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谭久先将大米小米糯米和黑米，放入水中浸泡一个时辰。
接着，把浸泡好的食材和花生、莲子、红豆等倒入锅中，再加水掩盖，用大火将它烧开。
待锅中冒起咕噜咕噜的声响，再将去了核的红枣和桂圆倒入，最后再转小火熬制。
直到腊八粥被熬至浓稠，食材软烂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打开锅盖，腊八粥的香味扑面而来，谭玖咽了咽唾沫，五脏庙也发起了抗议。
稍微搅拌，便能看到一颗颗米粒好似莲花一般绽开，漂亮极了。腊八粥清香而不油腻。各种食材放在一块不仅营养均衡，连卖相也是极佳。
甜咸风味能根据喜好调配。谭玖知晓点点喜欢甜食，故而加入适量的白糖让腊八粥别有一番风味。
熄火后，谭玖盛了一碗出来，自己尝了一小口。
鲜香的粥在嘴里化开，软糯香稠，各种食材被炖的入了味，加上甜甜的味道，很是解腻可口。在这寒冷的大晚上，一口下肚更是暖心暖胃。
她小心翼翼捧着那碗走，回到房间，边用手肘推开房门，边冲里面喊道：“点点，可以用膳啦。”
却见点点不知在塌上翻找着什么，见她来了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心虚的一个转身，连尾巴也藏在了身体下面。。
“你找什么呀？”谭玖好奇的上前去。
点点欲盖弥彰的把爪子伸到身后推了推。
可他体积那么小，自然掩盖不了背后藏着的东西的。
谭玖躬身一看，竟看到它不知从何处翻出来的好几件狗狗的衣裳。
她不以为意，只以为小白狗臭美，没几天又想换新衣裳了，便由着它，只苦口婆心道：“来，先吃饱再换啊，别饿坏肚子又得晕倒了。”
却不知祁勋此举是因为自己即将要走，才想着‘偷’几件谭玖亲手为点点缝制的衣服当留作纪念的。
每件小衣似乎还沾染着谭玖身上独有的气息。想起她曾一针一线为自己缝制衣裳，以后自己却没有福分在占有她的好了。
点点难过的吸了吸鼻子。却害怕谭玖产生怀疑，它很快就把自己的悲伤的情绪掩盖好。
点点乖巧的跳到桌子上，狼吞虎咽地把腊八粥全灌进肚子里。
由于心里藏着事，他味同爵蜡，即使谭玖做的吃食一如既往的好吃，他也表达不出任何的兴奋之情。
可谭玖完全不知道啊，她看着点点一口一口把她做的食物吃完，就感到满满的幸福感。
接着她还像是哄小孩一样，给点点叙说这腊八粥的传说。
她的嗓音柔和绵密，就好像嘴里的粥一样，仅浅尝辄止，却瞬间在口腔蔓延，让人自此沉溺，逃脱无门。
“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户很穷的人家，他们三姐弟相依为命。
最大的女孩叫三丫，她带着两个弟弟一起生活。一天，三丫发现家里又没粮了，两个弟弟吵着要吃。三丫不得已，冒着大雪出去找吃的。她跟着松鼠找到了榛子。然后她走着走着，发现一袋食物和昏迷的男人。
秉着不能见死不救的精神，她把男人带回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小白狗的毛发。
见点点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谭玖以为它对这故事很感兴趣，她更加起劲就接着说了。
“两位弟弟见了就劝她把那小贷食物占为己有，可三丫坚持不能拿人家的东西。于是三丫用榛子和仅剩的食材熬成一锅粥，分给弟弟和昏迷的人。
昏迷的人醒了，对她的做法感激不尽。于是，在以后每年腊八都有人送来钱粮和一锅用各种食材熬制的粥，三丫就把他称为腊八粥，传给他们的后人。”
其实这传说早已家喻户晓，祁勋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谭玖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却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听下去。
罢了。他想。
反正他也快要离开了，她喜欢说故事，他就做她的倾听者好了。
“汪汪！”点点识相的回应两声。
谭玖叮嘱道：“这就是腊八粥的由来了。以后你每回吃腊八粥就要想起这个传说，知道吗？”
祁勋扶额，她还真把狗当人了啊。
也就只有他这只狗会听她唠唠叨叨的说故事，要是别的，眼里怕是只有食物了，哪管这食物是怎么来的。
他歪着脑袋看着女子喋喋不休的唇瓣。
心道：会不会想起这个传说他不知道，但是会想起她是肯定的。
想起这一晚，他们一人一狗在房间里，畅聊着腊八粥的传说。这个时候，点点还在她的身边。他们的身心靠得如此的近，像是彼此都是对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环。
而她，也还在他的身边。他暂时不用去想即将会发生那些不愉快的事，只记得这一刻就好。
“汪汪！”
他眼底一湿，快速一跃跳进她的怀里，用鼻头蹭了蹭她的脖颈，以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泪意。
“又撒娇。”谭玖没发现到，她一声声娇嗔，却又把他抱得更紧。
接着，谭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瓶桃花酿，他们也不知怎的从房间来到了后院。
酒瓶子很快见底，当她指着那轮残月说：“月亮好圆啊。”
祁勋就知道，她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谭玖七歪八哼的趴在那石桌上，双手也不再紧紧抱住点点不放。
这个时候，明明就是他离开的最好时刻。
大门还未上锁，与他现在的位子只有几步之遥。
因为喝酒钱谭玖将守夜的仆从遣退，现今四下亦无人把守。
只要小白狗一个跳跃几个翻身，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谭府，回到那国公府去。
他以前不是这么盼望的吗，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之前几次三番的逃跑不就是为了那一刻？
可为什么，现在想要挪动一分都那么艰难。
突然，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点点，你喝不喝酒啊？”
某女身体摇摇晃晃，拿着酒杯就往小狗最里面塞。
见小白狗绝情地别开了头，她神情开始低落，竟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连你也不陪我喝，点点你怎么能这么坏呢，我就只剩下你了。”她低声呢喃，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来了这个破地方，什么亲人，什么朋友，一夕之间全没有了……你以为我不难过吗？！我只是没有说出来！说出来又怎么样，没人帮得了我。”
她开始语无伦次，像是撒泼般：“我还要扛起整个谭府，还有一群毛小孩要养，我不能让自己倒下。”
紧接着又狠狠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
“过年了，爸妈你们都还好吗？”
说着说着，谭玖就仰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月亮，留下了一滴泪。
那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刺痛了身旁那人的心。
虽然谭玖说的话无厘头，但祁勋都听明白了，她应该是想家人了。
也莫怪得她，她一个女孩孤苦无依，一直依赖的父亲和兄长刚刚遭遇大劫，骤然离她而去，确实对她的伤害不浅。而其他磨难又接踵而来，令她喘一口气都无法。
可她却要故作坚强在外人面前嬉皮笑脸。只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默默舔舐伤口。若不是他只是一只无法言语的狗，她恐怕今日也不会将心事吐露出来吧。
突然，谭玖晃悠着站了起来：“对了，点点，我有东西送给你。”
她脸上明明带着泪水却故作笑脸，难看极了，连妆容都花了。
可她却没有察觉，趔趔趄趄的跑回房，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缝制好的布偶。
她的手摊开，把布偶放在石桌上，祁勋才看清了全貌。
那是一个通体雪白，脑门上有个小黑点的小白狗。它的毛发绣的乱糟糟的，可见制作者的手艺并不精湛。神奇的是那颗眼珠子却亮的惊人，如真正的眼眸一样能穿透人心。
像极了眼前的小白狗。
谭玖眨了眨朦胧的双眼，伸出手去触碰它的眼角处，神情温柔，“点点，我有没有说过，你最好看的地方就是你的这双……眼睛了，里面好像有星星，像我们那儿的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每次看到你，我就像回到了那里。”
她看着那双璀璨明眸陷入了回忆，虽然脸上笑着，眼泪却像开了闸一样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说抑制的委屈流尽。
点点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桌上的布偶，又看了看那醉眼朦胧的女子。心里百感交集。
终于还是抬起手，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擦去。
“汪汪汪！”
不要哭！
你哭，我会心疼，更会舍不得离开。
谭玖把布偶塞进愣愣的小白狗怀里，勒令道：“把这个送给你，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没有回音，死一般的寂寞。
她等得累了，就趴在的石桌上，眼睛闭了起来，口中却一直重复着，像在呓语：“我们永远不分开……”
此刻，祁勋心里无比挣扎的，
为什么在他要走的时候，告诉他这些呢。
像是过了很久，久到女子都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了。小白狗才像是想通了什么。
他跳跃到谭玖平静的睡颜面前，缓缓低下头，最终在女子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在心里回答：好，我们永远不分开。
她的气息，如桃花酿一般，醉人。而他，愿意就此沉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