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秦蓉为了缓解她丈夫的尴尬,招呼着几个人吃菜,顺便给夏司夹了一块鸡翅。
夏司难得真心的冲她笑,“谢谢”谁让他高兴呢。
秦蓉愣了一下,眼神有点激动,轻轻拍了拍夏司的大腿,“妈给你夹菜,还谢什么。”
得,这回轮到自己尴尬了,还真不能轻易嘲笑别人。
“说起夏司这孩子,优秀是真的优秀,但也挺让人心疼的。”季海川突然把话题引到他身上,话里话外透着不怀好意的同情和可怜,“这么小,爸爸就”
操!
夏司脑瓜子一蒙,桌子底下的拳头捏的嘎嘣脆响,这孙子绝对故意的,是看到自己看他笑话了。
他投来的目光,是和当时弄堂里那帮所谓的好邻居如出一辙的眼神。
瞬间,夏司的手脚冰凉,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后槽牙,同情和怜悯他这辈子已经看够了,那些人他太了解了,嘴里说着这孩子以后没人管,真可怜以后在走了歪路,可实则背地里都是在看笑话,等着自己掉进深渊里,再也爬不上来。
有时候酒吧里面的责骂听着更让他舒心,没爹没妈又能怎么样,还不都他妈是人,可怜个屁,自己抽烟打架喝酒,那过的也是他自己的日子,怎么就非得打着同情的幌子都想上来教育他两句。他们的善良真的就非得在自己身上凸显?可这种“善意”他真的不需要,弄堂里的人是这样,这里所谓的上层人不也是一样。
季海川的话还没停,“不过这孩子受这么多苦,以后我肯定拿他当亲生的看,当个称职的爸”
去你妈的!
夏司左手都抄着椅子边儿了,准备不计任何后果的照着季海川的脑袋砸上去,可季海川的话却被打断了。
“吃完了么?”步寒冬把筷子扔到饭桌上,“我想回去了。”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步越和封倩,夫妇俩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自己儿子从来不喜欢饭局,但每次最多也就是低头沉默不语,还从来没像这次,就算他的语气还和平时一样,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能看出来的,居然生气了。
“那行,不过老季得麻烦你送寒冬回去了,我和封倩俩人有点事。”步越说。
季海川当然一百八十个愿意,“行,你们去忙,反正咱们都是邻居,我肯定把小冬送进家门。”
这时候夏司也冷静的差不多了,也才听出来原来步寒冬家也在中京公馆,他低头抠着自己指甲盖里面的碎木屑,带着点血丝儿,刚才太用力,估计椅子下面都有他的手指甲印儿了。
起身离开的时候,秦蓉过来拉夏司的胳膊,可能想安慰他,刚碰到,他没忍住直接甩开了
迟到的安慰他不需要,亲情也一样。
夏司才不管她的表情有多受伤,现在的自己就好像是个火|药桶,但凡季海川嘴里在蹦出了一个关于他爸的字,保证炸的他满脸血。
他低着头走在最后面,肺里面闷着一股火,喘气儿都丝丝拉拉的疼。
等到快上车的时候,步寒冬却径直走向自家的车,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一辆山地自行车,“我自己回去”
没等步越夫妇俩开口,季海川倒是先跑过去说:“这哪行啊,路上车太多,还是坐叔叔车回去。”
“我不想和他坐一辆车。”步寒冬指着夏司,“不然他骑回去。”
突然又被点到的夏司,心情差的要爆炸了,而且他现在怀疑,自己当年肯定是年少无知加伤心过度,才会被他的钢琴曲给迷惑了,所以青春期作祟,对那小子产生了最他妈美丽的误会。
现在看他,就是想上去抡他一拳。
没等其他人在叽歪,夏司就走过去,抓住车把,“行。”反正他现在也不想跟那孙子待在同一空间里,省的憋不住火,正好!
“悠着点骑。”步寒冬松开另一边儿的车把,“很贵。”
“好嘞,我争取给您把脚蹬子蹬飞了,车轱辘骑掉了,车座子给丫卸了卖钱去!”夏司看着秦蓉要上来说话,小声撂了一句狠话,撒丫子就跑了。
步寒冬眉尖一抽,表情还真有点心疼。
“儿子,平时那车老爸动一下你都不让,今儿这是什么情况?”步越笑眯眯的揽住步寒冬的肩膀,“其实你挺喜欢夏司的吧。”他总觉得自家儿子,性格太独,从来都没领朋友回过家,他都怀疑是不是在学校被孤立了,这要交上一个朋友,还是邻居,那敢情好了。
“不喜欢。”步寒冬想都没想。
骑出去一段距离后,夏司发现这贵车骑着就是爽,蹬一圈转两圈,既有速度还不累,因为他平时对山地自行车也挺有兴趣,打眼儿就看出来这车,marmot旱懒,小地方的一套房子钱,真是人家动动手指就能拥有的东西,自己就算把浑身的骨头累散架了也买不起一个车轱辘啊,人比人就他妈气死人,有法吗?没法啊。
上了大桥之后,江风吹的有点猛,但夏司不愿意减速,索性把头上的假发薅下来,别着腰带上,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他裤腰上挂了一颗脑袋呢。
凉风兜起他的外套,头发被吹成了三七分,夏司站起来使劲蹬了几圈,车速加快,耳边的风呼啸而过,靠着惯性行驶,他坐回车座上,双手撒开车把,张开双臂,领带吹到脖子后面,旁边就是川流不息的车流,有种随时随刻和死亡擦边的刺激感,被撞飞的感觉,应该挺爽的。
他使劲喊了两嗓子,“季孙子!我-操-你-大-爷!”风灌进嗓子眼儿里,特想咳嗽。
喊完就湮灭在车水马龙里,显得即渺小又无助,但无疑这种中二的发泄方式的确有用。
喊累了之后,夏司用脚刹住车,停在了桥边,胳膊搭在护栏上,红色的烟头渐明渐暗,白色的烟雾转几圈就跟着风跑了,他低头看着桥下黑乎乎的江水,打着漩涡,像是虫洞,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老爸,我得冠军了,等着我把奖杯给你烧过去,你在天堂跟那帮长翅膀儿的天使好好显摆显摆。”夏司笑着说,“老爸,你在那儿有意思没,要不我去陪你得了。”
江面突然起了很小一片涟漪,就像水滴落进江河,转瞬即逝,没人看得见。
之后,夏司吸了吸鼻子推着车慢悠悠的走了很长一段路,下了大桥才又重新骑上。
他故意绕了远道,到中京公馆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自行车链条的声音有规律的响着,安静的过了头,进去之前,夏司停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把假发重新戴好,他端详了一会,撇撇嘴,这黑色头发真难看,都拉低自己颜值了,
快进大门的时候,夏司看见一个人靠着路灯,低着头插着兜,影子被拉老长。
“搁这儿站岗呢?”夏司推着车停在他旁边,“还是专门等我呢?”
“等我的车,”步寒冬拽过车把,“看看它是不是完好无损。”
“有损又能怎么样,你乐意给我骑。”夏司使劲拍了一下车座子,他知道自己说这话挺欠揍的,但就是心情不爽,想挑火。
“把你卖了换钱。”步寒冬看了一眼夏司的脸,推着车往前走,说的一本正经,“应该有不少富婆抢着要。”
“行,当你夸我了。”夏司跑了两步和他并肩,“毕竟咱这身体素质,富婆包养首选。”
“别误会,”步寒冬又朝着夏司下面扫了一眼,“我只是说你脸好。”
“你他”那个妈字,夏司硬生生憋在嘴里,深吸一口气压住火,笑眯眯的说:“别的地儿好不好,试试才知道,哪天弄一发?”膈应不死你!
“没兴趣。”步寒冬脸上没起什么波澜。
“嘁,瞅你这出儿,”夏司踢飞了挡路的一块石子:“性冷淡啊?”
“嗯。”步寒冬回了一个字。
操!真他妈噎人!怼都没法往回怼。
夏司郁闷的加快了脚步,甩了他好几米远,走到别墅门口的时候,他低着头徘徊了好一阵儿,刚要上台阶,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你过来。”步寒冬说。
“呦,你还能主动叫我?”夏司走到他面前,“车真坏了啊?”
步寒冬从兜里拿出来一瓶医用碘伏:“指甲。”
夏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缝,食指已经沁出一圈血了,应该是刚才的碎木屑扎进去了,只是没想到步寒冬居然注意到了,所以刚才在饭桌上,他八成是看出来自己要动手揍季海川了,看来以后在他面前自己也没什么好太装的了,谁家乖乖的三好学生,抄椅子就要往人脑袋上砸的。
“谢了。”夏司接过来。
“我只是单纯的心疼它。”步寒冬指了一下他的手:“跟你没关系。”
“啊?”夏司没明白他的意思。
“挺好看的一双手,跟了个不靠谱的主人。”步寒冬总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因为弹钢琴,他平时也算是挺爱惜自己的手,所以看着别人手指上有带血的伤难免有点不舒服,尤其是像夏司这样的,可能是他练舞的原因,手指看上去也又柔又软的,很漂亮的指形。
“砍了送你,”夏司比划着,“到时候你弹钢琴一个人就能四手联弹了,多牛逼。”
“有病。”步寒冬推着车往旁边的那幢别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