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嫌脏
意识逐渐模糊。
叶氏老宅在京郊山上，除了参加晚宴的叶家人，不会有人从这条路上经过。
顾南枝出发的晚，宴会此时已经开始。
整条路上，只有顾南枝的车孤零零地横在路上。
顾南枝艰难解开安全带，重重跌落在一片碎玻璃中，疼痛让她短暂清醒。
车祸是谁谋划的。
顾从君？
叶瑾？
顾南枝不知道，她唯一清楚的是幕后设计的人想要她死。
口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尖锐疼痛化作麻木，顾南枝再也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
“先生，前面好像发生车祸了，需要绕路吗？”
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停在岔路口，叶瑾蹙眉。
……
顾南枝睁开眼，入目是白，大片大片的白。
“我……死了？”
“放心，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
对话有些熟悉，顾南枝浑身都疼，她转头，就见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的叶瑾正端着高脚杯，站在落地窗前俯览夜景。
如此模样，应当在顶楼办公室或者高端宴会，和病房格格不入。
“你怎么在这？”
顾南枝喉咙生疼，她瞥见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想要撑起身体去拿。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速度比她还要快。
叶瑾冷哼一声。
“身体多处骨折，软组织挫伤，如果你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力，我不得不承认，你对自己挺狠的。”
他嘴上不饶人，拧开矿泉水，单手扶住顾南枝后颈。
动作不算太细致。
叶瑾眉头紧蹙，仿佛耐心要消耗殆尽。
瓶口凑近，顾南枝没力气和叶瑾斗嘴，大口大口的吞咽。
她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思维逐渐清明，她半靠在叶瑾怀中，苍白脆弱，仿佛下一刻便会化成一缕烟飘走。
叶瑾抿唇，心中竟然升起一抹疼惜。
动作轻柔了些，将人放在病床上。
叶瑾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南枝，她身体微微颤抖，麻药劲儿过了，浑身都是疼的。
喘息声很轻，呼吸稍微重一点，都能带起一片疼。
过了半晌她才缓过来。
在叶瑾的注视下，她扯出个笑：“你又不是人民币，不至于谁都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力。”
“呵。”刚才那点心疼彻底消散，叶瑾冷笑一声，“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顾南枝定定看着叶瑾，那双眸光幽深平静。
他不会，或者说叶瑾也不屑用这种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那动手的就只有……顾从君。
被子下的手指蜷缩一下，现在顾南枝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没有人爱她。
从今天开始，她身后空无一人。
心中针扎一样微微的疼，顾南枝抬起头，嘴上已经挂上一个最标准的笑容。
“如果不是叶先生，说不准我还不用遭这么一灾。”
“什么意思？”叶瑾蹙眉。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冷冽了下来。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动白柔，你不配。”
当人难过到麻木，再痛苦也不会调动起一点情绪。
“那你怎么不去陪着心爱的女人，在我这耽误时间做什么？”
顾南枝觉得眼眶湿润，鼻腔涌上一股酸意。
‘快走吧，求你了’
她在心中祈求，若是叶瑾再不走，她怕撑不住在他面前哭出来。
顾南枝微微拉高被子，小半张脸都埋在纯白的被子中。
那是一种拒绝沟通的态度，叶瑾有些烦躁，出口的话也越发冷漠伤人，“怕你残疾了赖上我。”
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水晶支柱碎裂，血一般的葡萄汁倾倒出来，撒了一桌子。
“一个被玩过的有夫之妇罢了，我嫌脏。”
叶瑾快步出了病房。
重重砸门声在屋中回荡，顾南枝那颗心都被叶瑾的话搅动的破碎不堪，向外渗着血，绝望的血液填满胸腔，向四肢百骸蔓延。
过了半晌，顾南枝纤细的手指抽动一下，她逐渐找回控制身体的权利。
胡乱用被子蹭了蹭眼泪，顾南枝伸手摸过自己手机。
屏幕碎裂，勉强能辨别出上面的字。
黄磊。
黄氏集团掌舵人，入赘叶家，是叶瑾二叔的女婿，叶娇娇的丈夫。
残害傅氏背后黑手之一。
顾南枝坐起身，她虚弱靠在床头上，从落地窗看着楼下迈巴赫车灯划破黑暗，直直离开医院。
“叶总，您心情好像不太好。”
郭襄身体好的差不多，话也多起来，“是因为南枝小姐吗？老奴从来没见过少爷为一个女人这么上心过。”
并非全然调侃，刚才叶瑾看见顾南枝倒在血泊中的时候，脸色苍白的让郭襄以为是他开车撞的人。
矜贵的叶家少爷冲向被撞毁的车，不顾车头冒起来的浓浓黑烟，疯了一拳砸碎车玻璃，将顾南枝抱了出来。
此时叶瑾西装下，胳膊上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
碎玻璃差点割断胳膊的筋腱。
叶瑾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从刚才车祸开始，头就隐隐作痛，总有一个个画面一闪而过，快的捕捉不到。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冷冷扫了郭襄一眼，“你话很多，工资扣五百。”
五张红彤彤的工资被扣，郭襄脸色也一白。
一个特助，一个总裁，脸色出奇的一致。
一样苍白。
迈巴赫到叶家老宅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
赵翠兰蹙眉看着叶瑾，“怎么才来，奶奶等你很久了。”
“我去看看奶奶。”
叶瑾迈着长腿上了二楼，宴客厅内都是叶家人，唯一一个陌生的面孔看见叶瑾的身影，向前追了两步。
“叶先生！”
叶瑾肩宽腿长，温暖追到楼梯口的时候，他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叶家佣人上前拦住，目光复杂地看着温暖。
“抱歉这位小姐，二楼是私人领域，任何人不得上前。”
温暖不甘心跺跺脚，抬头看着奢华的二楼走廊。
咚咚咚……
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在外不可一世的叶瑾低声叫门。
“奶奶，是我。”
“快来，让奶奶好好看看。”
门内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叶瑾推开门，和一个小老太太对上了视线。
老太太向叶瑾身后张望了一眼，只瞧见幽深的走廊，脸上的笑意立刻落下，恢复成叶家人一贯的棺材脸。
“怎么就你自己来了，你媳妇呢？”
“好端端的提……”叶瑾顿了顿，他这才发觉，自己连夫人的姓名都不知道，只能含糊。
“……她做什么，你孙子来看你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