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章 狗血+7（完）

    因此，当时年仅十五岁的云芙，在柳三娘的悉心教导下，摇身一变成为了芙蓉坊的一名舞姬，肩负起了扰乱晟朝、铲除熙王的艰巨使命。

    如今，任务已经完成，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云邕惊讶地看着她：“在这个时候，你居然要离开？”

    云芙朝他跪了下去，面无表情地说：“云芙能做的，可以做的，都为皇上做了。如今，云芙别无所求，只希望永生永世都不再踏进这皇城半步。”

    他沉默许久，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说，云芙，是北铭对不住你，是我云邕对不住你。

    云芙收拾完东西，环顾四周，这个寝殿留下了太多的回忆，也留下了太多的怨恨与哀愁。云芙踱步到窗前，靠在窗棂上，轻轻闭上眼睛，程昱那张愤怒到极致的脸又浮现在自己眼前。

    那日的事，就像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他捏着云芙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救程旭。云芙说，因为我爱他。

    程昱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曾经以为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但现在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云芙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知道自己伤害了程昱，但她也没有办法。她爱程旭，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程昱松开了手，转身离去。云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从那以后，云芙再也没有见过程昱。她离开了皇城，开始了新的生活。但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以及那个让她心碎的男人。

    没错，程旭并没有死去。

    在这个广袤的世界之中，唯有那句“君要臣死，不死不忠”能够致使熙王毙命。

    云芙心里清楚，程昱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因此，她嘱咐弄月时刻留意程昱的一举一动。终于，在某一天，弄月派遣手下之人给她送来了一封密信。信封之中，仅有一个字：鸠。

    云芙烧了信后，如往常一样平静地来到程旭的房间。她轻轻地推开门，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桌前，将刚刚沏好的热茶小心翼翼地端给程旭。她静静地站在一旁，亲眼看着程旭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云芙在这杯看似普通的茶水中悄悄放下了一种神秘的蛊虫。这种蛊虫极其微小且透明，即使放置于水中也难以被察觉。更为关键的是，它们对人体并没有丝毫的危害，但却有着神奇的能力——能够吸收进入人体内的毒素。不过，这些蛊虫的生命周期非常短暂，仅能在人体内存活三天。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它们就会随着人体的新陈代谢排出体外。因此，云芙必须确切地掌握程昱的计划安排，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当程旭毫无防备地喝下那杯掺有蛊虫的鸩酒之后，云芙迅速施展出自己精湛的点穴手法，准确无误地点中了程旭的睡穴。这样一来，程旭立刻陷入沉睡状态，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机。接着，云芙巧妙地制造出程旭死亡的假象，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已经离世。随后，她找到周妃，与她一同带着“死去”的程旭悄然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天之后，程旭将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届时，他们二人便可以远走高飞，前往一个无人知晓的僻静之处，共同过上那种男耕女织、自由自在、平淡而幸福的生活。那里没有权谋纷争，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宁静和安逸。在那个属于他们的世界里，他们将远离尘嚣，享受着彼此的陪伴，共度美好时光。

    程昱缓缓松开她那细嫩白皙的脖颈，眼眸之中满是无尽的哀伤与痛苦：“然而，我对你的爱意也是如此深沉啊。”云芙嘴角泛起一抹凄美苦涩的笑容：“程昱，你的确深爱着我，但在你心中，对这壮丽锦绣的江山之爱更为浓烈。”她的声音轻颤着，仿佛风中的残荷，“你给予的爱，实在过于沉重，我已无力承受。”

    他的目光忽地变得有些凝滞无神，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当我初次目睹你的身影时，你身着一袭纯净如雪的白色纱衣，正在父皇的寝宫之内优雅地抚弄琴弦。你的面容清淡如静水，宛如一幅悬挂于墙壁之上的美丽仕女图，仿佛是不慎从天际坠落而下的仙子，全身上下毫无尘世女子的烟火气息。”

    他轻声呢喃道：“阿芙，你可知道，唯有提及小叔之时，你的神情才会流露出些许变化，那时的你方才更似一个真实存在、充满生气的人。”

    云芙微微眨动双眼，强忍着不让晶莹的泪珠滑落，轻声说道：“能否放过程昱？”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只要是你所求，无论何事，我都会应允于你。只是从今往后，阿芙，请你切勿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云芙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脸颊，一片湿漉漉的感觉传来。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她也分不清这泪水中究竟有多少是为了他而流，又有多少是为了自己而落。他们两人，都陷入了一场无法自拔的爱情旋涡之中，却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给予回应、不会爱上自己的人。

    云芙始终疑惑不解，程昱到底是如何得知程旭并未身亡的真相。然而，当她再次与周芷相遇时，心中的谜团终于解开了。周芷身着朴素的粗布衣裳，一身农妇装扮，尽管如此，她的美丽容颜仍旧难以掩饰。云芙不禁摇头叹息：“熙王眼光高挑，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真没想到他所钟情的女子竟然是这般心如蛇蝎。”

    当初，程昱之所以会赐予程旭毒酒，正是因为他收到了一封神秘的密函。这封密函指控程旭企图谋逆反叛。实际上，如果仔细审视，便能轻易察觉出这封密函中的破绽和漏洞百出之处。然而，那时的程昱内心充满了对程旭的仇恨，一心只想让他置于死地。

    而那封将程旭推向绝境的密函，以及程旭依然活着的消息，都是由周芷传递到程昱手中的。是她，亲手断送了程旭生的希望。

    周芷微微愣了愣，轻蔑地笑了：“说到蛇蝎心肠，我觉得我们半斤八两，你觉得呢？”

    她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恨意，仿佛要将云芙生吞活剥一般。“要不是因为你，程旭怎么会死！云芙，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滋味！”

    云芙听了，心中一阵刺痛，但脸上却只能露出苦笑：“你不是早就已经做到了吗？”

    “不，我说的是真正的失去。”周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要杀一个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人，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即便这个人武功盖世又如何？我还是杀了程旭……程旭死了……”

    这两句话如同魔咒一般，不断在云芙的脑海中盘旋、回荡、交织、碰撞，最后又如烟花般绚烂地灰飞烟灭。

    云芙静静地凝视着周芷，口中喃喃自语道：“他一个人在下面会寂寞的……”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其中蕴含的悲伤却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既然他那么爱你，不如，你下去陪他吧……”

    云芙的心从未如此平静过，仿佛一片死寂的湖泊，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她似乎被云芙的神情吓到了，否则怎会吐出这般话语：“程旭压根儿不爱我，他仅仅是为了达成我爹周贤的遗愿才跟我成婚的。那天，我晓得你就在窗外头，是我蓄意扑进他怀中的。我佯装因爹爹的离世而悲泣，所以，他便坐在床边陪伴了我整整一宿。

    但是，此刻的云芙，什么都听不进去，云芙并不在意他所爱之人究竟是谁，只巴望着他能存活于世，平平安安地活着。不过，她亲手杀了他。

    云芙手起刀落，直直地刺向她的胸口。

    云芙难以领会她临终前的微笑，还有那句，云芙，你终将懊悔莫及。

    云芙怔怔地凝视着她的尸首许久，仿佛时间已经凝固。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悲痛、有悔恨、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迷茫。待到云芙终于转身准备离去时，却猛然瞥见伫立在门边的程旭。他的身影挺拔而坚定，面容沉静如水，然而眼眸深处却潜藏着汹涌的怒焰，仿佛随时都可能喷薄而出。

    程旭默默地抱起周芷的尸首，朝着门外走去，没有多看云芙一眼。云芙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低声说道：“你就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

    程旭停住了脚步，却依然没有回头。他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害怕：“你要和我说什么？是我九哥程昭的死，还是晟朝的灭亡？”云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程旭。原来，他一直都知道，知道所有的事情。

    云芙的手缓缓松开了程旭的衣袖，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累，累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电光石火间，她什么都明白了。程旭对她的冷漠和决绝，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杀了周芷，而是因为他早已洞悉了一切真相。

    程旭再次迈开步子，朝门外走去。临出门前，他停下脚步，背对着云芙说道：“我不会杀你，但从今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云芙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云芙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喃喃自语道：“你不想看到我……因为我杀了郑子歆吗？可长恭，你真的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她吗？”她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而这一切，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能够明白。

    在那个空荡荡的小木屋里，云芙像失去了灵魂一样，眼神空洞地盯着眼前的那幅画。那是他在离开之前交给她的画作，仿佛承载着他们之间无法言说的故事和情感。他曾经说过：“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已经真正死去了。”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深深刺痛了云芙的心。

    难道程旭宁愿面对着一幅画微笑，也不愿意正视站在他面前真实存在的云芙吗？直到此时此刻，云芙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那幅画上泪眼朦胧的女子并不是别人，而是 12 岁时的自己。

    她的思绪渐渐飘回了几年前，那个桃花绚烂盛开的季节。

    烛火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云芙独自坐在营帐内，默默地流着眼泪。皇兄责怪她不应私自来到军营，指责她太过鲁莽。不仅如此，皇兄还下令让大将军禹城次日护送她离开这个地方。然而，她来这里仅仅是因为担心他，只是想要见一见他而已。

    正当云芙哭得伤心欲绝之时，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男子突然闯入了营帐。他脸上戴着一个狰狞可怖的恶神面具，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阴森恐怖。云芙吓得失声尖叫，而他则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云芙的心脏跳动得异常激烈，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然而，这一次却并非出于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受。他的身躯散发出一缕淡雅的兰香，如同一股清泉般沁人心脾，令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在与他的交谈中，云芙了解到他独自一人冒险闯入北铭军营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营救几天前被禹城将军俘虏回来的北齐大臣周贤。

    如此英勇无畏！云芙打从心底里钦佩这样的勇士。

    因此，年仅 12 岁的云芙毫不犹豫地对他说出了以下这番豪言壮语：“若是我能助你成功解救出那位郑大人，你是否愿意委身下嫁于我？”

    云芙注视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介意你年长，更不会在意你容貌丑陋。母妃曾告诉过我，外貌不过是区区皮囊而已，年龄也绝非问题所在。看你的衣着打扮，想必你定是位将军吧，估计年纪应该和禹城将军相仿。而且你还戴着面具，肯定长得奇丑无比。”

    可笑那时的云芙啊！竟然将这样一个如同仙人般俊美的男子当成了丑陋不堪的怪物！只见那个男子轻笑一声，饶有兴味地看着云芙说道：“你当真要嫁给我？”云芙用力地点点头，目光坚定且真挚：“真！比许仙他娘子白素贞还要真！”男子听后不禁放声大笑道：“好！三年之后，如果你尚未嫁人，我便来迎娶你入门。”

    可惜的是，云芙最终还是没能等到这个男子前来迎娶自己。在她十五岁那年的生辰宴会上，皇兄将她引荐给了柳三娘，并对她说：“云芙，你身为北铭的公主，这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同时也是你无法逃脱的宿命。”就这样，云芙年少时最初的那份爱恋，因为皇兄的这句话彻底画上了句号。

    云芙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那幅画像，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脸庞。程旭啊程旭，她怎么能把他给遗忘了呢？

    耳畔不断回响着他临行前说过的那番话：“你绝对不能让北铭走向灭亡，但我同样也无法坐视你去伤害我晟朝的百姓。一切只能怪你我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罢了。”

    最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阿芙，其实我并非不爱你，只是不敢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