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四 章 亲人不亲，邻里不睦
程书锦要拿回自己的东西，程春生也是这么想的。
程家地多劳动力却少，现在还少了王玉那头能干的老黄牛，连不咋干活的程老太都要下地。
天还没完全亮，以程春生为首的程家人浩浩荡荡地朝王玉的责任田去，这是昨晚一家人商量好的——先收王玉家的稻谷，再快速卖掉，卖粮的钱刚好用在大柱的婚事上，剩下的存起来，至于那三口人的公粮和提留款，那该是王玉考虑的事。
一到地头，程春生就发现有人戴着草帽正弯腰割王玉家的稻谷， 看背影是个男人。
程春生一脸怒气，王玉出息了，大哥尸骨未寒，她都把野男人带家干活了，难怪签字按手印时那么爽快，下家都找好了！
母女俩都是浪货。
他大嗓门一亮暴喝道：
“住手，这是我家的地，你给我滚！”
草帽直起腰放下镰刀，邹建军迎上前解释：
“春生哥，这是王玉家的地，我们没搞错，就是要割她家稻谷……”
天没亮就跑来替王玉割稻谷，这是怕别人看见嚼舌根呢！两人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
程老太狠狠地“呸”一声，她推搡着邹建军：
“你想的美！你姓邹的凭啥割王玉家的稻谷？她让你割的？你是不是跟王玉有一腿，你说！王玉这不要脸的女人，老大才走，她就守不住了。”
愤怒冲昏了程老太的头，她才不管这人是不是村长儿子，她占着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
她一屁股坐地下，拍着双腿大声哭诉：
“老大啊！你死得冤啊！王玉那贱人背着你偷人，你才走她就把野男人带家来了，我苦命的老大啊……”
程老太抑扬顿挫的哭诉引来割稻谷的其他人张望，离得远听不太清，他们丢下镰刀都朝这边来瞧热闹。
邹建军被气得满脸通红，这老妖婆咋那么能胡说八道，也不怪程书锦宁愿把土地低价出租给别人，也不便宜程家。
程老太推他一下，他又不可能推回去，怕老太婆倒地不起讹上他，但他也拿这泼妇骂街的行径没辙，只有大声制止：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程春生轻蔑地看他一眼：“怎么胡说八道了？王玉呢？让她出来对质。”
又转脸对身后喊：“大柱，回家把平板车拉过来，把他割好的稻谷送回家。”
程大柱马上朝家跑去。
邹建军看着程老太还坐地下哭，没法堵住那张喷粪的嘴，他鄙夷地说：
“你们还是不要在这儿撒泼了，没用还浪费口水，赶紧忙去吧，现在这块地就是我们家的地。”
程春生有点不耐烦，他要不是村长儿子早挨自己的拳头了，现在还得跟他废话：
“放屁！这怎么是你家地了！尽睁眼说瞎话！你要不说清楚，我非要告到镇上不可，你们仗势欺人。”
“谁说我仗势欺人了？”邹德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程老太从地下快速爬起来，三步并两步到邹德平面前：
“邹德平，你说，你儿子凭什么割我家地？你们爷俩是不是把王玉藏起来了？程书锦呢？那破鞋哪儿去了？我看就是你儿子跟王玉……”
邹德平光火起来，瞪着眼睛朝她一指，厉声道：
“住嘴！你再胡搅蛮缠我送你去派出所，诬陷也构成犯罪！饭可以乱吃，话能乱说吗？诋毁孙女，往儿媳头上扣屎盆子，长辈没长辈样！”
程老太被那句“诬陷也是犯罪”吓住了，马富贵也不过是想早一天圆房，这么一件小事就被公安抓了，她也不想以身试法。
她狠狠地瞪邹德平一眼。
程春生见村长底气十足，疑惑地问道：
“德叔，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咋变成是你家地了？”
邹德平扫一眼围观的人，淡定地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好的纸说：
“趁你们都在，我就把这份协议内容读给你们听听。”
围观的人都好奇地盯着村长手里的那张纸，猜测里面的内容，有人催：
“德叔，我们又不认字，你就说说这里说的是什么事吧。”
“就是啊，德叔，这大忙的时候，我们可没耐心听你念报告。”
其他人附和着催邹德平快点说。
程春生以为村长要读的是他签的那份，急忙阻止：
“德叔，这是我家的私事，你没有权利公布。”
程老二是又当又立！
邹德平就瞧不上这样的人。
“你做什么事大家都有眼睛看，还需要我公布吗？我的这份协议和你无关。”
邹德平说着戴上老花镜，食指蘸唾沫撵开那份协议逐字逐句读出来：
“……这就是整个协议内容，我一份，程书锦那儿一份，上面都有签名还按了指印，拿着这份协议，随你到哪儿告，我都不怕。”
邹德平把协议面向人群走一圈，方便别人看到签名和指印。
程老太被纸上的红指印晃得眼疼心也跟着疼，土地是什么？土地就是钱，是农民的命啊！那小婊子就算不会种地不愿意种地，也该把地交给一家人种，怎么能便宜外人。
她尖叫起来：
“这不可能，那小婊子吃程家的饭，胳膊肘咋能朝外拐，这么多年程家的饭都喂狗了。稻谷都熟了，她能轻易给你？她咋不想着自家人？是你，肯定是你哄骗她签字的？你这个村长做得什么事？你不配当村长。”
邹德平看她一眼，眼神中难掩的厌恶：“自家人？你也好意思？”
“什么破协议，我撕了它。”
程老太大叫着就要去撕邹德平手里的协议。
邹建军一把拉住她，佯装关心道：“小心，不要摔跤了。”
围观的人不淡定了，谁会想把自家土地租出去？才五块钱一亩！而且，现在就白得一季稻谷，这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这样的馅饼咋不砸向自己呢？
有人不甘心直接问：“德叔，那破……丫头为什么不把地给她二叔种？”
“就是啊，咋就那么便宜租给你了？我们咋没轮到这么好的事？”
程春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是小瞧那臭丫头了，玩釜底抽薪这一套！
邹德平不紧不慢地将协议装好，他扫视人群一圈说：
“你们咋不问问，是什么原因让她把土地低价租出去，她们娘俩现在在哪？这问题程老二能给你们答案。还有你们还有脸问，为什么不是你们得到王玉家的地，你们平时是怎么对她们母女俩的？她家丫头跳河的时候，男人都出去修河提了，你们在家都干什么了？那是一条人命！你们怎么做的？搭把手救人没？亲人不亲，邻里不睦，你们是寒了人心。”
围观的人有的低下头走了，有的人还嘀嘀咕咕说“自己又不会游泳”……
邹德平也懒得再说教，还是程书锦说得对，要改变双庄村群众的精神面貌，只有多读书。
程大柱拉着平板车过来，程春生拉着他快步朝村外走。
程老太还在哭天抢地，一会儿骂程书锦吃里扒外，一会儿骂程春生没有脑子，被破鞋摆一道。
一时间程家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