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隔世（3）

    陈舒回到房间再也睡不着了，她起来换好衣服，看着床脚自己那堆行李，一点也没有心思整理。

    身后发出微弱的震动声，陈舒歪头看一眼床上的手机，是微信提示音。

    昨晚她回来后，就没有看过手机。

    “起床了么？记得今天按时来医院换药。”微信头像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的卡通形象，挂着他的大名，赵柯。

    陈舒往上拉一下，发现昨晚他还发过询问自己是否平安到家的讯息，被自己忽略了。

    她本来想要打字回复，但是左手一直按错键，斟酌了半天还是发了语音过去。

    “不好意思，昨晚回来没有看手机，感谢提醒，我下午会去换药的。”

    发完之后她自己点开听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点沙哑，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感情，感觉冷冰冰的，她想撤回，想一下，算了。

    “不用客气，毕竟是南杰的同学，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照顾一下的。”对面也发出了一串语音，听起来声音里倒是带着笑。

    陈舒听到“南杰”两个字，心里顿了一下，她拿着手机犹豫了半天，很想让他尽量不要告诉南杰自己回来了，但是为什么那么怕南杰知道，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陈舒现在还记得自己当年和南杰关系没有那么僵的时候，他曾经问过自己想要考哪所大学，说自己努努力，说不定可以考到一起……

    回想到这里，陈舒暗自叹口气，手里的手机滑落到床上，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干脆也躺倒在床上，任由身边的手机一明一暗，最后归于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开始有规律的震动，陈舒勉强扭头看一眼，伸手按下接听键。

    “喂，陈舒？真的是你么？你回国了？昨晚张凯跟我说我还不相信，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你现在人在哪呢？赶紧出来见一面，喂喂喂，没信号么？你怎么不说话？”

    对面的女声话多且密，陈舒仿佛可以看到她叉着腰，皱着眉，对着手机大呼小叫的样子。

    “嗯。”

    “啊？嗯是什么意思，你听见没听见？我后天回来，你可别乱跑了，乖乖等着回来挨宰，听到了么？一走就是好几年，这是打算把我们都忘了？太没良心了你……”

    “张淑……”陈舒本来沉寂的身心被这连环炮般的质问震动的有了一点波动，这些日子里来，她第一次有了倾诉欲。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她隐忍着开口：“你知道妞妞……”

    对面愣了一下：“妞妞怎么了？”

    “她……她……没了…我，我没有亲人了…”陈舒终于哭了出来，先是低声呜咽，然后是压抑的啜泣，到最后彻底哭的不能自已，电话那头说的话她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自从回国以来，独立操持收尸，火葬，处理遗物等等一系列，她干的利落干净，就像是处理自己的工作项目一样，每一条每一点都细心想到，生怕有什么遗漏。

    外人看来，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即使面对亲人离世，她也能从容不迫的处理该办的事物。

    在殡仪馆，她盯着入殓师一定要将妹妹的容貌恢复的好看一点，事后入殓师都在感慨她入错了行，能够那么淡定的检查亲人遗体的每一寸，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在火葬场，她拿着妹妹的骨灰反复确认所有的骨灰都收到里面了，没有装错，没有遗失，火葬场的员工都被她逼疯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陈舒只是在通过这些机械的行动在压制自己的悲伤系统，她只是将伤口藏的比别人深一点，而不是真的铜筋铁骨。

    “……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对面有些慌乱，她确实不清楚陈舒回来后面对的是这种情形。

    张淑和张凯是陈舒在上海比赛时认识的一对学霸双胞胎，在美国读书时又成了同学，过去六年大部分时间，陈舒都是和张淑一起吃饭读书，其中还有两年她们租住在一间公寓，处成了革命情谊。

    大学毕业后两姐弟就回国进了自己父母的公司，本来他们也想拉陈舒一起，但是因为专业不对口，陈舒还是决定先在美国积累一点工作经验，顺便帮妹妹攒一点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