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钻牛角尖
林秋莲对那些豪门向来冷淡。并不是不感兴趣的冷淡,而是带了些蔑视,瞧不上眼。姚佳忆也觉得挺奇怪的,妈妈向来宽和,接受能力很强,即使是被大众看做异类的事物,她也能欣然接受。
早些年的时候,整个镇子都在唾弃一个喜欢同性的男孩,连他的父母都把他赶出家门,拒绝认他。是林秋莲把那个男孩叫到家里,让他在此借住了很久。从头到尾,林秋莲都没有表现出鄙夷或者嫌弃,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
那时候姚佳忆还小。因为那个大哥哥住在自己家中,她被同学嘲笑,回家发了好一通火。林秋莲也没有做任何解释,不批评不惩罚,也不安抚。还是后来姚佳忆自己察觉出一些不妥当,跑去找林秋莲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为什么这么想?”
“汤姆哥,他……好像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他在这里帮我们做家务,地板擦得很干净,衣服洗出来香香的,还会用苹果刻可爱的小兔子。他还帮我做家庭作业……呃,他其实很好的。”
林秋莲煲汤,尝了口味道,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本来就不坏呀!我会把一个坏人带回家住吗?”
姚佳忆摇头,仰着小脑袋,还是不解:“汤姆哥这么好,那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他?”
“别人不喜欢他,就是他的错了吗?要是现在有人说你不好,你会先找自己的毛病?”林秋莲把火关掉,蹲下来看着姚佳忆的眼睛,“阿忆,有时候多数并不代表正确,更不能代表正义。你在做判断之前,先问问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感受,还有自己的内心。”
姚佳忆懵懵懂懂,大部分的话,她都听不明白。她只知道,要是有人说她不好,她才不相信呢。妈妈总是夸自己是最棒的小孩,那么好的妈妈都认同,凭什么要你一个“别人”来批评我?
汤姆在小别墅中住到成人考试,后来消失了五年。等他衣锦还乡的时候,姚佳忆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能听明白很多成人之间的事情。她听见汤姆抱着妈妈哭,而妈妈只是摸着他的头,笑着说。
“包容和接纳是一个人类的基本素质。你不用感激我,我只是表现出了更人性的一面。那些曾经中伤你的人……你就当做是他们兽性大发好了。”
包容、接纳。姚佳忆记得这两个词语,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妈妈征服——在人格上的敬佩,而不是单纯的小孩子对母亲的依赖。
按理说,这样的林秋莲,要是有偏见和敌意,那也只该是对着那些肮脏糟糕的人。豪门……没招她没惹她,也没到她眼前做什么坏事,她的蔑视来得实在莫名其妙。
以前姚佳忆也问过她,得到的回答是:“我是人,我偶尔也会有些偏激狭隘的情绪啊!我就是看不爽那些人,没办法解释。”
明显就是在糊弄人……不过她不肯说,那应该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最起码,不是分享出来可以让大家都开心的经历。姚佳忆也没有再问过。
于是到了现在,怎么对凌梓良解释这个问题,成了姚佳忆最大的问题。
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犹豫,凌梓良问道:“有什么问题吗?是太唐突了?也对,没有递拜帖,贸然前来,确实不太合适。”
“不不不,我们家很随意,不需要什么拜帖。”
“那是什么问题?”
呃……到了这一步,好像再躲避就太刻意了。硬着头皮上吧!妈妈只是对那些贵族豪门没有好感,但也不是不讲理,会无差别随意攻击。
姚佳忆临时找了个借口:“我昨晚和妈妈讲了结婚的事情,她是有点担心啦。觉得双方的家庭有些……嗯,差异,并且有点大。”
凌梓良立刻会心:“她担心你进到梅迪契家族中会受委屈?”
硬着头皮点头。
凌梓良越发严肃,甚至带了些凌厉:“你放心,也请岳母放心。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可以全凭心意生活,不会有人拘束你。你是梅迪契的女主人。”
女……主……人?要是没记错的话,凌梓良的父母健在吧?要说女主人,也该是他的母亲才对啊……
不过,这么认真的保证,要说不相信,他可能会咬破手指写血书吧?
姚佳忆忙说道:“我相信你的。只是,这个差距确实存在,所以……”
“嗯?什么?”
这一次倒是没那么多默契了,凌梓良也没能领会姚佳忆拐了个弯的心思。
姚佳忆只好说道:“是不是能在可以规避的环节中,稍微表现得不那么具有差距?”
凌梓良还是没明白:“要怎么做?”
姚佳忆叹了口气,干脆说明了:“你这些保镖、车队之类的,可以先撤走吗?妈妈是很节约的人,不太喜欢这种大阵仗。”
凌梓良替自己辩解:“这是大阵仗?这只是我出行的基本配置。”
……
所以说有差距啊!而且差得远着呢!在我们看来,这可厉害着呢!但在凌梓良的世界中,这不过就像是拿着地铁票去刷卡那么简单。
姚佳忆有点无奈,琢磨着该怎么表述才更委婉,不会伤害到贵族的价值观,也不显得自己无理取闹。结果没等她开口,凌梓良跟着说了一句:“不过,既然岳母不喜欢,那就让他们撤了吧。”
于是,在姚佳忆持续一脸懵逼的状态下,她和凌梓良两个人站在了门前。哦,不远处还缀着一个ben,一脸惊悚地看着凌梓良的背影。
原本凌梓良打算让ben也跟着司机一起走的,还是姚佳忆把ben给拦了下来,反复强调:“只是带一个助理而已,没有关系的!你唐唐mja集团总裁,连助理都没有一个,你是假总裁嘛!?”
也奇了怪了,平时看凌梓良很会调侃人,三两句带上一句揶揄,是思维很活跃的那种。这一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居然认起了死理,卯着劲往犄角旮旯里钻,拉都拉不回来。姚佳忆说可以留下ben,他居然还反驳:“岳母不喜欢这种阵仗。”
以至于姚佳忆那张目瞪口呆脸稍微抽搐了几下,艰难地开口:“你是反讽吗?”
确定了他是认真的之后,姚佳忆实在是忍不住了,把他拉下来,拖着手腕往回走。在小别墅对面的树荫下站定,姚佳忆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凌梓良的眼睛:“你今天很反常。”
凌梓良倒是不否认,点点头:“是。我想尽可能认真些。”
认真过头了,多了些……很难以言说的情绪,勾着人的心思蠢蠢欲动。
看姚佳忆不说话,凌梓良再次开口:“我不知道该如何让你相信,总之……用行动是最好的方式。你和我之间的婚姻虽然是契约,但我发誓,我会给你应有的一切。”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承诺,但每次都在这个“一切”中添加些新东西。姚佳忆发现自己的眼界有限,经验也有限,想象不出这个“一切”的范围。但凌梓良很清楚,他不停地从这个“一切”中掏出一捧体贴和关怀,放在自己的面前。
一直到现在,姚佳忆知道,自己还是没有看完全。在自己能想到的界限之外,还有他更多的善意。
他真得很好,很好很好。
这样的人,往前迈了一小步,低头,拉住姚佳忆的手指。在姚佳忆本能上躲闪的时候,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把姚佳忆紧紧攥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