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卖知了
到了县城时天已经微微亮，拜别老赵头，母女俩挎着篮子向前走。
县城的道路不再是泥泞的泥巴路，而是漆黑的柏油路，道路两旁的店铺还没开门，外墙上有一些掉色的标语，依稀还能辨别出“勤劳致富，建设四化”几个白色大字。
程书锦深谙勤劳方能致富的道理，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是：
“去哪儿卖？”
她不可能拿知了去供销社卖，那儿没有熟识的人无法进场，且这个年代的供销社不管买什么都要用票兑换，营业员也是趾高气昂的坐等顾客上门，知了臭了都和她们没关系，到时别说挣钱了，搞不好还会把自己陪进去。
她要打开知了的销路，必须紧盯人流量大，自由买卖的黑市。
程书锦观察了一下，路上骑自行车的几乎都是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人，胸前印着安县农机厂，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骑，多年的经验告诉她黑市一定会围绕大厂转。
“我们先去农机厂外面看看。”
走到了农机厂时，天都亮了。程书锦看到有几个手里拿着东西的，看来是同行，有的人卖鸡蛋，有人卖红薯……她的知了是独一份。
刚找了个位置，就有个提菜兜的大姐围上来：
“这是卖的什么？”
程书锦也没卖关子，她打开做好的知了：
“大姐，我卖的是知了，别看这东西小，可是富含高蛋白质，比肉好吃呢！大姐，你尝一下，觉得好吃了，你再买。”
来人看着就比王玉小一点，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喊姐，还是那么俊的姑娘心里乐开了花，本想看看就走的，忍不住好奇停下，她踌躇着不敢接：
“知了能吃？还比肉好吃？”
王玉在旁边毫无存在感，见人怀疑不敢吃，她怕卖不出去，硬着头皮干巴巴地说“好吃”，再没有其他推销话术。
现在买东西都要票，家里人口多，一个月的肉票根本不够孩子们解馋的，黑市上也难得看见卖肉的，要是能有肉的替代品不是更好。
卖东西还有试吃，程书锦面前马上又多了两个买菜的人，大家都一脸好奇：“闻着还怪香。”
“大姐，你放心吃，不好吃不要钱。”程书锦卖力推销，又拿出两个递给围观的潜在客户。
听说不好吃不要钱，那大姐就没有一点负担地接过去放嘴里吃起来……
看大姐吃了还没走，显然是觉得好吃动心了，程书锦心中有数：“你要是觉得好吃，就便宜点卖给你。”
其他围观的人也忍不住试吃，吃完砸吧嘴还意犹未尽，询问白的和带壳的知了有什么区别，价格是不是一样。
参照鸡蛋大小、价格，程书锦初步定价：
“这个是四分钱一个，买十个送一个，买二十送两个，多买多送。价格都是一样的，白色的知了肉质嫩一点，带壳的更有嚼劲，更香脆。”
她的促销手段让围观的人有点懵，还是最先的那位大姐先出声：“我要三十个，刚好够一盘。”
程书锦数了三十三个，又单独拿一个递给大姐：“大姐，你是第一个顾客，我额外多送你一个。”
大姐高兴地付了一元二角，直夸程书锦人长得好看会做生意。
其他两个围观的人暗拍大腿：早知道就第一个买了，还能多送一个，四分钱就这样跑了。
“我要二十个……”
“我要三十个……”
三个顾客一共卖出八十几个知了，收三元二角。
程书锦把钱交给王玉手里，王玉还没回过神来，她在程家从来没碰过钱，钱都是保管在婆婆手里，该买什么都是婆婆说了算。
第一次数钱，王玉心里美滋滋的：女儿能说会道的，一会儿功夫就挣了这么多钱！
有了钱，她就盘算着买点肉食给女儿补补身体，她看旁边那个人的草公鸡还没卖。
“锦儿，等会儿知了卖完，把那只草公鸡买了，给你好好补补。”
程书锦笑了，这个妈真是全心全意疼女儿，忘了她们都快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了。
“妈，这草公鸡要拿回去烧，还不知道便宜谁，就不买了。”
王玉想到婆家那些人，还有隔壁闻见香味就骂人的陈家嫂子，十分认同地点头。她就说女儿聪明，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
周围几个卖东西的人也伸头看看她们篮子里的东西，这不是虫子吗？农村树多，这个东西就多，这个也能卖？看刚才那些人买虫子像占了大便宜似的，没想到这丫头盘靓条顺，卖东西一套一套的。
程书锦也没有藏着掖着，朝他们笑笑点头，他们现在还在观望，如果知了卖得好，要不了两天就会有竞争者。
而且，这是季节性的东西，一入秋就没有了，她也没打算做长久，只是个过度。
没过一会儿，之前买知了的大姐领七八个人冲过来：“就是她，快点！”
那气势吓得王玉一哆嗦，赶紧把程书锦拉到身后。
大姐领着同伴把程书锦围住：“做熟的知了还有吗？”
程书锦点头，昨晚王玉就煎了十个，现在还剩五个，她都拿出来给大姐：“就剩这几个了，你们分着尝一下。”
大姐接过全分发给同伴：“你们尝尝，真比肉好吃，便宜还不要票，买得多送的多。”
这大姐挺热心的，程书锦赶紧附和：“大姐说的对，买十个送一个，买二十送两个，以此类推。”
大姐带来的同伴吃完后，都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说知了太小了，做起来费油，想让程书锦再便宜点。不管她们说什么程书锦都笑意盈盈，就是不降价。
嫌货才是买货人，讨价还价都正常。
那些人看程书锦油盐不进不肯降价，又一直在笑，就放弃讲价，七八个人你30个我20个，把剩下的知了瓜分干净，付钱时非常爽快，还问她明天还来不来。
程书锦挎起竹篾篮子，“明天还来，你们有需要再来买，也可以带同伴过来。”
听说她明天还来，大姐们心满意足地走了。
王玉从来不知道钱这么好赚，两百多个卖了九块多钱，那一个月不是两百多块钱。
她把程书锦胳膊上的篮子挎到自己手腕上，干劲十足地说：“锦儿，妈今天要找更多的知了，我们现在回去吧。”
程书锦说先不回去，回去之前也得把肚子填饱啊，要不哪有劲赶两个小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