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肉肉
小莲逐渐被家人放松了警惕。政策松了,当然就有了逃跑的机会。
有一天,小莲央求老张说:“得去孕检了。可不能让娃娃再有毛病,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老张皱了皱眉说:“去医院可以,只是……”他停了一下说:“谁陪你去呀?我陪你不合适啊!让那个畜驴去陪你吧。”
老张逐渐厌恶起儿子来,身边的老板老伴也成了他嘴里的“棺材瓤子”厌恶无比,一次都不想碰她。有时候老太太蠢蠢欲动,都让他毫不留情地挡了回去。
小莲不乐意月牙带她去。月牙太阴险了,逃脱的机会少。她央求月牙爹和她一起去。没办法,老头随便找了个理由,带着小莲去孕检了。到了医院,先挂号。挂好号去看妇产科医生。男士免进,月牙爹只好在候诊室椅子上坐着等。
不一会儿小莲出来了,她让老张给她买水,医生说做b超,必须憋尿。老头只好去买水,走时叮嘱她就坐在那里别动。等老头跑着去买了两瓶矿泉水回来,小莲已经不见了。月牙爹发了疯一样吆喝小莲的名字:“小莲!小莲!”
上哪找去?医院那么多人,老张望眼欲穿,快崩溃了。他不明白小莲怎么不辞而别?哎呀,别是圈套啊!如果是圈套,那他老头子晚节不保啊!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悔死了。他给小莲好多钱,小莲一分没花,都当做路费,跑了。月牙爹垂头顿足地在医院里到处寻找,最后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一样回了家。老伴和月牙急忙问怎么回事?月牙爹怎么来怎么去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一不小心还说漏了嘴。惹得娘俩大骂不绝声。家里出了这等事,一家子抬不起头,还不敢声张。一家人都骂他老不死的!嗯嗯!的确是老不死的了!月牙气的和父亲大吵起来。他把父亲的铺盖都扔了出去,自己离家出走了。月牙妈也气的一病不起。
小莲去哪里了?还记着西瓜地里的精灵吗?她记着他的电话,在小卖铺给他打了长途,然后在他的指引下买了票去了西瓜地里的精灵那里。
西瓜地里的精灵在一片西瓜地里住着。他就住在瓜棚。小莲到了地方,西瓜地里的精灵就把她引进瓜棚。看着四处透风的瓜棚,小莲问:“你就住这?”
“对呀!我是西瓜地里的精灵嘛”他笑着说。说实在的,小莲看到他之后,有点失望。什么原因呢?“西瓜地里的精灵”应该是又瘦又精明灵巧的,而他却跟西瓜差不多,又矮又粗,黑不溜秋的,脑袋圆圆的,比那个老张头还黑,穿着青绿色半袖。估计在地里晒得吧,真像个绿皮西瓜。西瓜看到小莲不言声,心里猜出来八九分。
“你要是不喜欢我或者这里,我可以把你送回你原来的地方。”西瓜很真诚地一边说,一边从身边的地里,扭下一个西瓜,用刀切开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小莲,还给她插了一把小刀。
小莲一听“把你送回原来的地方”吓了一跳,赶紧接过西瓜,面带微笑说:“西瓜哥,我喜欢这里。”说完用小刀挖了一块西瓜瓤放到嘴里,真甜啊!小莲好久好久没吃到西瓜了。西瓜坐在她对面,看着小莲吃瓜的样子,喜欢的不得了。小莲本身长得不错,就是个子比较矮。大眼睛,头发长长的,黝黑发亮。吃完瓜,西瓜领着她在西瓜地里手挽手溜达。
小莲忙说:“这地方真好!”
“这片西瓜地都是我的,没人来,即便有人来也是偷瓜的。”西瓜说。
夜深了,西瓜让小莲躺在自己的简易折叠床上。她真的看见一个成精的西瓜滚落到自己身边,这是个神话吗?难道真是到了童话王国了!天上的星星在眨呀眨呀地偷窥他们。
这段缘分对小莲来说,就是逃出火坑后终于找了一块安身之地,虽然简陋,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是圆滚滚的西瓜对她好比啥都强。她想起大林来了。大林一开始也跟西瓜一样,粗里粗气的,但是人心地善良,比那个月牙好多了!还“伤心的月牙”,哼!让你伤心去吧!死你都找不到我!小莲冷笑道。
最让小莲开心的是,天天能吃到西瓜。每天吃西瓜,吃了就瓜棚后面去方便。西瓜太甜了,吃的她都不想喝水。
西瓜一直在瓜棚里住,小莲认真地打量起这瓜棚来了。这瓜棚虽然简陋,但是啥都有。桌椅板凳,做饭的家伙式都样样俱全。还有个笔记本电脑。小莲没见过,西瓜就告诉她,自己怎样和她认识的。然后就打开电脑让她看。还教她在键盘上打字。小莲年轻,不几天就会了。
“你没有家人吗?”小莲问。
“有呀,没有我哪来的?”西瓜笑了。
“那他们在哪里?”小莲问。
“在城里啊!”西瓜一边浏览电脑一边说。
“那你怎么在这里?”小莲好奇的问。
“城里没得干,大学毕业和同学一起在这里包了一片西瓜地,自由自在,没人管。”他说。
“啊!”小莲吃惊不小!大学生啊!小莲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和一个大学生好上了!她太意外了。也太欣喜了。
“西瓜快熟了,过几天有车来拉,我同学他们都来,你看看,那场面可壮观呢!”西瓜说,他打字特别快,看东西也特别快,小莲刚看了一个字,他就换了界面。啧啧!大学生就是好!有文化,读字那么快!小莲最羡慕有文化的人了。西瓜那矮不溜秋的形象,瞬间高大英武起来了。
过了几天,来了不少装西瓜的大卡车,还有好几辆豪车。小莲根本不认识那些车和那些人。
小莲躲到瓜棚后面,不敢上前打招呼。几个帅帅的男青年和两个漂亮的女青年走进瓜棚。
“小莲,哪去了?过来切西瓜!”
西瓜叫她。
“来了!”小莲怯怯地走过来,腼腆地说。她不敢看西瓜的那些男女同学,他们穿的时尚,长得帅气漂亮。小莲自认为长得好看,可今天一看,自己在人家面前就是一坨屎。大家一边笑一边吃西瓜。看着小莲出了瓜棚,有个男同学笑着对西瓜说:“你小子!这是第几个啦!”
西瓜也笑了:“不知道呀!”
那个男同学说:“你这小个子有啥好的,不过这个女的看着不咋地呀!”
“你懂啥?哈哈!”西瓜笑着说!
“你们男生没一个好的!”那俩女同学说了一句。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同学说:“你看那老实巴交的男人,他说不上媳妇,咱西瓜大人几天就换一个!我们的西瓜要遍地撒种,让西瓜遍地开花了!哈哈!”
小莲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是有一句话她听懂了,那就是“老实巴交的男人说不上媳妇。”她感到很悲哀,大林不就是老实吗?结果让自己炒了鱿鱼。她蹲在瓜地里,摸着一个大西瓜,泪水滴在西瓜上,西瓜的花纹更明显了!
小莲和西瓜在地里住了半个多月,西瓜对她说:“你走吧。我也不想和你怎样,大家有缘住在一起就行了,你收拾一下,明天我送你走。”
他这句话好像当头闷棍,打在小莲头上。她晃了晃差点晕倒。
“你不和我结婚?”她泪水出来了。
“结婚?笑话!我怎么会结婚?就是结婚也不和你结婚呀!”西瓜冷笑着。他正在欣赏电脑里视频,小莲走过去看见那个电脑里花花绿绿的!“你怎能这样?”小莲委屈地说。
“哦?咋样了?”西瓜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又没强迫你!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撵都撵不走哦!”
小莲彻底被气哭了。她哭了半天,西瓜戴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玩电脑。第二天小莲坐上拉西瓜的车就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回老家?爹妈怎么看她?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她没文化没学历,找不到工作。忽然想起之前和月牙在廊坊工厂干活。还是去那里吧。她就辗转坐车去了那里。然后在那里又找到了之前那个厂子。然后就在那里打工了。工人们看她又回来了,又高兴又奇怪:
“你不是和你丈夫回去生孩子去了吗?”
小莲无言以对。默默地踩着电动缝纫机,一排排细细的针脚从布上流了出来。
“哎呦呵,我们的莲大人回来了!”熨烫组的老白过来笑嘻嘻地说:“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小莲苦笑了:“不好!”
老白趴在缝纫机旁眼巴巴地看着她:
“怎么不好?跟哥说!哥收拾他!”
“老白!你又勾引小姑娘了!”大家笑嘻嘻地打趣老白!
老白脖子一挺说:“怎么能说是勾引啊!我是在追求芳心呢!”
小莲重新回到工厂,好像初来乍到一样,缺啥少啥都是老白帮着。给她找宿舍,给她打饭,陪她逛街。给她买好吃的。慢慢地小莲和老白走到一块去了。怎奈好景不长,老白老婆是个极精明的人,她发现丈夫有猫腻,就秘密调查。原来新来那个小娘们把老公的魂魄勾走了。她气势汹汹找到厂子里,把小莲打了。还要求厂子把小莲开了。小莲没法在工厂待了,只好又远走他乡。她就是这样走到哪里,就干到哪里。男女朋友一场后得了点钱,又因为种种原因离开那个男人。仿佛没有了灵魂,是行走的皮肉。她一边找活干,一边和男人纠缠。破罐子破摔吧,还学会了抽烟、化妆。她一直在大城市里晃悠。她再也不想回到农村了。她决定在大城市里光明正大地打工!在农村和城里不一样。在城市她有许多选择,人也好,工作也好,这个不行还有那个。在农村那个小地方被关起来,死了都没人知道啊!
小莲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她游走在各色各样的场所。她当过保姆,侍候了一位八十多岁的老男人,干了两年,还得了一笔小钱。她尝到甜头,就留意这样的工作,可是没有合适的。然后又去洗浴中心做洗脚妹,和各色人都有来往。她去饭店当过服务生,几天就和老板好上了,结果没到两个月就被老板娘发现了,给打了出来。她去过烧鸡店、饺子店、水果店、早餐店……这些卖力气的工作,她都没干长。本来只要踏实肯干,凭她的勤快和心灵手巧,都能得到回报。但是她坚持不下来,她不想长时间在流水线上或者锅碗瓢盆中浪费青春。
她翻来覆去把一个城市干遍了,又去另一个城市。总是找不到长久的工作。她有点泄气。就想寻找一个安稳的活计,不累、又悠闲、还能挣钱。可这样的活,没学历没背景,不好找呀!
有一天,她开窍了。她在城市的边缘~城乡结合部租了一间房子,那间房子很偏僻,房租便宜。她开始动脑筋做生意了。这个生意满足了她的所有爱好:有钱、悠闲、不累。
在这里,她唯一的投资就是包装自己。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旗袍和美美裙、超短裤一应俱全。红唇烈焰,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穿着旗袍翘着二郎腿。她的美发店吸引着过来过去的农民、工人、农民工、甚至捡废品的流浪汉和拾荒者。不管是白发苍苍还是懵懂少年,她用高超的手艺和热情洋溢的态度,赢得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名声。慢慢地天天出入这间房子的顾客络绎不绝。她美其名曰:“花房”,那条街因为有了她,后来又有不少外地女人在这里开美发店,于是这条街美其名曰:花街。
花街成了这个地方亮丽的风景线。一到农闲时节,花街人来人往,跟赶集一样,只不过都是清一色的荷尔蒙爆棚的动物。花房的主人们忙碌的不亦乐乎。
然而好景不长,一群警察把花房封了,花街又恢复了往常的落寞。
要问小莲去了哪里,只有她自己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