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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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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俯瞰煮馫殿里歌舞升平热闹非凡,谁都没想到这么融洽的晚宴中,二位皇子在暗暗的较劲,眼里都埋着很深的怒火。

    又宽又长的走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奢华灯火。

    苏福喜站在阁子外的走廊中有些瞌睡,暖黄的灯光把他脸上的纹路照得温馨舒展了很多。

    多年的习惯,哪怕在睡梦中也能分辨声音。

    听到匆匆的脚步声,他抬开眼皮,远远看见二皇子冷气隐隐地走来。

    他想进书阁内禀报皇上,却被晏南修拦了下来。

    直接闯入。

    苏福喜只能瑟瑟地跟在后头。

    瑞德帝一直在批着折子,听到有人唐突闯入,他眉目都未动一下。

    三人在书阁内,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炭火烧得正旺,小小的书阁里空气逐渐变冷、变静,静得人心寒。

    只要站在父皇面前,晏南修的心情总是复杂又纠结,把他当成空气也无所谓,他想要的是一个态度。

    晏南修站了许久,终于开口,“莫奇死了。”

    “知道了。”

    晏和光没有抬头,语气平常似乎早就猜到他要来做什么。

    “葬在东郊的山顶上。”晏南修脸冷了些,目光平静地落在父皇的脸上。

    晏和光如常的改着折子,说:“不错。”

    “那里有大雁飞过。”

    “那又怎样。”

    晏和光抬起头似有不解或者不屑,好好的酒宴不吃,来找什么岔子!

    他的语气比听到一只狗死了,还平常乏味。

    这个态度何其残忍,晏南修心里的弦砰的一声断了,他眸中反而有了若隐若现的笑意。

    我永远是圣上的人  ——

    莫奇这句话,在他耳朵里,断断续续变成了支离破碎的残言。散在莫奇死后的那张脸上,化成腥臭肮胀的恶浊。

    也落在了晏南修脸上,化成一张人皮面具。

    真正杀死一个人,绝对不是平时的严厉苛责,而是平静对话中信仰的崩塌。

    这堪比凌迟。

    晏南修愣了一下,只是一瞬间,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父皇早些休息,儿臣告退了。”

    “你没事了,朕有事。”

    这场兵不血刃的较量中,晏和光自知是胜了。

    他指了一下折子,“边关战事吃紧,怕那边有变动,择秀本应过了新岁的赏梅节,提前到了十日后的赏冰宴。”

    “谢父皇好意,儿臣定不会辜负圣上的一片厚爱。”

    晏和光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脸上有了些许赞赏,“修儿成熟了。”

    “父皇一心栽培,儿臣自当珍惜,定不会像之前那般叛逆。”

    晏和光向旁边的苏福喜招了下手。

    少顷,苏福喜拿了个盒子过来。

    暗红色的檀木盒子古朴华丽,一看就保护得很好。

    晏和光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极品明珠,发散着夺彩白亮的光芒,把书阁内都照明了几分,“这是你母妃生你那年太后赏给她的,你母妃说留着等你娶亲再给你。”

    晏南修小心翼翼的接过,捧在手里,“谢谢父皇和母妃的美意,儿臣退下了。”

    晏南修走后,苏福喜美叹:“二皇子终于长大了。”

    晏和光眯着眼,目光悠长的想了会,“早该如此。”

    书阁外面的水池子里面结了厚厚的冰,砰的一声,冰面被砸出一个洞。

    一个暗红色的盒子落入了水中,水波荡了几下,再无痕迹。

    水池边,第一朵梅花悄然绽开花瓣,散出幽冷的清香,树枝上的冰渣子随风一吹,狠狠的撞在花蕊上,也伤不着半分。

    东宫廊子里的油灯随风跳动,风一猛灯灭了一盏,马上又被人燃上,淡淡的松香味散发出极其魅惑的奢华。

    寝宫里,冷荷一声不响的帮晏南修宽着衣,她觉得今日二皇子的脸比平时更沉默。

    晏南修侧目看了她一眼,捏起她的下巴,亲了下去。

    冷荷毫无准备,手上的腰带一松,随手而落,想去捡发现被禁锢得死死的。

    唇舌带着掠夺的气息,缺氧和溺水的感觉让她失去了思考。

    漫长而激烈过后,他放开了。

    冷荷的脸烫得像火烧一般,心里甜蜜又如被人看破秘密般慌张,低着头看着脚尖。

    晏南修勾起她的下巴,眼里若有若无的情绪染红了深眸,“说爱我。”

    冷荷被毫无征兆的对待,早已失去了思想,顺从地说:“我爱你。”

    晏南修贴着她的颈脖,轻轻舔咬,温柔至极,扰得冷荷一阵酥麻。

    她却在想那个问题。

    她能爱他吗?

    晏南修见她软着身子在思考,轻轻笑了一声,“说你爱南修。”

    “我爱南修。”

    字音一落,更激烈的情欲咬住了她,彻底的沦为俘虏。

    这一夜梅花全开,香气四处闯入,散在皇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景德宫中,褚文然衣衫不整跪在地上,瑞德帝弯着腿掐着她的脖子,“你算什么。”

    褚文然长发搭在肩头,特别的狼狈,与平日那副雍容华贵的样子相去甚远,而她似乎早已习惯,“对我,你从来不念情谊,你太狠了。”

    瑞德帝难得露出,早被深藏的鹰眼,“好好坐稳你的位置。”

    褚文然惨笑,“这么多年,我在你身边兢兢兢兢,连儿子都陪进去了,你的心是黑的,血是冷的。”

    瑞德帝听到这话,拖起她的身子按在镜前,“你认清你自己,大赤百年来,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说个不字。很久以前在塔脎曲部落的女人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臣服于男人的胯下。我们的血怎么会是冷的,我们世世代代与恶狼撕杀,与毒蛇为伴,我们骑着大象和骆驼征服了神中大地。”

    褚文然看着镜子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百年来,也改变不了你们野蛮又嗜血的本性。”

    “你说对了,所以你休想说个不字。”瑞德帝眼里流出可笑的轻蔑,“我的儿子不存在陪进去这个词。他们只能死在战场,塔脎曲行刑手的魂千万年后也不会变。”

    褚文然听过很多关于塔脎曲部落的传说,都是出自于晏和光的口

    塔脎曲部落生在漠北最严寒的地方,在漫天狂沙里撕杀掠夺。

    他们的先祖是塔脎曲部落的行刑手,抢占一个地方后便会杀光男人和老人,只留下了孩子和女人。死去人的尸体会交给行刑手处理。他们炖烂死人的头颅吃进腹中,他们坚信这样会永远禁锢那些人的灵魂。

    占领整个大漠后,他们侵入西北才发现,原来天下会有大片大片的水源和树林。

    从此雌伏数年,一举打进京都建了大赤。

    晏和光每次说这些的时候都兴奋不已。他只要说到漠北的狼,漠北的毒蛇都十分平静,平静得无法捉摸。

    那时候他会说,这些恶物算什么,大漠最可怕的是赤蚁,那种东西每到一处,连白骨都不会留。

    褚文然明白他的用意,无非是想说他晏和光便是那赤蚁,便问他这些你和江浸月说过吗?

    那是他第一次动手,你算什么,敢提她的名字,于此往后逆了他的意,这句话总会无意中冒出。

    这次又是因为择秀,她只说了一句为何要提前,结果又得到了那句,你算什么。

    褚文然在想,她到底算什么。

    她对晏和光掏心掏肺,落得这种境地,既然做不成好人,就只好听从内心的欲望,她会让他知道他算什么。

    冬月十五的芙蓉郡热闹至极,到处都是欢庆的光景。

    芙蓉郡位处西南中心,这地儿背靠最大的淡水湖粒饱鱼肥,秦家在这里可谓是得天独厚。

    丰收的季节,一担一担的稻谷往米行里送,剥出新米,再运到当朝各地,一买一卖价格翻上一倍,遇上灾年,更是不得了,大开粮仓,价格往往也水涨船高,即便这样也挡不住一米难求。

    今日芙蓉郡从南至东的街道铺实了红布,爆竹声此起彼伏不见消停。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的人,把新岁往前挪了半月。

    街道两边围了七八层人,最外面的人都被挤到店铺的铺面上,压得身子都快变形了,似乎没有一个人觉得难受,都伸长了脖子往里探。

    小童被架在大人脖颈上,笑嘻嘻的跟着伸长了头。

    一个年过花甲的人说:“活了一辈子,头一遭见这么大手笔娶亲的。”

    “可不是吗?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秦家是掏空半数家底赶着娶喽。”

    “得亏秦家有钱,皇帝娶亲也不过如此吧”

    队伍中时不时传来,诸如此类的对话。

    秦家一次娶亲的花费,是他们十辈子都赚不回来的,只能无尽的发挥想象,皇帝老儿也就这样了。

    而富贾绅豪的奢侈,他们永远也想象不到。

    十二个喜娘,身边跟着二十四个挑夫,走在迎亲队的前面。

    喜娘脸上笑得异常灿烂,手上端着红色的盘子,盘子里喜糖掺着碎银子。

    一路走一路撒,撒完了便到跟着的挑夫箩筐里再摞满一盘。

    如此循环,捡到银子的人,欣喜若狂的跪在地上,说着吉利的话。孩子们都趴在地上找吃的,嘴里塞满了捡到的糖糕。

    欢快的喜乐声越传越近,秦恒宇身材挺硕,他本就长得极为英俊,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不变的笑容,穿着红色镶着金银边的新郞服,骑在骏马上十分显眼。

    他后头跟了接亲的乐队,乐队中间八抬大轿,坐的便是今天的新娘。

    人人都想看清帘子后面新娘的模样,是怎么样的佳人,才能配得上财貌双全的秦家公子。

    客栈阁楼睡房的女人,似乎被喜乐声吵醒,她披了件红色的袍子,手撑着下巴看着迎亲队从楼下行过,队伍越走越远,眼睛也没挪开,不知是在思考,还是艳羡……

    从这女人后头看过去,又总觉得冒着股子冷意。

    秦府的宾客接踵而至,没到中午秦府早已川流不息。

    门口的仆人排成两排,来一位宾客两位仆人就迎上去,一人牵马一人引进秦府,有条不紊的把宾客们安排得妥妥当当。

    秦来是秦府的大管家,七品以上的官员和巨贾,都是由他亲自带进高座。

    来的人远远超出了预期,这次不仅是官商,江湖上也来了不少人。秦来忙得焦头烂额,听下人说原来准备的马厩不够用了。

    秦来不慌不忙地安排,“三夫人院子的西面,那边一块偌大的空地,一柱香之内准备好粮草。”

    危机刚解决,远远的看见一顶华丽的轿子朝秦府抬来。抬轿的人都白白净净,衣着是统一的青色,带着宽帽穿着短靴,后面跟着几辆马车,不知道装的是何物。

    眼尖的秦来心里嘀咕了一下,莫不是?

    他从来没听老爷和少爷说过和宫里人有什么来往,宫里人应该去的是卢家,而不是秦家。

    秦来不敢大意,吩咐了下手进去通报秦老爷。

    秦来带着所有仆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身子。

    秦老爷刚走到秦府大门,轿子停了下来,帘子被抬轿的人掀起。

    一个面盘白净,眼睛清亮的男子下了轿,此男子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极为喜庆,身子算不上厚实,身披紫色大氅,头戴红色帽顶,脚上穿着长靴,身上带来的那股子气势,鲜少有人见过。

    连同抬轿的那些轿夫,他们身上都有着相似的阴弱又乖戾的感觉。

    秦家老爷一看,便知道必是宫中人无疑了,便躬着腰上前迎去,“敢问……”

    小高子没说话,高着眼看着秦老爷,似笑非笑的由着他带进了正厅。

    正厅里坐的大半是官府之人,见到高公公进来,刚才还威风凛凛自高一等的人,看见那身二品太监的服饰都纷纷跪了下去。

    秦家人不知何意也跪了下去。

    如此一来,官客大都明白了意思,毕竟卢知府高居四品。今日又是喜宴,能让跪的当今天下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有这般阵势。

    何况来人是宦官。都是人精,便猜出一二,纷纷跪地,连江湖人士也被逼得行起了跪拜之礼。

    小高子清了清嗓子,“不必如此行礼。”

    他见大家不起,嘴角勾了一笑随他们去了,扯着只有阉人才有的嗓子大声地念起来:“二皇子赐礼,凤冠霞帔,黄金白银各千两,金银茶桶一对,绸缎珠宝玉圭束帛二箱,良马八匹。秦卢两家缔结良缘,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同心同德,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没人觉得这礼有什么不对,皇家赏的永远都对。

    卢知府和秦老爷一头雾水的道过谢,起身后纷纷看向秦恒宇。

    秦恒宇搀起蒙着红喜帕的卢兰夕,脸上带着始终不变的笑容。

    他深知自己是不认识二皇子,只是看两家长者的意思他们也不认识,眼里轻微闪过一丝异样,便收下这份大礼。

    此份贺礼算是狠狠的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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