而是要去和好友常乐君见面。
这叫常乐君的是五皇子表妹，也是狄国首富常家的嫡幼女，她自幼接触的都是皇家子弟，对这种花会说不上反感，但也没什么兴趣。
她表哥无心皇位，常家也不想太过锋芒毕露，只一心追随皇上，求个安稳，也就不求她嫁个皇子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