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颗星
叶追的外婆生病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追他们一家三口刚吃完饭，正在客厅里看新闻联播。
林清的电话在一旁充电，叶追听到震动声，顺手帮她拔了充电器递给她，“妈妈，是舅舅打来的。”
林清接过电话起身往阳台走，边走边笑着摁了接听键。
“哟，大忙人最近不忙了？”林清和林舅舅从小关系就好，彼此之间说话没什么顾忌。
林舅舅是高中班主任，带的又是理科火箭班，平时一忙起来就六亲不认，他们兄妹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打电话联系了。
林清这边刚说完，下一秒，她的脸色就变了。
林舅舅焦急而又难掩悲伤的声音透过听筒，如同一把大锤重重砸向林清的脑袋，让她头脑发懵，难忍痛意。
“小清，咱妈病了，想见你。”
短短几个字，林舅舅说得异常艰难。
林清的脸刷一下就变白了，她竭力克制住自己，声音却难掩哽咽：“在哪个医院？”
林舅舅刚把医院名字告诉她，那头就已经有人在催促他，他只来得及嘱咐林清一句路上注意安全，而后便急急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林清的手一直在抖，她站在原地深呼吸好几次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推开阳台门，她径自朝卧室走去。
叶子晋的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名义上在办公，实则视线始终关注着林清的一举一动，看见她前后截然不同的状态，他立马就觉察到不对劲了。
将笔电放在桌子上，他起身跟进了卧室。
“老婆，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清正在拿自己的身份证，闻言再也绷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床头柜上：“老太太病了。”
叶子晋心头一震，他了解他那位大舅哥，一般的小问题他是决计不会打电话来告诉林清的。
“老婆你别急，咱妈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我去开车，咱们一起过去，你等我啊。”叶子晋连外套都忘了穿，一扭头就去客厅找钥匙准备去车库开车。
“你回来。”林清喊住他，“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家照顾岁岁。”
“我相信岁岁自己在家可以的，但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没事你等着，我去跟岁岁交代一声，她可以的。”
林清不同意：“不行，你就留在家里照顾她，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在客厅里的叶追早就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爸爸妈妈，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我想去看看外婆。”
叶子晋看向林清，“可是……岁岁你明天还要上课。”
林清皱眉道：“对，你明天还上课呢跟着添什么乱，你赶紧去睡。”
叶追呐呐道：“学习我可以回来补上，我想去看看外婆。”
叶子晋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出来调和：“既然岁岁想去就去吧，去看一下也好，毕竟她也很久没看到她外婆了。况且今晚咱俩都走了留她自己在家也不放心，等明天看完她外婆我再送她回来。”
“可是……”林清还想说点什么，一抬眼，叶追正惴惴不安地看着她，“行了行了，你去就去吧，现在去跟你们班主任请个假，免得他担心。”
叶追重重地点点头：“嗯谢谢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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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追刚给赵治军发完短信请假，叶子晋和林清就收拾好了。
一家三口除了一点生活必需品，其他什么也没拿，急匆匆地锁上门后就直奔车库。
林舅舅他们一家在玉南市，老太太就诊的正是玉南第一人民医院。
叶子晋调好导航，对林清和叶追说到：“这里到玉南要点时间，你们娘俩先睡一会儿，等到医院了可就没地方没时间睡了。”
林清系好安全带：“你开你的车吧。”
叶追在后座眼睛睁得溜圆：“爸爸，我也不睡，我和妈妈陪着你。”
叶子晋哈哈一笑：“那一会儿谁困了谁是小猪。”
车子滑出车库，一路奔着玉南第一人民医院而去。
三个小时后，叶子晋带着林清和叶追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
虽是大半夜，但医院仍是灯火通明，医生护士和病患来来往往，为这黑夜平添了几分紧张。
近乡情怯，尤其是在充满生离死别的医院，林清越是靠近，越是脚步沉重。
叶子晋知道她的担忧和害怕，在她身旁紧紧牵着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支持与力量。
叶追紧紧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林舅舅提前接到消息知道他们到了，从病房里出来迎接他们一家三口。
双方见面，叶子晋和林舅舅互相拥抱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清看到林舅舅的第一眼，欲语泪先流，“哥，老太太她……”
林舅舅赶紧安抚她道：“小清你别急，老太太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目前状况已经有所好转了。”他一偏头看到跟在身后的叶追，讶异道，“你们怎么把小叶子也带来了，她明天不上课？”
叶追从叶子晋身后探出来：“舅舅，我想来看看外婆。”
短暂的寒暄过后，几人一边往病房走一边聊天。
“哥，老太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舅舅叹道：“归根到底，还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前天在家的时候，东西掉地上了，她就蹲下去捡，谁知道起来的一瞬间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当时我和你嫂子都在上班，晓峰和媛媛都在学校，家里也没个人，老太太就那么躺在地上躺了十多分钟。要不是媛媛因为身体不舒服提前跟老师请假回到家，指不定就……哎，说起来也怪我，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我该请个人在家照顾她的。”林舅舅说起这事儿来很是自责。
“媛媛当时吓坏了，好在她惊慌过后还知道先叫救护车，然后又给我和你嫂子打了电话。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要是再晚一点儿送过来，怕是华佗在世也不行。我知道你们夫妻二人也忙，本来也没准备惊动你，但是当时老太太一度陷入昏迷，好不容易醒过来就要找你，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打电话给你。”
林清赶紧劝道：“哥，你这说的什么话，老太太是我妈，我来是天经地义的。而且你也别自责，如你所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哪怕有人在她身边，也是防不胜防的事情。”
叶子晋在一旁附和道：“对啊，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和清清离老太太远，平日里都是你和嫂子忙前忙后，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
说话间四人就来到了病房。
林舅舅他们给老太太安排的是单人病房。
病房里老太太已经睡着了，只有林舅妈一人在一旁守着。
“我和你嫂子让晓峰和媛媛那俩孩子回家去了。”林舅舅小声解释道，“对了，要不我先送小叶子回家去，让她和她哥哥姐姐一块休息休息。小叶子，你说好不好啊？”
许是母女间的心灵感应，原本睡得深沉的老太太在林清他们进来后，很快便醒过来了。
“清清，清清，是你吗清清。”老太太在床上半阖着眼，嘴里念叨着林清的小名。
听到老太太叫自己，林清好不容易收干的眼泪瞬间又涌出来了。
“妈，清清在这里。”林清哭着走到床前，心里有千思万绪在翻腾，动作却无比轻盈，她紧紧地抓住老太太的手，“妈，清清回来了。”
老太太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为了这个家，她的手已经在岁月和劳动的双重磨砺下只剩下一层粗糙的肉皮。
林清攥着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滴在上面。
老太太虽然已经醒了，但神智依然不清明，“清清，清清你在哪里啊？”
老太太一声又一声的呼喊让林清心痛不已，明明她就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却认不出来。
“妈，你的清清在这里。”
“岁岁，岁岁，岁岁你在哪里啊？”老太太喊了一会儿林清，又开始喊岁岁。
叶子晋将叶追带到前面去，“岁岁来，你外婆在叫你。”
叶追走到病床前，老太太已经彻底醒过来了。
叶追轻声喊道：“外婆。”
“岁岁，岁岁是你吗？”老太太强撑着爬起来，苍老的双手捧住叶追的脸，“岁岁，你回来看外婆了，岁岁你终于回来了。”
老太太说着，浑浊的眼里就流下了泪水。
“外婆，我是岁岁，我回来看你了。”叶追任由她捧着自己的脸，“外婆你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老太太点点头：“岁岁乖，外婆最喜欢岁岁了。”
“岁岁啊，外婆的岁岁啊……”
叶追脆生生应道：“外婆，我在。”
“岁岁……”
叶追明明就在老太太眼前，老太太却像透过她在喊另外一个人。
“在的，岁岁在的外婆，岁岁一直在。”
老太太一声又一声地喊着。
叶追不厌其烦地应着。
林舅妈戳了戳林舅舅，“你看这……”
林舅舅下意识地看向叶子晋。
叶子晋轻轻摇摇头，叶追是个懂事的孩子，不用担心。
“岁岁啊，我的岁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