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销魂一箭
惨烈的厮杀声从黄昏持续到深夜,直到桑·陀罗确定事不可为,方才罢兵休战。
“醒醒,别睡着了,快把这碗粥喝下去。”
黄忠摇着一个趴在城头的玄鸟精兵,见对方迟迟未醒,直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扇了下去。
这种情况由不得黄忠犹豫分毫,无意识的沉眠,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被抽醒的玄鸟士卒摇晃着脑袋,此刻在他的眼中,黄忠模糊的身影在不停的晃动。
直到一口热粥被灌进肚,那士卒方才回了魂。
“草!赵三子,再不醒来老子又得抽你了!”
黄忠松了口气,总算又活了一个,只要还能喝得下粥,累死当场的概率降低九成。
“营长,我没事,还扛得住。”
赵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苍白的面容逐渐有了一丝血色。
“趁热把粥喝了,吾还得去其他城门看看。”
黄忠一边说着,一边将陶碗放下,踏着血水淋漓的城墙小道,黄忠紧皱的眉头就没放下过。
仅仅是统计了一番南门的伤亡数量,黄忠就觉得心在滴血。
辅兵阵亡三百,轻伤五十四,重伤者八十一人,将近半个营的部卒倒在了这场守城战中。
至于玄鸟精兵就更加不用说,从日落到深夜,都是这五百精锐顶在最前头,如今还活着的玄鸟精兵,已不足二百之数。
南门一战折损八百余人,黄忠清点完人数,差点一口瘀血从喉中喷出。
好在这些士卒的生命没有白费,黄忠损失惨重,可桑·陀罗也没能讨好。
安定城守军的坚韧出乎他的意料,一场大战下来,撇开那些被烧死的。
光是在南门正面作战,登城而亡的高棉士卒,就足有三千七百余众。
若是再加上其它三门的伤亡人数,仅仅四个时辰不到,就有近七千的高棉士卒倒在了安定城下。
等到桑·陀罗清点完伤亡数据,整个大帐之内已经看不到完整的物件了。
其瘆人的咆哮声响彻了小半个高棉营地。
“营长,喝口粥吧!”
黄三看着坐在城角发愣的黄忠,手中的陶碗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往哪放。
黄忠没有回应,自打巡城归来,黄忠整个人除了那无比寂静的沉默,就是那压抑到极致的杀意。
“营长!”
黄三壮着胆子,再次呼唤一声。
这一次,黄忠回过神,没有多说什么。
将递来的热粥一饮而尽,甚至还主动的跑到伙房,狠狠啃了两斤马肉。
临了一坛烈酒下肚,那虎目中的精光欲择人而噬。
“营长,你这是!”
黄三只感觉后背发麻,黄忠的状态,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别问!不管何人问起,都说吾已歇息,若是敌军攻城,你就给我顶上去!”
黄忠低声一语,随即双手伸向锅底,狠狠抽出一把黑灰就朝着脸上和身上抹去。
不多时,黄忠的身躯都被黑灰所包裹,要不是黄三全场在场,恐怕也认不出如今的黄忠来。
哐当一声,黄忠推门而去,在其背后,宝雕弓赫然在列,除此之外,黄忠手上仅有一卷绳索和一把短刀。
“营长,不可啊!主公下过死命令,非十万火急,主将不可以身犯险,你这是在抗命啊!”
黄三哀嚎出声,若再看不出黄忠想干什么,他这监察卫就真的是吃干饭了。
“嚎什么!把南门看好了,某去去就来!”
黄忠回首一瞪眼,吓得黄三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双通红的眼睛根本不像人类,反倒是像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酒足饭饱的黄忠趁着夜色翻上城头,一路小跑跟随的黄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主将只身赶赴敌营。
落下城头的黄忠发出一声鹧鸪鸟鸣,黄三一咬牙,将那捆在城头的麻绳给提溜了上来。
事已至此,他黄三能做的,就是把黄忠留下的首尾给收拾干净咯。
黄忠太清楚此刻他在做什么了,若是被秦昊知晓,军法棍肯定得打断三根。
但若不下城厮杀一番,他黄忠就快被胸中那口郁气给撑爆了。
更何况,巡城一圈,黄忠方才知晓,死伤最严重还不是南门,其余三门阵亡的人数达到恐怖的五成。
仅仅是一日不到,跟随黄忠前来的队伍就死伤过半。
除掉伤员,五千人马剩下的可战之兵不足两千。
倘若明日再来一场,整个安定城就得打空了。
如今之计,唯有袭杀敌酋,乱其军心,方才有一线生机。
更重要的是,黄忠看着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在他眼前无声无息的消亡。
倘若他黄忠不去做些什么,这一辈子都会遭受良心的煎熬。
军人,守土有责,战死沙场,与有荣焉。
但军中,绝不缺乏重义守信之辈。
这些士卒不负他黄忠,他黄忠也绝对不会让这些士卒,走得形影孤单。
今夜,当有陪葬者。
高棉人的营帐,就驻扎在城外五里的小河边,抹了一身黑灰的黄忠,如同鬼魅般迅速靠近。
桑·陀罗愤怒归愤怒,可该安排的暗哨却是一个不少,黄忠在提防他夜半袭城,桑·陀罗同样担心黄忠和他拼命。
黄忠仅仅是前行半里不到,就已有高棉士卒巡视而来。
猫在草丛中的黄忠将目光遮掩看向他处,整个人卧在落叶当中如同休眠的蝉,没发出一丝声响。
听着耳边掺杂着些许汉语,又带有浓浓高棉音调的讨论声。
黄忠眼微眯,手中扬起的短刃还是被他给压了下去。
等到巡逻的高棉士卒走远,黄忠快速起身,朝着前方河畔一路摸了过去。
“巴卡!”
一道低不可闻的脆响声传出。
看着脖子被扭成麻花状的高棉暗哨,黄忠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这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今晚的最后一个。
黑云盖顶,透不出一丝的月光,对于黄忠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天气了。
黄忠绕开重重阻碍,愣是潜行了近八里路,才从高棉人驻地的大后方摸了上去。
整个高棉营地静悄悄的,唯有那被重重包裹的军中大帐,方才有几许灯火传出。
黄忠看了眼大帐,下一秒眼神盯向了高棉人的粮草堆积之地。
仅仅是片刻,一个精密的作战计划就在黄忠脑海冒出。
烧粮,埋伏,杀人,撤退。
飞速地将所有路线在脑海过了一遍,黄忠猫着身子从营地的最薄弱点开始突进。
不多时,一道激昂的怪叫声响彻高棉营地,营地东南角落,一道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怎么回事!”
尚未就寝的桑·陀罗飞速提刀跑出大帐。
“头领,粮草失火了!”
有看守的士卒飞奔前来禀报。
“你说什么!守粮官是干什么吃的!”
“三番五次的交代,要注意防火,要注意防火!他这就是这么注意的!”
“快!组织人灭火,顺便把那个守粮官给我砍了!”
桑·陀罗揪着来人的衣领,整个人咆哮出声。
“头领,守粮官,守粮官他畏罪自杀了!!”
报信之人双腿被吓得瘫软,但口中之语却是丝毫不曾停顿。
眼前的主可是连自己父亲都敢杀,那还有谁是他下不了手的。
那守粮官之所以毫不犹豫的自杀,为的就是怕牵连家人也一起受罪。
或许只有一死,才能让桑·陀罗网开一面。
“废物!!”
“快去传令,一刻钟内灭不了火,你也去给他陪葬吧!”
桑·陀罗一脚将此人踹开。
可当桑·陀罗转过身的下一秒,一支带着凄厉破风声的箭矢,直透他右胸而过。
在漆黑的深夜中,桑·陀罗隐约看见一道鬼魅的身影,在隔着一百五十余步的地方,对着他冷冷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