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静候春归
“我……我故意伤害你，就是想让你恨我，离我远去。”
尹鹤归攥紧了拳头，叹道：“可是你没有离开，事已至此，你已明白我的心意，我也无须再伤害你，惹你流泪。但我不是你的良配，所以我不能再拖累你。”
“说到拖累，前世我的身子那般不好，又是病重失忆、又是毁容自杀。那时你可从未说过，我拖累你。”
苏陌鹂的语气温和平淡，不见动怒，也不是在故意反驳尹鹤归。
尹鹤归却毫不犹豫的说道：“你嫁给了我，我一定要对你好。你前世病重，就是因为我让你受了刺激才失忆的。也是因为那场病，你留了病根，才会病得容貌尽毁。你受不了、自杀、这都是因为我。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拖累？”
“你不觉得拖累，是因为你爱我。”苏陌鹂笑着问道：“对不对？”
“对……但是我不是你的良配，你值得更好的人爱你。”尹鹤归不敢接下她的话，忙又添了一句。
“从前世的种种来看，其实我也不是你的良配。说到底，都是我不好。”
苏陌鹂看着手心里的白色药粉，愧疚道：“你一直都在照顾着我，而我只会享受，即便之前我说过我会等你回头，我也没能做到，我还是在逼迫着你。
“所以，你才会觉得，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如此幼稚的我一定会受不了，我无法承担你身上的苦痛，也担不起来任何事情，所以你怕到时我会嫌弃你拖累我，对不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尹鹤归反手握住苏陌鹂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叹道：“是我命不好，我会拖累你，甚至会害死你。”
苏陌鹂也握紧他的手，轻声问道：“你说拖累，是因为你重生前就知道，今生前世，一切命定？”
“对。”尹鹤归点头，松开了苏陌鹂的手，说道：“所以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
苏陌鹂这一回没有强硬的拉住他的手，反而顺着他放开了手，继续替他上着药。她柔声道：“说起来寒山真漂亮，外面的人竟也忍心叫这里寒山墓。”
尹鹤归一笑未语。
苏陌鹂继续道：“前世，我可从来没有来过寒山墓。”
“什么？”尹鹤归没明白苏陌鹂的意思。
苏陌鹂笑了笑，说：“前世，我没有来过寒山墓，今生却来了两次。前世，我没有在谢阁主的婚礼上大喊我爱你，今生我却闹得整个江湖沸沸扬扬。
“鹤归，你瞧，这些事前生都未发生过，所以，何来前世今生，一切命定呢？”
尹鹤归连忙说道：“那是因为，你的命运原不该被我连累，所以那句一切命定不能锁住你的命运。”
苏陌鹂没有反驳尹鹤归，温柔道：“即便如此，那我们就不能好好珍惜当下了吗？如果知道结局不好，就破罐破摔，这样真的好吗？
“人都会死的，大家都知道，但大家都努力的活着，没有人因为知道最后会死，就直接自尽的，你说对吧？”
苏陌鹂的话说完了，尹鹤归却仍没有反应。
苏陌鹂见他没有说话，耐心的继续说：“我们很幸运，能双双死而复生，彼此仍是彼此，连未来命里的劫难都知道。
“如果你觉得，我的命运可以改变，那你为何要选择把我推走呢？为何不是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努力，改变曾经的结局呢？”
“我怕……”尹鹤归低下头，哑声道：“我怕如果你跟我在一起，还是会受我连累，不能改变原本的死局。”
苏陌鹂柔声问道：“你怕我会生病失忆，怕我会毁容，怕我会死在二十多岁。你说，是因为你没有照顾好我，所以我才生病，因为病得重了，所以才失忆，对吗？”
尹鹤归闭目点头。
他突然想起前世苏沉得知他骗她私奔、大闹篱笆院时的场面。
若是他一开始就说他是恶名远扬的鹤神，她一定不会愿意与他在一起。
若是当初他能少一点贪婪，不与她私奔——甚至，若是当初他能忍住筋脉断裂时的那口血，不喷在她脸前……这些环节，但凡少一环，她都不至于病重失忆，毁容丧命。
“你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生病的对吗？”
苏陌鹂轻轻捏着尹鹤归僵硬的肩背，试图替他放松一些。
“记得。”尹鹤归应了。
“我自己都不记得。”
苏陌鹂轻声道：“也许今生我还是会生病的，就像是，我今生也被醉翁山的刀砍了手一般，这个没有办法改变。
“但是也许，等到我快要生病时，有人能在我身边多注意一些，我就不生病了。那个人能把我照顾得很好的人，我觉得只有你能。”
尹鹤归一愣，下意识的握住了她搭在他肩上那只受伤的手臂。
苏陌鹂见他有了反应，心中略感欣慰，柔声继续道：“鹤归，只有你知道前世都发生了什么，只有你能替我避免所有的命定劫难。
“如果，你将我推给了别人，也许我还是会生病，或者还是会发生其他的问题，到时候一切都是一场未知。
“我可能会再也躲不过命劫，你也帮不了我。冯耀也好，邵奇也罢，都不会再有人像你一样爱我。到时候，我会落得什么下场，你我都不知道。”
尹鹤归听了这番话，呼吸略有凝滞，他的手不可抑制的开始颤抖，还不等他自己掩藏好，苏陌鹂便紧紧的握住了他。
她弯下腰，目光坚定又温和的看着他，道：“我想要勇敢一些，我不想认为我需要去到别人身边才能改变命运、才能平安余生。我认为，只有我们齐心协力，才能打破前世的所有难关。
“因为我们在一起，所以，不会再生病、不会再失忆毁容、不会再别离。”
苏陌鹂蹲到尹鹤归身前，抬眸，认真道：“我不想再逼你了，所以我不会再闹。可我实在是不想咱们明明是相爱的，却陷入了这莫须有的命定论里生生分别，一世遗憾，浪费了未来的生命。
“我不知道咱们为何这般好运的重生了，但我知道，这次重生一定不会是为了让我们分道扬镳。所以，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想明白，能愿意勇敢的将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
“命运若能改变，我不愿相信它是为了让我去到别人身边，我愿相信它是在给我们第二次机会，让我们一起打破原定的劫难。
“命运若不能改变，那你我还在纠结什么？这一生可能也没剩几年了，还要浪费在相爱不能相守的这种戏码里吗？
“还有，鹤归，我希望你能清楚的明白，就算我最后真的会死在二十多岁，我也无比希望死之前的生活是与你甜蜜的渡过的。
“如果身边人不是你，就算是我能天长地久的活下去，我这一生的幸福也不会多过跟你在一起的一刻钟。
“我很感谢你愿意跟我说出你的心结。我认真的告诉你，无论前路是否凶险，是否安逸，我都不怕。
“鹤归，我等你。”
言落，苏陌鹂在尹鹤归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拿过他手里的雪花棉袋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没有回头，这一回是真的决定不再逼他，静静的等在远处，等他愿意回头。
尹鹤归怔愣着神思望着苏陌鹂的背影，在她的白袍转出房门的那一刹，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却不想牵动了背上的伤痛，险些跌倒，堪堪扶住了桌子才稳住身体。
他迷茫的抬起头看向月华满布的院子，此时早已没了苏陌鹂的身影，他扶着桌子坐回到椅子上，脑中回想着她的话，双目空洞，不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