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狗血+5 （3）

    夏去秋来，季节更替，就连枫叶也仿佛染上了一层薄霜。时光匆匆流逝，云梵来到沈家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此刻，她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秋衣，这是沈绮强行给她披上的。云梵坐在马车上，一只手托着双腿，另一只手轻轻掀起车帘，目光远远地落在那个正从一群小孩子中间跑出来的男人身上。他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嘴角弯弯如同一轮新月，手中紧紧握着一串好不容易从小贩那里买来的糖葫芦。当他看到云梵掀开帘子等待自己时，脚下的步伐变得更快了。

    “吃吧。”沈绮尚未爬上马车，便将那串糖葫芦递到了云梵的唇边。

    那张美玉般精致的面庞上，总是挂着孩子气般天真无邪的表情。云梵实在想不通，沈绮究竟是怎样做到将有关于她的一切都牢牢铭记于心，但同时又清楚地知晓，沈绮总是竭尽全力想要将世间所有美好之物通通呈现在她眼前。

    就好比有回听闻府上婢女们时常聚拢一处，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各类胭粉香料时，沈绮二话不说便拽住一名婢女，风风火火地冲出府邸，不多时便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折返回来，并一股脑儿全推到了云梵跟前；又或者某次偶然瞥见别家女子发间点缀的珠钗摇曳生姿、叮当作响，于是便死乞白赖地缠着金匠赶制出整整一匣子首饰，然后喜滋滋地摆放在云梵妆台镜子旁边。而这回，也仅仅只是陪同云梵外出闲逛，当瞧见集市上头一群群孩童正围着那一串串红彤彤的玩意儿馋得直淌口水时，沈绮居然也按捺不住内心冲动，一门心思想要让云梵尝尝鲜。

    平心而论，这些个东西在云梵眼中既无趣又可笑，压根提不起半点兴致。然而眼看着面前的男子即将流露出一副心碎欲绝的神情来，云梵终究还是颇具敷衍意味地稍稍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随口应道：“嗯味道还算不错，你先拿着带回去吧，待晚些时候再拿予我即可。”

    男人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握着那串糖葫芦登上了马车。他小心翼翼地将原本放在云梵膝盖上的漆黑盒子托起来，放在自己身旁，仿佛生怕会压坏她似的。接着，他开口问道：“爹爹去江南买琴了，但我却不记得他何时会归来。娘子，你可还记得？”

    云梵低着头，轻声回答道：“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吧。”事实上，数月前，沈老爷的心悸症状刚刚有所好转，但没过多久却突然染上了一种奇怪而严重的疾病。这种病使得他无法动弹，甚至不能见到阳光。尽管请来了许多医生诊治，但都束手无策。只有云梵调配的药物能够稍微减轻一些病痛。因此，云梵自然而然地接手了照料老爷日常生活的责任。

    整个院子被黑色的布匹笼罩着，显得格外阴森。每一天，云梵都会亲自走进这个被封闭的院落，给老爷喂食汤药，尽心尽力，毫不懈怠。她很少允许其他人进入这个院子，似乎在守护着一个秘密。

    然而，这一切沈绮并不知情。云梵特意嘱咐周围的人向他隐瞒真相，只告诉他说老爷外出购买古琴去了。沈绮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依然过着平静的日子。

    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沈绮，那个将她宠溺得如同捧在手心里的珍宝一般的沈绮，这世上唯一一个把她放在心上、刻进骨子里的沈绮，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要对他说出那样残忍的谎言。

    回到府上后，云梵毫不犹豫地丢下了沈绮，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般，急匆匆地拎着那只漆黑如墨的盒子朝着沈家老爷的院落狂奔而去。

    走进院子，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浓郁的药水味与腐臭气息相互交融形成的怪味，令人作呕。然而，云梵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她毅然决然地推开了被黑色布条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寝室房门，紧接着掀起了床榻上的蚊帐。

    只见躺在床上的老人形容憔悴，骨瘦如柴，宛如一具干瘪的骨架。见到云梵走进来，他才艰难地睁开双眼，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34;只要你一死，就再也没人知晓玉琵琶的下落。那件传说中能够令白骨生肌、让死者起舞的神奇宝物，也将变得毫无价值，与其让它埋没于尘世之中，倒不如交由我来妥善保管。&34; 云梵冷冷地说道，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其中蕴含的狠戾却让人不寒而栗。

    床上之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云梵，嘴角微微上扬，但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云梵见状，眼神逐渐变得阴沉，她伸出手轻轻打开身旁精致的黑漆盒子，并从中取出一个漆黑如墨的瓷罐。当她揭开盖子时，一股刺鼻而毒辣的雾气迅速弥漫开来。

    &34;三个月来，我一直容忍着你苟延残喘，可如今，我已失去了耐性，沈老爷。这是给予你的最终机会。&34; 云梵的嗓音冰冷刺骨，透露出丝丝杀意。

    然而，面对云梵的威胁，沈老爷却表现出一种令人费解的蔑视态度。他竟然毫不畏惧地自行合上双眼，似乎对眼前的危险毫不在意。

    &34;哼！既然如此，那便休怪我无情！&34; 云梵怒声喝道。只见她将手中的瓷罐倾斜些许，那罐内浓稠如墨的黑色液体眼看就要流淌而下。只需一瞬间，这些由无数微小毒虫汇聚而成的恐怖汁液，便能将躺在床上的沈老爷彻底吞没，连一丝骨骸都不剩。

    可是云梵的手指却在最后关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拖住，任凭她如何努力，就是无法将其翻转过来。她紧紧咬住嘴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迟疑和挣扎，原本灵活的手臂此刻也变得异常僵硬，以一种倾斜的奇怪姿势停留在半空中。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银光如同闪电般划过空气，紧接着便是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梵惊愕不已，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锋利的银箭如鬼魅般穿透沈老爷的咽喉，瞬间夺走了他的生命。

    女子宛如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般呆呆地立在原地，双手微微颤抖着。屋内原本浑浊难闻的气味被一股清新凛冽的气息所取代。透过黑色布条遮挡的窗户，一缕秋日里罕见的温暖阳光洒了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而在这片光明之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顺着光线缓缓迈步走向云梵。

    &34;杀人如麻的你，竟然也会有怜悯之心&34;男人的声音冰冷而带着嘲讽，似乎对云梵的表现感到十分意外。他走到云梵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不过，留下这个人又有何用处呢？”

    一转头，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张刻骨铭心、妖艳动人的面庞，如白雪般洁白的发丝与梦中毫无二致，但云梵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她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瓷罐，轻声呼唤道：“齐昀……”

    沈华年如此肯定，那就意味着他一定已经告诉过沈绮。而沈绮，未必就真的忘记了一切……

    没错，如今还剩下的，便只有沈绮一人罢了。

    云梵神情恍惚地走出院子，目光迷离间，竟看见那位身着青色衣衫、风度翩翩的男子正静静地伫立在梧桐树下。他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宛如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真是个傻瓜啊！

    云梵微微侧过头去，只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刺眼，让人有些睁不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