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七哥带上我
山海界，璃落第十二年。
残破道观，清风观。
道观破屋外的青石板上，躺着两个少年，大的不过十六岁，小的不过十岁。
轻风微抚，旭日灼灼，他们悠闲的被太阳晒着。
右臂裹着破布淌着血，虚弱望着天的少年他叫许诺。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好想去旅行。”
“带上我，带上我”
同许诺一起躺在青石板上，瘦小猴子模样的少年拉着许诺破烂的衣衫叫嚷着，他是钱浩，道观主人的第八子。
许诺艰难抬起淌血的右臂，微笑着摸了摸钱浩的头。
“我就说说，出了这道观没了山神的庇佑，我们都会被死人恶兽吃掉，出不去的”
“我知道，但出去旅行一直都是七哥的心愿，不是吗”
钱浩翻身坐起替许诺揉捏着淌血的手臂，阳光的炙烤下，血液渐渐凝固，染血的破布变得僵硬。
许诺手臂的血肉在重生，麻痒难耐，钱浩的揉捏让他好受不少。
天上的流云变化着模样，偶尔的鸟叫让这破观增添少许生气。
一个时辰后，许诺也翻身坐起，将缠绕手臂僵硬黑红的破布取下，他动了动两个时辰前还淌血的手臂，现在完好如初，甚至一点疤也没有。
“七哥刚才我的手法怎么样，怎么样，舒服么”
“嗯嗯，你真棒”
许诺想出去闯荡，报仇，但有两件事放不下，一是弟弟钱浩，二是山神。
听到许诺的赞扬，钱浩卷起双袖，露出双臂，努力的做出有肌肉的样子。
瘦弱跟猴一样的钱浩，这般动作让许诺在一旁笑出了声。
“嗯嗯，不错不错，不过还不够，还得再长长肉。”
钱浩继续摆弄着身体，一个马步，一个冲拳。
“我可以替七哥供奉山神，我可以打猎养活自己，那么七哥就可以出去旅行了”
许诺的脸变得严肃，语气变得严厉。
“小屁孩，你不懂，别想这些，还有别叫我七哥，叫许哥，我不是你七哥，我是你许哥”
钱浩小嘴一嘟，“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认我这个弟弟，哼”。
“好了好了今天晚上吃烤肉，给你长长身体，长长肉”许诺安慰道。
“好耶，都啃了好久的地瓜了，终于能吃到肉了，我去拾柴火”
钱浩蹦蹦跳跳跑到树林拣拾柴火，他跑的很远，很远，时不时看看身后。
七哥许诺没有跟来，他在一棵大树后躲着，无声的流着泪。
“七哥，我不是小屁孩，我懂，都懂，你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弟弟，而是不想认那个禽兽，那个禽兽，我们的爹”
“我也想让七哥带我出去旅行，但我太弱了，是七哥的累赘，没关系，现在我长大了，我会照顾自己，我会代你供奉山神”
轻风流转，浓云薄雾，落日余晖，天色已暗。
晒过太阳的许诺格外精神，他回到破屋，晚起袖口，将破缸内溪水浸润的兽肉拿起。
他用小刀将兽肉一点一点切开，切成丁状，好将里面的污血去除，钱浩见的血腥，但见不得血腥的食物，每次肉食他都将兽肉经溪水浸泡后烹煮，减少血腥味，做烤肉那就更要去除血腥气，不然钱浩吃不下。
这肉是他两天前取得，为保证山神的供奉，还有照顾弟弟，获取足够的兽肉让他很是吃力。
不过能让弟弟开心，让山神满意，那他也不觉得辛苦。
在道观破石墙边，有以前就搭好的泥石烤台，他将兽肉通过竹签穿好，摆放的整整齐齐，足足有十多串，钱浩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泥石烤台边堆着满满的柴火，那是钱浩拾来的。
这小子，拾来的柴火已经够了，人去哪了，他看看天色，还有些许落日余晖，应该不会有死人出没，就算有死人，山神也一定会庇佑他们，钱浩在外拾柴火应该没事。
许诺点燃柴火，兽肉在火苗中滋滋作响，这兽肉没有肥肉，略显稚嫩，时不时有少许油脂滴下，如果用小刀划上两刀再烤应该不错，许诺转身回屋去拿小刀。
这时钱浩抱着柴火，拿着小刀而来，小刀上有鲜血滴落，未被许诺察觉。
钱浩的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他颤颤巍巍的将小刀递给许诺，紧紧搂着身前的柴火，不敢放下。
“够了，柴火够了，快坐下吃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或许是刚才跑的有些急了，没事的七哥”
“嗯那就好，放下柴火赶紧吃吧，烤糊了就不好吃了，明天我们再去晒晒太阳，你也会好起来的”
许诺接过小刀在兽肉上划出几下，兽肉冒着热气，鲜嫩的兽肉上有汁水流淌。
许诺对这鲜嫩多汁的烤肉没有食欲。
“七哥今天也不吃么“
“你吃吧，我吃过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供奉山神了，天要黑了，很危险，别跟来”
“嗯嗯，知道七哥，快去吧，别让山神等久了要是山神不高兴就不好了”
许诺拿着小刀摸黑绕过破屋石墙进到了那破观废墟中。
看着许诺没入黑暗的背影，钱浩放下柴火，颤颤巍巍。
腥红灼热的鲜血顺着柴火流下，左胸碗口大的血洞冒着鲜血热气，血洞中早已空无一物。
“七哥，如果你能去旅行，如果可以，请带上我”
钱浩缓慢坐下，脸色越发煞白，他颤抖着手拿起烤肉，吃着。
“这肉还是一样的味道，是你的味道，七哥的味道”
钱浩流着泪，吃着肉，这次他吃的格外的香，胸口喷溅的血伴着烤肉，在泥石烤台上滋滋作响。
山神，住在这道观密室中，密室里不见天日，没有一丝光亮，山神不喜亮光。
每当浓云把夜月光辉抹去，世间的死人恶兽便会闻着生人的气味而来，吞噬他们的血肉，啃食他们的筋骨。
那时许诺和他的弟弟钱浩便会躲到山神这里来，死人恶兽怕这山神。
天色越来越暗，月辉将要升起，许诺回头看向石墙方向，借由火光，钱浩啃食烤肉的影子印在一旁的树上忽隐忽现，看来钱浩吃的挺香。
“这小子，一定是饿坏了，可惜哥哥我太弱了，提供不了多少血肉”
“嗯，他没有跟来，他还小，有些事还不能让他知道”
许诺从不让钱浩独自来这密室，这是他对他立下的唯一规矩。
许诺进入密室，摸黑走了不多久，转弯进到更深处，就算密室漆黑如墨，就算行走困难，他也不愿照亮前行，因为山神怕光。
来到密室深处，山神就在密室的一角。
今天山神没有吼叫，躁动，唯有啃食血肉的嘶嘶声不断，许诺奇怪，但他并不害怕，他爱着这山神。
许诺摸黑对着山神跪下，熟练的挽起右臂的衣袖，将破碗放在身前，又将一团破布塞进嘴里，紧咬着牙关。
接着他毫不犹豫的将小刀刺入右臂，随着小刀的划动旋转，右臂上的血肉带着皮肤围着筋骨一点一点被他削下，伴着撕心的疼痛，许诺咬着牙将血肉取下，没了血肉的手臂，无力的耷拉在右肩上，像个死物。
他跪着，不吭一声，左手高举，将这碗冒着热气的鲜红血肉，向山神供奉，这是他今日的第二次供奉。
山神这次没有理会许诺，继续啃食着爪下还未啃完的血肉。
许诺轻轻将这碗血肉放下，他不想打扰正在进食的山神。
接着他将破碗缓缓推向山神，新鲜血肉散发着奔腾热气，黑暗中看不见血气，但少年的灼热血气让阴暗的密室有了些许暖意，本安静啃食的山神在黑暗中开始躁动。
吱——吱——
一声咆哮，山神将正在啃食的血肉一口吞下，追寻着热气，山神缓慢抬起头颅，黑暗中一双红底绿火的眸光慢慢抬起，死死的盯着许诺刚奉献冒着热气的破碗，奔腾的热气在这眸光中缓缓升起，清晰可见。
呲——呲——
顷刻山神空洞深邃的眸光离开破碗看向着许诺，接着它嘴里有含糊不清的声音发出。
“心，心，心”
许诺听得很清楚，这次她不要血肉她要跳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