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侯府①
老夫人听他这么说，心里来气，定武侯府现在可就言暮白一个独苗苗，断然不能去那危险的地方，声音也跟着拔高，“什么锻炼，这爵位暮白不要了，你爱给谁给谁。”
言峥认为老夫人这根本就是胡搅蛮缠，态度也强硬起来，“母亲是糊涂了吗，爵位乃陛下所赐，岂能说不要就不要。”
这些年言峥对老夫人几乎百依百顺，因此老夫人很不适应他的反驳，情绪激动道，“明日我便进宫，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暮白求一个顺遂，大晟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武将，怎么就非言家不可。”
侯夫人想要拦下言峥进一步的言论，以免他把老夫人气出好歹，言峥微用力就将衣袖从她手中挣出，直直盯着自己一向敬重的两人，“母亲和夫人自以为不让暮白上战场就是为他好，若暮白真的乐意，又怎会自己习武，又怎会在书房里藏着兵书，又怎会应允此次一同南下，你们真是糊涂啊！”
她们心疼暮白年幼，不让他随军训练，他允了；她们不愿让孙儿儿子年纪轻轻离家，他也应了。时间一拖再拖，如今暮白都到了加冠之年，还要如何。高阶武将之后不可入仕，难道就让他文不成武不就，庸碌一生。
老夫人气急，声泪俱下，“就因为你是大晟武侯，要护这天下，所以就要让我唯一的孙儿去送死吗，我言家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曾经的定武侯府也人丁兴旺，她也有三个儿子，她本可以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怎料老天无情。
想到已逝的父亲和两位哥哥，言峥眼中闪过悲戚，软下语气，“儿子明白母亲的担心，但是大丈夫顶天立地，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亦或重于泰山。暮白不是无能之辈，又怎会甘于平庸，母亲，您也该放手了。”
老夫人怒急攻心，几近哭喊道，“暮白，我可怜的孙儿啊！”
不待言峥再劝，人便昏厥了过去。
言峥失了方寸，慌乱地喊着，“管家，管家，快去叫大夫。”
一时间定武侯府灯火通明，乱成一锅粥。
二小姐言映雪从下人口中得知事情缘由，试探的问着，“哥，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她不理解他们各自在坚持什么，但是祖母已经气病了，哥哥就不能退一步吗。
言暮白薄唇微抿，眼带温柔地揉了揉自家妹妹的头发，“小孩子不要操心大人的事。”
言映雪不服气，青涩的小脸佯装怒道，“我才不是小孩子。”
言峥掩下眼底的疲倦，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道，“你们也不用守着了，都回去休息吧。”
看了眼憔悴许多的侯夫人，言暮白出声道，“母亲也吓着了，映雪陪母亲回去吧。”
见她苍白的脸色，言映雪心里担忧，“娘，走吧，明早祖母肯定醒了，我们早些来。”
侯夫人挣脱女儿的搀扶，上前抓住言暮白的手臂，颤抖着道，“不能不去吗？”
言暮白心下叹息，安抚她激动的情绪，“这些明日再说，您先好好休息。”
侯夫人不依，势必要问一个答案，只抓着言暮白不放手。
言峥看不下去，声音沉了几分，“夫人，你还要添乱吗？”
若非她请了母亲来，事情又怎会弄到如此地步。
侯夫人眼睛睁大，不敢相信言峥竟反过来指责她，愤怒道，“我添乱了？我添了什么乱？暮白是你定武侯的儿子，就不是我何芳容的儿子了吗？凭什么你说去就去，我不许。”
话语间，越发用力抓紧了言暮白的手臂，“我们今日就回学士府。”
拉着言暮白就要走，他却纹丝不动，侯夫人心里越发慌张。
言暮白安抚的将母亲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换到另一只手的掌心，入手只觉冰凉，说不心疼是假的，“娘，今日太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侯夫人依旧不想妥协，空气逐渐凝固，时间慢慢流逝，最终还是母亲败给了儿子，侯夫人抽回自己的手，言暮白随即唤了声妹妹的名字，“映雪。”
她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十几年的印象里，母亲是学士府优秀的嫡女，最在意形象，处事一向端庄大方，温和有礼，从未像今天这般歇斯底里。
送走了侯夫人，父子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言暮白觉察到父亲明显沧桑的身形，打破平静，“您也早些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朝。”
言峥看了眼老夫人紧闭的房门，满心无力，应了一声，“嗯。”
他又何尝不希望儿女一生平安喜乐，但他年纪大了，撑不了多久了，除了唯一的儿子，这侯府还能交给谁？
言峥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言暮白的声音，“父亲，以后会好的。”
他离开的脚步顿了顿，终是一言不发的走了。
言暮白行至偏房，在软榻上躺下，目不转睛的盯着漆黑一片的房顶，意识神游，草莽尚有鸿鹄之志，他又怎愿无所为。
言映雪将母亲扶至卧房，宽慰着，“您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日一醒，父亲就改变主意了。”
侯夫人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有满心怨怼，“他这是要让你哥去送死，我怎么睡得着？”
“您是关心则乱，战场虽然凶险，但也不是一定会出事，爹爹现在不也好好的嘛。”
侯夫人不知想到什么，越发激动，“战场上能有几个你爹，否则你们祖父和两个伯伯怎会…”说到这里骤然止住话语。
言映雪等了片刻，没听到母亲的下文，也不做他想，继续道，“娘，祖母已经病倒了，您若再不好好的，更没人拦着爹爹了，所以更要养精蓄锐，左右他们明日也不会出发。”
眼见侯夫人神情松动，言映雪再接再厉，“是不是？”
侯夫人思索着她的话，觉得不无道理，叹息道，“我只有你哥和你啊。”
言映雪心疼母亲，轻声细语的保证着，“我们都在的，您放心吧，都会好好的。”
良久，感觉到侯夫人放松了紧握的手，言映雪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被子里，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来到外间，让守在外面的瑞珠拿来了床褥，草草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