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五岁,是怎样的年纪
和陈教官告别,几个人在公车站牌下等车回学校。
“沙沙,小溪,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去办。”文君犹豫了下,说。
沙沙惊讶地问她:“你要去哪里啊?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啊?”
“你要去做什么事?我们陪你去吧。”小溪说。
“不用不用,是我的私事。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我也会很快回学校的。”
“那你自己小心点啊!”沙沙叮嘱她。
文君朝她们挥了挥手就匆匆走开了。
“文君到底要去干嘛啊?”坐在双层公交车上,晓筠咕哝着。沙沙和小溪看着车窗外傍晚的街道,没理她。
这座城四五月的天气已经很燥热了,街道两旁浓密的树木倒为行人遮去了大部分的热度。
晚上八点多钟,文君才从外面回到宿舍,神秘兮兮地沉默着。晓筠和商卓约会还没回来,沙沙在洗澡间洗澡,小溪盘腿坐在床上看书,于是俯下身来问她:“你怎么啦?到底去干什么了呀?”
文君朝她挑动着眉毛,很神秘地笑,说:“我去做狗仔啦。”
“你去跟踪谁啦?”小溪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嘿嘿,不告诉你!”文君说着就欢快地哼着歌甩着膀子跳着跑开了,跑到洗澡间门口大喊着:“沙沙姐姐,我回来咯。”
小溪坐在床上,发愣,还没见过文君这样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般欢快啊,瞬间,想到了什么,那个穿着军装,高大巍峨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一切都了然于胸。
文君竟然跑去跟踪陈教官?小溪低头,不自觉地笑了笑。
大概天下所有的女孩子,遇到爱情的时候,都这般痴傻,诚如毒舌如利剑的文君,诚如本来就痴傻的晓筠,诚如美丽可倾城的她自己。
陈教官……在他还只是一个少年她只得七八岁的时候,就给过她无限别样的时光,而今,十年之后再相遇,他已成长成一个刚毅严肃的军人。
是谁说过,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她与陈教官真的是久别重逢的相遇,文君与陈教官,也许在上辈子遇见过,也算是久别重逢。
小溪又暗笑,文君这妞,还不承认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的眉眼,让她一眼心动。
酷热无比的六月以旋风席卷的速度来临,没有空调的学生们在宿舍想着法子驱热解暑,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浸泡在冰水里,或者躲在冷柜里。最最要命的还是,酷暑难当之余,还得开始去上课。不管之前逃了多少课,这个月的课最好还是一节不落认认真真地去听完,因为老师要开始划期末考试的重点啦,抓住了老师的重点,考试复习就事半功倍了。
当然,超强能力的人也可以搞到一份师兄师姐们去年考过的题目,再遇上一个混一点的老师,嗯,期末考基本上就不用担忧了。
有人敷衍着他们的大学生活,敷衍着他们的各种课程各种考试,也自然有人把他们的大学生活奉为神圣,认认真真听课,真心实意做实验搞科研,他们就是前一种人口中的学霸,而靳成,就是这霸中之霸。那些人喊他们学霸,语气中总会有一股微讽的意味,考试的时候,却又争先恐后地挤在他们座位的周围,以图抄得一两道题的精妙之处,说不定就擦线而过了呢。
终于所有的考试结束。
还没回家,清晨,靳成照例背了几本书到草地上阅读,没想到小溪今天却比他还早,已经坐着在看书。
她安静地坐在绿草之上,书本摆在拱起来的膝盖上,背对着他,低着头。长发倾泻在她瘦削的背上,乌黑发亮。他也经常听到别人在谈论她的美丽的,也知道学校里其实很多人喜欢她,想追求她,那些人也都很优秀,很好看,家世比他好一万倍。
可是,她似乎也只是他们眼中的美丽之神,可远观而不可近亵。
而他,是何其幸运,可以这样近地拥有她的美丽。他把她当作朋友。可是,他也不笨。
靳成走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今天好像不是很想大声朗读,适合安静地坐着看书。
“你来啦。你考完试了吗?”小溪发现他,于是问道。
“嗯,考完了。”彼此沉默地看了一会,小溪就开始聊赖了。
她又问:“进城,你暑假打算怎么过呀?”
“回家。”淡淡地丢给她两个字,盯着自己的书,头都不抬一下。
小溪发现他带了好几本书过来,放在草地上,其中还有一个笔记本,就随手拿起来,翻开了第一页,空白上,用钢笔写的“靳成”两个字,遒劲有力,赫然映入眼里。
她瞪着那两个字,傻呆了。
“原来你叫这个名字啊?”
靳成抬起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那她之前叫他的都是哪两个字?
“不然呢?”
啊!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是这两个字,她是有多粗心!有多粗心!她怎么就一厢情愿地以为是“进城”呢?她是有多不在意才不会去考究?
“我一直以为是进来的进,城市的城,所以才觉得你的名字很好笑的。”
靳成猛地戳了下她的脑袋,可气地说:“我们家的猪都比你有文化!”
哎,怎么会这样,他家的猪都比她有文化了,他之前还说过他家的猪比她聪敏的,看来她真的连他家的猪都比不上了。
嗯,有机会一定要登门拜访一下他家的猪才行。
“我不信!我要看你的身份证!”小溪耍赖地说。
“无聊!难道你都要看过人家的身份证才相信别人的名字么?”靳成看回自己的书,不理她了。
“我要看你的身份证才信。”没人理她。
“给我看你的身份证。”
“……”
“身份证。”
靳成拗不过她,终于从背包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证。小溪盯着他的身份证,极仔细地看着,生怕错漏什么信息似的。
突然,她惊讶地叫了起来:“进城,哦不,靳成,原来你比我大两岁哎。”
靳成不以为意,语气平淡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读书晚,你们城里的小孩又读书早,比你大两岁也正常啊。”
小溪不喜欢他说“你们城里的小孩”,感觉她跟他隔着万水千山似的。
“……水里屯靳家村?”
“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小溪赶紧掩饰。然后又笑嘻嘻地把他身份证的正面举到他眼前:“这是什么时候照的照片?”
身份证上,一个青涩到不行的少年,穿着估计是公安局里提供的专门用来拍证件照的白色衬衫,而少年的肩膀过于瘦削,竟然撑不起衬衫,给人一种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十五岁。”靳成略显尴尬,一把从小溪手里夺回自己的身份证,塞回背包里。
“原来你十五岁的时候是这样子的。”她喃喃。
十五岁是怎样的一个年纪呢?在念初中,少不更事,正是不知愁滋味的花样年华。
可是为什么,他十五岁的眼睛,就盛满了坚毅?盛满了承担?小溪望着旁边的他,低头看书。他的发从头顶的旋,温柔地炸开,像一朵漂亮的黑花,不招摇,很自然地帅着。
小溪轻轻的声音问他:“你明天几点的火车?”
“早上九点。”
“哦……”小溪沉吟了一下,客套地说:“祝你一路顺风!”
靳成看了她一眼,也客气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