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手术的意外
收拾好房间时,已经是拉各斯时间下午五点多了,这时中国刚过零点,陆明舟试着给程凉去了一通电话。
程凉说过,每一天都要通电话给她的,这是第一天。
“喂,陆明舟。”
电话被意外的被接起了,程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时,仿佛一整天的炎热和疲惫都奇幻版的消失了。
“怎么还没睡?”陆明舟问。
“我经常失眠的,你知道的。”
“药还没断吗?”
“断不了。断了就更难入睡了。”
“嗯。”
“陆明舟。”
“嗯?”
“我撒谎了,”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钟,说,“其实是我在等你的电话。”
陆明舟笑了一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嗯,程凉,我也想你。”
“……”那个‘也’是什么意思,她可没说她想他。
程凉有意岔开了话题,“到目的地了吗?”
“到了,宿舍还不错,单人间,南向,就是太热了。”
“有空调吗?”
陆明舟看了看头顶,说:“没有,但是有电风扇。”
“嗯。”
“你的手机……拿到了?”
程凉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知道我的手机丢了?”
陆明舟轻笑一声,没再说话。程凉想到了昨天送走陆明舟回去的路上,顺便去了趟派出所,警察说她的包被抢的当天晚上就被人送来了,里面的东西分毫不少。那五个彩色脑袋的小混混也相继被送进了派出所,鼻青脸肿。
只是杨旌临时被派到郊外蹲点儿,没人有她的联系方式,这件事也就搁置了。
程凉淡笑一下,“陆先生,你是想做好事不留名吗?”
“明舟,跟女朋友汇报完了没?完了赶紧出来吃饭!”门外响起一个粗犷的嗓音,旁边附和着几个笑声。
陆明舟隔着门喊了一声,“马上。”
电话那头的声音程凉听到了,她调出手机的世界时钟,上面有两个城市,北京和拉各斯,时间相差7个小时。
“你那里快六点了吧?”程凉问。
“嗯。”
“那是该吃饭了,我差点忘了,我们有时差,你去吧。”
“嗯。那你早点休息,很晚了。”
“嗯。”
“晚安。”
……
援非中国医生的工作有两项,一项是将从中国带来设备的使用方法教授给当地医生,这里有专门的中国驻地人员负责翻译。第二项就是为当地人门诊、手术。
比起在仁安医院的生活,在这个小镇上要更艰苦和忙碌,手术从早排到晚,几乎没什么间歇时间,加上饮食不习惯,仅仅过了半个月,几个中国医生就瘦了一大圈。
不过给中国医生适应的时间不多,当地疟疾和艾滋病的横行使他们不久就忽略了这里的炎热和干燥。
在高温达到近40度的天气里,医生要穿厚厚的防护服,戴防护口罩和手套,即便闷的喘不过气也没有人敢有一分松懈,因为比起患者,他们扮演着更为重要的角色。
在一个炎热的午后,手术室上躺着一个需要切除肝肿瘤的艾滋病黑人患者,医护人员聚精会神的围着手术台,对他开始‘开膛破肚’。
在一众黄黑皮肤交叉而立的医生中,陆明舟无疑是压力最大的那个,因为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他被临时指派成该场手术的主刀医生。
他的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要知道,他第一次为艾滋病人切除肿瘤,这是一台风险很大的手术。
“暴露肝脏。”
“撑开器,湿纱布。”
“手术刀。”
“肝三叶切除。”
心电监护仪发出有频率的滴滴声,周围的医护人员无一不是紧张到汗流浃背,甚至忘记了手术已经从午后做到了傍晚。
在肿瘤终于被顺利切除后,所有人松了口气。护士手里颤抖的刀一不小心撞上陆明舟的左手,划开了他的胶皮手套。那刀上,沾着患者和陆明舟的血。
所有人当场愣在原地,一时忘了手上的动作,注视着陆明舟手上的伤口。
陆明舟只皱了皱眉,说了一句:“缝合伤口”,试图把成员的注意力转移回手术当中。
患者的手术很顺利,然而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中,没有一个人的神情是自然轻松的。
陆明舟被第一时间隔离在了隔离室。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划破陆明舟手套的女护士哭哭唧唧的坐在地上,接受同事的指责。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要是明舟出了事,我看你怎么跟教授交代。”
隔离室是一个只有一扇小窗的简陋房间,五六平米那么大,一张狭窄的床,一个简陋的洗脸架,和一个泛黄的马桶。
他已经被暂停了所有的医护工作,像一个病原体一样丢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像禁闭室一样的地方。
服药待查的前三天,陆明舟就出现了血尿、呕吐以及皮疹的过敏现象。所有的症状都在告诉他,他或许熬不过去了。
每天都会有带着防护镜、防护口罩和防护帽的人隔着门上的小窗来看望他,陆明舟压根不知道来的人是谁,每来一个人,陆明舟都要强颜欢笑的告诉他,他很好。
陆明舟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他每天都会看那本《时间饶过风》,他总在想,死后的抚恤金,总不该成为父亲的债务了。
“邹女士。”陆明舟给邹华打去一通电话。
“小舟?怎么这个时间来电话,你那边……才凌晨3点多吧?”
陆明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昼夜颠倒使他快要忘了时间。
“哦,我刚下手术。”陆明舟随口撒了个谎。
“最近还好吧?”
“嗯,挺好的。”
“再辛苦也要注意身体,知道吗?”
“嗯,知道。”
“奶奶这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对了,小程在这里,你要不要跟她通话?”
“程凉?”
“对,她刚结束了毕业典礼,正在院子里摘菜呢。”
说话间,邹华就走去院子,把手机递给了程凉,指了指手机上的名字,说:“是小舟。”
“哦。”
程凉拍了拍手上的灰,接过了电话。
“陆明舟,是你吗?”她走进主屋,把学士服拖到一边。
“是我。”
“你从没这个时间来过电话。”
“我刚下手术。”
程凉似乎听出了端倪,她坐到门口的台阶上,皱起了眉,“你在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