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毕业答辩
报告厅里坐了将近200人，程凉中断发言后场内变得异常安静，谁也舍不得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甚至全神贯注的盯着台上失魂落魄的演讲者。
像是在看马戏团里定在原地迟迟不肯跳火圈的猴子。
直到人群中出现几声荒诞的笑，主持老师才出声提醒，“程凉同学，别紧张。”
程凉几近跳出的心脏，随着窗外那人默不作声的离开而摔落在心口。
摔的生疼。
那窗子太小了，小到她根本看不清陆明舟转身的模样，就看不到他了。
“程凉同学，请继续，不要耽误大家时间。”主持人又说了一句，声音比上次更严肃几分。
这个世界，是黑白色的，只有阳光透进来时，才能出现姹紫嫣红，时间，才会随之转动。
“对不起，”程凉收回眼神，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是信息工程学院07级博士研究生程凉，我的论文题目是基于神经网络的机器人路径规划研究。”
“机器人路径规划课题自从智能化兴起时就已经有很多前辈投入钻研，这项研究的确愈加深入，但是以往所有的研究都基于静态环境为前提，如果把背景放在一个动态的环境中，至今为止并没有一个大家能够信服的解决方案，本人论文的研究意义在于……”
尽管秒针转动的声音可以用悄无声息来形容，但此刻在程凉心中却震耳欲聋。
时间的尽头，是宇宙，是黑洞，是引力。
它曾悄无声息的带着朝气蓬勃的新生走向光明，又悄无声息的带着庸庸碌碌的灵魂走向黑暗。那么，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
……
陆明舟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旁边的空座位上，是他的行李包，黑色的，和他身上的颜色一样。
他望着窗外，手里拿着一本书，书里夹着一个平安符。
平安符是他离开家时，邹华送给她的。那本书的名字叫《时间饶过风》，邹华的成名作，陆明舟临走前，去了那座豪华图书馆，借走了这本书。
这是陆明舟第一次去这座新图书馆，跨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后悔这么多年，没有尝试走进父亲为他而建的图书馆多看几本书。
还自视清高的认为那是他的耻辱。
“听说那个中国籍的新加坡首富犯了事，在仁安医院跳楼啦。”
“跳了才好，在国外赚的盆满钵满，出了事知道回国了，这种蛀虫，没判死刑都是对他的仁慈。”
“……”
这是陆明舟离开图书馆时听到最后的议论。
两个女孩怀里搂着刚借来的书，表情凝重又鄙夷的享受着书籍带给她们高高在上的荣光。
陆明舟想，如果程凉在，她会不会默不作声的蹭掉她们手里的书，然后微笑礼貌的对她们说一句抱歉。
想到这儿，陆明舟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答辩应该结束了吧，以程凉的聪明才智，轻松拿个第一不是问题，他一点都不担心。
程凉今天打扮的很利落，跟所有人一样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头发高高扎起，马尾自然而然的甩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很漂亮。
他突然很想念程凉，尽管十分钟前才偷偷看过她，可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想她。
想念是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限制的。
陆明舟一想到和程凉再没了任何关系，就算两年后回国，他也没有理由再见她，陆明舟就觉得心里空掉了一截，最后导致他只能用香烟变成一团黑气，弥补那个空荡荡的地方。
“确定不去和她道个别？”宋清辉问。
他一边开车，一边观望后视镜里的陆明舟，见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又阴沉着脸，蛮分裂的。
陆明舟吐了口烟，“程暖走的时候，你不是也没去跟她道别吗？”
“那不一样。”宋清辉嘴角一抽。
“有什么不一样。”
宋清辉打了转向，拐了弯，手指一台又将其关掉。
“明舟，你一走，整个辰州，程凉就只有她自己了。”
“那还不是你造成的。”
“……”
宋清辉找不到言语为自己开脱。
如果不是他用手段骗到了程凉手里的证据，他们姐妹两个会平安无事的好好生活。
仁安医院门口停放了一辆白色的大巴车，有人已经坐到了车上，还有人正在往行李舱里塞行李。
宋清辉停好车，陆明舟对他说：“我走了。”
“嗯。”
“你多保重。”
“嗯，你也是。”
陆明舟提着行礼，打开了车门。
“明舟。”
“嗯？”下车的脚落在了地上，陆明舟停顿了一下。
宋清辉回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钱的事情，我会跟你一起想办法。”
陆明舟淡然一笑，“我的债你还了八年，还没还够吗？”
宋清辉眉头一皱，“你总是这么逞强，会遭罪的。”
“你不也这样？”
“……”
陆明舟下车后，宋清辉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皱着眉离开。
“明舟，你怎么才来？快点放行李，车马上走了！”
大巴车窗里探出一个医生的脑袋，对陆明舟笑着挥了挥手。
陆明舟对他嗯了一声，把他那包简单的行李塞进了行李舱。他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人，离发车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他把行李舱门啪的一声关上，顺便拍了拍手上的灰。
陆明舟几步走到车门，在上车之前，他下意识朝着街道望了望。
今天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把整个城市都映衬的亮堂堂的。接近中午的柏油马路生意并没有那么繁忙，零星的汽车和行人悠闲的穿越其中，陆明舟一一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陆明舟一脚踩上大巴车的踏步，就在另一只脚就要跟上时，一个声音出现了。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连名带姓。
在医院，病人会叫他陆医生，同事会叫他明舟，教授叫他小陆，在家，奶奶会叫他小舟。连名带姓叫他的人，只有一个。
他维持着上台阶的动作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的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程凉气喘吁吁的站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深深的凝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