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死不明
虚惊一场之后,苏沉还是担心尹鹤归会事后寻仇,便让苏陌鹂和苏陌椋二人躲去了云楼暂避风头。
而余掌门担心苏沉在誉峰山庄会出事,带了许多人马驻守在了誉峰山庄脚下,他也亲自住进了誉峰山庄里,以防不测。
苏陌鹂在云楼住了一月有余,二月二龙抬头过后,风便渐渐的暖了。
此时,她正半躺在一张美人榻上,望着不远处含苞待放的杏花树,痴痴出神。
她最近总是喜欢这样望着杏花树,眼看着它们从干枯中苏醒,染上点点红嫩的花苞。她就这样望着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些什么。
“苏姐姐,虽说如今天儿渐渐暖了,但还不能穿的这样少坐在外面。”余之棠笑着走到苏陌鹂身旁坐下,替她披了一件披风,问:“我瞧着你出神许久了,想什么呢?是在担心苏伯伯吗?”
“也不是……”苏陌鹂拉了一下肩上的披风,回头微笑道:“也许是吧,在云楼住了这么久,连元宵节都未曾回家,是有些想了。”
余之棠向苏陌鹂靠近了一点,抚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苏姐姐,我方才收到了我爹传回来消息,他说咱们不用再担心了。
“这两日江湖上都在说鹤神在华国遇害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所以现如今誉峰山庄安全了,应当这几天苏伯伯就会接你们回家,你别难过了。”
“遇害失踪?”苏陌鹂听了这番话眸色渐深,捧着隐痛的心口揉了揉,微微叹息一声。
她倚在余之棠的肩膀上,望着不远处的杏花树,想着尹鹤归。
遇害?
他的武功那般高强,何人能害他到生死不明的地步?
不过……他到底也是个血肉之身,身上的伤应该还没好,身体的病也应该未曾休养,也许是他一时不敌?
但是,他是鹤神,这有可能吗?
苏陌鹂眯起双目,她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打得奇鹰山元气大伤,冯耀重伤难治,郎中说需要卧床半年多,而冯平现在只靠着一口气吊着,至今未能苏醒。
他下了这么狠的手,一定是想逼他们父子至死的,可为何突然放过了他们?
是为了不伤害她爹,是为了她吗?
大家胆战心惊的过了一个月,生怕他会再来寻仇,没想到江湖里突然传来消息说他在华国遇害失踪。
生死不明?这有可能吗?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真的是手下留情,还是留有后手?
苏陌鹂垂下眼眸,她不敢相信她原来也会怀疑他,会害怕他的残忍冷酷,会担心他对她不利。
前世的如蜜情爱,今生都化作了砒霜毒药,腐蚀着她心中关于他的一切美好。
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那天他险些死在杏林河畔时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心,她很清楚,她还爱着他,她知道自己忘不了他,却也不可抑制的害怕着他、不敢再全心全意的信他。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一直活在期盼和担忧之中,她的心里有许多疑问,却没有任何人能给她答案,她只能陷入无尽的困惑和纠结当中。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是好是坏?是有情还是无情?他到底想要如何?
而她,又到底该如何?
她想相信他,又不敢相信他。
在寒山墓过生辰的那一日,他狠毒无情的言语实在是伤她太狠,她生怕她如果再抱有希望,会再一次摔入到万丈深渊之中,永世都不能再振作起来。
余之棠见苏陌鹂面露忧思,以为她是担心苏沉,便想逗她开心,哄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遇见陌椋了,他说他派新言和木西下山给你买小玩意去了,东西太多,他帮着过去挑拣几样拿来给你玩。咱们等他一会儿,也许他会拿来些有趣的玩意儿。”
“嗯。”苏陌鹂看了一眼满脸担心的余之棠,勉强露出笑容,对余之棠笑道:“没事,我好多了……哟,我方才好像听见你叫他陌椋?以前不是都叫苏哥哥的吗?何时改的口?那作何还要叫我苏姐姐,不如直接随了他,叫我姐姐吧?”
余之棠白皙的脸颊霎时间红成了个苹果,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盯着苏陌鹂,一时语塞,根本不明白苏陌鹂为何转眼间就笑了。
苏陌鹂压下忧虑,她不愿余之棠担心,也不舍得敷衍余之棠的心意,于是故意玩笑,假意她一切都好。
她笑道:“告诉我,什么时候改的口?这些日子陌椋时不时的就没了踪影,是不是找你玩去啦?”
余之棠连连摇头,嗓子里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棠儿真是个乖孩子。”苏陌鹂眸色深沉的挂着笑容,伸手揉了揉余之棠的头发,柔声道:“谢谢。”
余之棠一愣,抬头看向苏陌鹂,仔细分辨着她眼中的情绪。
就在这时,苏陌椋正好回来了,手里捧着个木头块,欢脱地跑了过来,嚷着:“之棠,我回来了,你瞧你瞧,有这种机关做的小兔子……姐?”
欢乐的语气一顿,苏陌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失望。
“怎么个意思?”苏陌鹂笑着大声的说:“哦——小兔子啊,真可爱,可是你怎么不介绍了呢?机关小兔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哎唷,你脸色不好,怎么回事?啊——是我碍事了吧?也是也是,我还是去散散步吧,不能耽误你们俩,陌椋弟弟,之棠妹妹,你们好好玩,苏姐姐我走了。”
“苏陌鹂!”苏陌椋脸羞得绯红,气得都想将手里的兔子砸到苏陌鹂脑袋上。
奈何苏陌鹂武功高强,飞身向后一跃,笑着挑了挑眉尖,掉头跳上树梢跑走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忧心忡忡的,或是担心家里,或是伤心与尹鹤归的关系,熬得她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但其实这段时间也发生了好事,一是纳征之礼因为冯耀下不来床,所以只是发了红帖告知了江湖人这件喜事,并未举行宴会。
二是她一个活了两世的已婚少妇,常常看着余之棠和苏陌椋这对单纯可爱的少年少女、害羞又勇敢的互相思慕着,让她觉得昏暗沉闷的日子里添了些趣味,不再那般死气沉沉的。
只不过别人热络甜蜜的情爱热闹看久了,难免会思及自身,当她想起前生的浓情蜜意,再看看今世的形同陌路,实在是心痛如刀绞。
苏陌鹂不想再呆在云楼了,当她听说鹤神失踪,生死不明之后,那她想去江湖上查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想,她不用太担心的,毕竟他那么厉害的武功,那么冷漠的性格,是谁都伤不了他的——对,定然伤不了。
离开云楼的事,苏陌鹂谁也没有告诉,只留下了一张纸,写着她觉得在屋中太闷,出去玩几天。
这是她惯用的失踪手段,留下书信后,她便拿上了几件衣服,偷偷溜出了云楼。
江湖上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传言,苏陌鹂听了大半日,所听到的无非就是一切没有根据的揣测。
或是说,鹤神的死是誉峰山庄的恩义大侠替民除害。
或是说,鹤神其实一直在给朝堂中的某位大臣做事,是那位大臣下的毒手。甚至还有人说,那位大臣就是齐太傅。
其实当苏陌鹂听到齐太傅三个字时,心中闪过了一丝怀疑的担忧,但她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反驳了此话,她只当那人知道些什么内幕,结果那人竟然说鹤神看中了玉仙的美貌,轻薄了她,又伤了她的未婚夫,想要抢婚。
闻得此言,苏陌鹂明白在这种市井之地是什么真话都听不到的,所以她叼起蒸笼中最后一个生煎包,拉着马走了。
她漫无目的的随意逛着,有意无意间她已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木蔲江的杏林河畔附近。
杏林河畔的含苞杏花迎着水岸尽头粼粼的黄昏显得娇嫩又羞涩,宛若是一群群天真烂漫的豆蔻少女,带着欢喜热闹的思慕之心,躲着半面容颜偷窥心上人一般。
她看着眼前的景色,垂眸笑了笑,马首一转,直奔松杏小院而去。
当她走到篱笆门前时,她先是温柔的摸了摸那支横在门前娇嫩的新杏,低声倾诉道:“我又来了。”
而后,她轻轻推开了院门,领着走了一日的马儿去到了水井旁,她原以为院中无人,却听到屋中突然有一声响动。
她连忙往屋中走去,竟看到尹鹤归身着一袭半旧黑衫,松松的系着长发,白皙修长的手指正衔着一枚白棋。
他没有戴银玉骨面具,就那样自然闲适地坐在竹帘半卷的窗下。
徐徐微风拂过他的长发,在黄昏浓郁的光芒下,他原该冷酷无情的双眸竟添了些亲和的温度,他就那样半举着棋子望着她,未曾惊讶,也未曾冷漠。
苏陌鹂静静的望着他,而她整个人、整颗心都不可抑制的随着他而激动起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他明明只是坐在那里而已,她竟还会这般没出息的随他而动,难以自拔。
“你怎么在这里?江湖上、江湖上说你……你为何会在这里?”许久,苏陌鹂才嗓音干涩的问了一句。
尹鹤归未说话,安安静静的低下头看了一眼棋盘,稳稳的落下一子。
苏陌鹂也随着看了一眼棋盘,见此局刚刚开棋,便环顾四周,问道:“院子里还有别人吗?”
话音落下,她见尹鹤归还是不说话,他自顾自的拿起一枚黑棋,完全忽视了她。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用手掌推散了棋局,问道:“又不说话是不是?自从我今生遇见你后,你跟我说的话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尹鹤归不语,苏陌鹂看着他冷淡的模样觉得有些烦闷,忽然不愿再与他说话,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