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访命送魂
第二天一大早，苏陌鹂和尹鹤归吃过饭后就开始收拾最后的贴身行李。
苏陌鹂坐在床上抱着尹鹤归的双锏，用绢布轻轻擦拭着。
访命长锏的锏柄上纹有一只白顶黑鹤，镶着一颗珍贵的玉白珠做眼睛。
送魂长锏的锏鞘尾部雕刻着几朵墨色祥云，用轻薄似纱的铂金描了云边。
这两支长锏黑如夜幕，仅仅在一首一尾有些银白，恍如星辰皓月之光，沉稳华贵，带着死亡的凛冽和精致。
苏陌鹂叹道：“我的赤沙和吐云留在山庄了，如今咱们身边只剩下访命和送魂。我们却还要把它们丢到床榻下，不见天日。”
尹鹤归正擦着灰尘，闻言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它们从未做过什么好事，收起来是唯一一件件好事了。”
“谁说的？”
苏陌鹂抽出送魂长锏，说道：“它和我的赤沙长锏分别砍下了咱俩的头发，你瞧，你的头发我还揣在怀里呢。”说着，苏陌鹂便伸手掏出个小小的香囊。
尹鹤归点头，用手背敲敲心口，笑道：“你的头发也在我怀里呢，送魂……也就只做了这一件好事。”
“它也只出鞘过这两次呀。”
苏陌鹂惋惜的摸着送魂长锏，“世人都说鹤神厉害，只用访命便可大杀天下，送魂永远都不用出鞘。
“因着这句话，我就想让送魂为我只出鞘一次。
“可惜，它还杀过齐太傅。”
尹鹤归停下手，神情微微有些懊恼，“早知你如此想，我便不会用送魂去杀齐太傅……着实是脏了你的心意。”
“别在意别在意！”苏陌鹂把送魂丢在床上，走到尹鹤归身边，笑道：“我也就是玩笑话，重要的是你，哪个长锏有什么大不了的？”
尹鹤归放下抹布，走到一旁用洗干净手，带着苏陌鹂一起坐到床上拿起送魂。
“其实……不止齐太傅。”
尹鹤归迎着晨光看了看锏身，说道：“教我武功的师父也是死于送魂之下。”
“你师父？死于送魂？那你师父真的……”苏陌鹂小心翼翼的盯着尹鹤归，不敢把话问出口。
尹鹤归感受到苏陌鹂的小心，坦然承认道：“是我杀的。”
苏陌鹂眼中登时露出心疼之色。
尹鹤归一笑，安慰道：“没事，我不觉得难过。
“我说过的，遇见你之前，我身边的人从不曾给我过温暖，我也从未有过心。他是我亲手杀的第一个人，我也是故意的。”
“为什么？”苏陌鹂还是心疼，她倚在尹鹤归的肩膀上试图能给他一些温暖。
尹鹤归揽过她的肩膀，平淡的说道：“因为齐太傅不允许我有亲近的关系，我的奶娘虽然是死于多嘴，但那时我已经能照顾自己了，即便她不多嘴，齐太傅也不会让她活得太久的。
“而我的师父，也要在我出师的那一天命归黄泉。”
苏陌鹂搂住尹鹤归的腰，问道：“那……他没有反抗吗？”
“我们是互杀，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他也是拼尽了全力，只不过最后赢不过我而已。
“但是，他死的时候是笑着的，这倒是让我觉得惊讶——也只是惊讶罢了。”
尹鹤归语气淡淡，摸着送魂的墨色祥云，“也许，他是觉得我不曾有负于他的教导吧。”
苏陌鹂在他怀里抬起头，问道：“你真的不难过吗？元柏曾跟我说，我砍碎的那套棋子是你师父留给你的，你珍藏了许多年。”
尹鹤归笑道：“哪有这样的事？我师父是武鬼薛遥山，那人手段残忍性格疯癫，别说下棋了，他连字都写不清楚。
“元柏只不过是想让你觉得愧疚，继而促进我们的关系。难道你忘了他是谁的人了？
“那套棋子本来就是我的，我之所以珍藏，只是因为寒溪玉珍贵，我很喜欢而已。”
苏陌鹂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跳下床，喊了一句：“你等等！”
她把她的包袱全都拆开了，摊在地上翻个没完。
尹鹤归抖开一块黑布裹住了他的双锏，蹲下身，将它们送入了床榻之下。
他看着这对双锏，前世记忆恍恍而过，思及苏陌鹂当初用它自尽的模样、再思及当初雨夜被追杀时……
“我找到了！”苏陌鹂的声音打断了尹鹤归的回忆。
尹鹤归一愣，转回身看向笑容满面的苏陌鹂，见她手里拎着一个雪花棉袋，笑道：“这是你的棋子！”
尹鹤归静静的看着苏陌鹂明媚的容颜，心中泛起酸痛。今生他终究没能明媒正娶，她还是选择了逃婚。
好在，苏陌椋今生成长的尤其快，也赞同了他们的婚事。
前世她的病多数是因为苏沉的那一场大闹，如今他留了苏陌椋这步退路，又知道苏沉会来的时间，有了十足的把握，他坚信今生不会再重复毁容的悲剧了。
“鹤归？怎么了？你看见棋子不开心吗？怎么不说话？”
尹鹤归望着苏陌鹂杏花般的眼眸，不想扫兴，连忙勾起一丝微笑，起身走到她身边。
“鹤归，你看你看。”
苏陌鹂坐到小桌旁摊开了棉袋，从中取出两个竹木圆盒，打开了盒盖。
“我娘当初留给我一对儿黄白金锁做嫁妆，我将它融了，修好了你的棋子。从今以后，我们就像是这金玉棋子一般，再也不会分离。”
尹鹤归低头一瞧，果然看见了碎成玉渣的寒溪玉棋子被铂金和黄金镶嵌完整，黑玉与铂金，白玉与黄金，看起来虽不如从前那般素雅，却也别有一番精致。
他捏起一枚白棋，望着她姣好的容颜，笑弯眼角藏去心事，只问道：“娘子，可愿陪为夫下一场棋？”
“啊？”苏陌鹂最不喜欢下棋，面露为难。
尹鹤归用白棋敲了敲桌子，说道：“算是补偿我。”
“……行吧。”
苏陌鹂扶额，不情不愿的拿起了黑棋，道：“可是也没有棋盘呀。”
“谁说没有？”尹鹤归是喜欢下棋的，所以他的包袱里有一张羊皮卷，摊开就是棋盘。
苏陌鹂认命，只能与尹鹤归下一盘棋。
趁着尹鹤归布棋的时间，苏陌鹂瞥了一眼床榻之下被黑布包裹的双锏，叹息道：“送魂出鞘三次。
“一为师恩，二为情爱，三为仇恨，从此以后再不出鞘，……这样也挺好的。”
尹鹤归持棋微怔，笑道：“娘子，该是你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