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君可自择
领命而来的秦一走入大帐，秦昊背对着他，面容之上是从未有过的焦灼神情。
“主公。”
秦一轻唤道。
秦昊摆摆手，随即一指桌案。
秦一会意，将桌案上的军令拿起细细阅览一遍，目光中的神情越发惊诧。
“主公，这！…”
秦一只感觉手中的纸张重若千钧，口中之语亦是难以完整表达。
秦一干过的脏活不在少数，但秦一可以拍着胸脯说，斩杀之人皆是秦军的敌人。
可唯独对自己人下手，秦一尚且是第一次。
别说秦一了，秦昊亦是如此，拿起屠刀对治下子民下手。
而且还是那些手无寸铁，却甘愿与安定城共存亡的百姓，秦昊打心眼里一万个不愿意。
这份军令秦昊写了不下三次，每次都是写成即销毁，毁之再写成，反复碾转三遍，依旧未能下定决心。
“此计何人所出，当真是非人哉！”
秦一怒骂出声，作为跟随秦昊最久的天网首领，秦昊的脾气他知之甚深。
而且计出何人，秦一的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秦昊虽然心思狠辣，但绝非嗜杀之人，尤其是对待自己人，足以称得上一句爱民如子。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秦军，心甘情愿的为秦昊卖命。
秦昊摇摇头，神色郑重道：
“无需去追究此计的来路，今日你便出发，一人三马，两日之内务必将此令交付汉升之手，吾将尽起大军随后而至。”
“告诉汉升一句话，安定城可失，汉升不可亡，一切决定，君可自择。”
“速速去办吧！”
秦昊言毕，整个人无比落寞的坐到案台上。
秦昊今日算是彻底感受了一番，那种无可奈何，又不得不为之的无力感。
“或许当年先祖下发无字诏令给白起的时候，也是这般无奈的心情吧。”
看着眉头紧锁领命而去的秦一，秦昊的喃喃细语在大帐中徘徊不定。
踏出大帐的秦一好似变了一个人般，如虎狼般的目光扫视营地一圈。
待看清李儒之时，一股欲杀之而后快的冲动在秦一心头萦绕。
可对上李儒那风轻云淡的眼神，秦一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杀意。
从理智上来说，李儒这条计策是无比正确的，可正因如此，秦一才会有如此厌恶的心理。
连自己的同袍都痛下杀手之人，当真非人哉。
秦一嘴型那句汝非人哉李儒看得真切。
尽管如此，李儒脸上依旧挂着那道如沐春风的笑容。
无它，秦一的出现就证明秦昊对此事已有了决断，他这一计，算是成了。
看着似笑非笑的李儒，秦一恨不得冲上去撕烂此人的嘴巴。
微微眯眼将胸口的郁气压下，随即冲入马厩，拉出三匹快马疾驰而去。
他怕再待下去，就真忍不住要对李儒出手了。
“呼！”
见着秦一跑远的背影，李儒不复那风轻云淡的神情，整个人一屁股跌坐在木桩上。
方才对上秦一那吃人的目光，李儒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当初的水滴之刑，可就数秦一玩得最欢快。
如今之计更是将黄忠往死里得罪，恐怕要不了多久，此事就会传遍秦军。
届时，整个秦军将对他避之如蛇蝎，一想至此，李儒不禁苦笑不已。
谋士这份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一日后，安定城中。
“营长，主公密信。”
黄三快步疾行，薄薄的纸条在其手中不断挥舞。
“好啊！总算是有消息了。”
黄忠一拍大腿，整个人兴奋的站起身。
飞鸽传信好是好，但也极易被敌人劫杀。
尤其是在桑·陀罗围而不攻，将四处城门堵得水泄不通的情况下。
想要保持一条畅通的信息渠道，当真是无比艰难。
放飞信鸽还好说，选在寂静的深夜即可。
可若是回信，这鸽子可不管你是白天还是黑夜，只知道蒙头就往城里扎。
前些时日，被高棉人捡去做了烧烤的信鸽就不下数十只。
好在秦军的密件都是一信三发，且需以对应的密码本破译，否则这条情报路线，早已暴露在高棉人的眼中。
“秦一首领携军令孤身赴安定，主公带兵将在四日后抵达。”
参照密信上的阿拉伯数字，黄三飞快的密件破译而出，整个人瞬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听闻黄三之言，黄忠不由得面色一沉。
秦一身为天网首领兼秦昊的贴身侍卫，没有极其重要之事，根本不会轻易离开秦昊身边。
能让秦一孤身前来，定然是秦昊那边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营长，算算日子，秦一首领明日夜间就能赶到，我等尚需接应一番。”
黄三抬眉道，面色颇为难看。
“此事勿忧，如今城中百姓可还安稳。”
黄忠定了定心神道，眉宇之间忧愁不去。
“营长，城中缺水，饶是优先供应老幼，亦是力不从心。”
黄三面色一沉，安定城中的粮草尚可支撑半月，可有米没水，也只能是瞪眼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吾去城中巡视一番，汝将绳索备好，只等秦首领发出暗号，吾便出城一趟。”
黄忠说完，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城中百姓所在。
“营长…”
黄三轻呼了一声，黄忠之言却是最符合当下的情况。
出城容易进城难，非武力高强者不可为之。
若调动大军出城接应，不说动静极大，也是极其不理智之事，一想至此，黄三顿时收声。
反正这事黄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黄忠这些天的表现，已经彻底将黄三折服。
黄忠刚刚走到一片低矮的民宅所在，就有外出的百姓看到黄忠的身影。
一句黄将军来了，顿时唤出数百人。
百姓们抄着陶碗，舀起清水自家门而出，人潮如流水般将黄忠团团围住。
“黄将军，喝碗水吧！”
“喝我的，喝我的，我家的水甜。”
这些天的日夜相守，城中百姓对黄忠亦是极为熟络。
纵然干裂着嘴唇，可一见到来人，皆是毫不犹豫的将家中仅剩的存水取出。
所有百姓都知晓，只有黄忠不倒，他们这些人才有命可活。
更何况，黄忠这些天死战不退的身影，深深感染着城中的每一位百姓。
与城共存亡者，皆大义之士也。
黄忠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虎目微微泛红，心中只感觉所做的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