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贱人
才子名士们对待胡汉山的礼节极为周到,起身相迎,还是厅阁内所有才子名士们全都站起来拱手行礼。
显然是因为临江仙,胡汉山的名声大噪,才子名士们把胡汉山当做了大明少有的风流人物。
胡汉山对待厅阁内的才子名士们的态度可就恶劣多了,高高的昂着脑袋,看也不看正在拱手行礼的才子士子们。
甚至带上了很大折辱意味的不还礼,把拱手行礼的才子名士们晾在那里,一屁股坐在了最前面的官帽椅上。
还表现出与才子名士们一起喝茶很丢身份,直接让胡二摆上来早就准备好的一套汝窑红釉茶盏。
大明的五大名窑,以汝窑为最。
胡汉山身边花梨案几上的汝窑红釉茶盏,更是汝窑里上品中的上品,是洪武七年烧制釉变最好的一套贡品。
洪武皇帝赏赐给了左丞相胡惟庸,一直摆放在官邸珍藏,是左丞相官邸内最稀世的珍品之一。
胡汉山为了羞辱这帮子才子名士,做足了准备,从官邸来的时候把这套汝窑红釉茶盏偷了出来。
又让胡二带了几钱探春贡茶,用自带的定山西南麓的珍珠泉泉水,沏了一盏好茶。
摆明了是说自诩高雅的才子名士们,拿着官窑茶盏喝松江府岕片茶。
是山猪吃细糠。
从蛮横进来,昂着脑袋蔑视才子名士们,折辱的不还礼,再到把才子名士们比作山猪。
这一气呵成的连贯侮辱行为,全是胡汉山早早谋划好的,为的就是羞辱才子名士们。
尤其是用自带了一套奢靡茶具,是在说最看重名声的才子名士们下贱,不配与胡汉山交往。
才子名士们最看重的是名声,没了名声就像老年丧子,痛不欲生到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胡汉山坐在官帽椅上,吹了吹汝窑红釉茶盏里的热白气,几乎快要笑出声来了。
对于自己刚才的明智行为,差点乐疯了。
以这帮子才子名士们的傲骨铮铮,受到这么大的侮辱,估摸着这帮家世显赫的才子名士们这辈子都没受到过这么大的侮辱。
还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接下来的情况,胡汉山都能想象的到了。
才子名士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口水四溅的破口大骂胡汉山不当人子。
泥金美人屏风的另一侧。
勋贵子弟们瞧见胡汉山这么一连串的举动,只是看见,勋贵子弟们感同身受的心里忍不住一阵火气上涌。
太欺负人了。
“这要是能忍得了,本驸马当场吃人中黄。”陆贤只是看着就忍不了,气不打一处来的说了一句。
就在勋贵子弟们忍不住要痛扁一顿胡汉山那副贱样,胡汉山也确实在等着才子名士们用嘴痛扁他。
等了有好几息的时间。
始终不见才子名士们有任何举动,胡汉山不满的看了过去,看完以后更不满了,脸色都开始难看了。
坐在官帽椅上的才子名士们,没有受到半点侮辱的样子,反而是面带笑容的频频点头。
哪里是受到了侮辱,分明是得到了鼓吹诗词的欣喜。
胡汉山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上一个只是在才子名士们面前摆谱,显摆百万家资的晋商,只是多拿了几十两银子抢走了一名才子的美妓。
就被全金陵的才子名士们口诛笔伐到在金陵待不下去了,全家老小灰溜溜的赶回山西老家了,祖产遭受了重大打击。
短短一年的时间,从祖产百万两白银,缩减到不足十万两白银。
胡汉山这一串的行为,都不是显摆,是赤条条的侮辱。
侮辱的还不是一名才子,大半个金陵的才子都被侮辱了,还有不少名满各地的名士。
结果,才子名士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勋贵子弟们同样是看不明白了,难不成才子名士们全都气晕过去了?
又不像啊,才子名士们睁着眼睛的坐在那里,还有说有笑,甚至是诡异的面带笑容。
“唉,汉山先生不仅才高八斗,就连文人傲骨都这么的独树一帜。”
“佩服,佩服啊,只有这份文人傲骨才能对得起临江仙的大才。”
“汉山先生已经足够谦虚了,当年大名鼎鼎的北郭十友之一余尧臣,甚至对着金陵才子们学猪叫。”
不感到屈辱也就算了,一口一个先生,一口一个文人傲骨,还把这份羞辱当成了荣幸。
勋贵子弟们都快气炸了。
平时,勋贵子弟们路过才子身边走快了几步,才子们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纠集一帮子金陵才子没完没了的口诛笔伐。
甚至是多看了一眼酒肆里正在喝酒的才子们,会被当做口诛笔伐的借口。
胡汉山今天的行为,相当于一脚把才子名士们踹倒在地上,还用脚狠狠的碾了几下脸皮。
临走了,又往脸皮吐了一口唾沫。
结果,才子名士们一个个站起来拍手叫好,脸皮上被吐了一口唾沫,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真贱啊。”
胡汉山头疼的看着才子名士们,费尽心思让才子名士们骂他,反倒是夸他有文人傲骨。
当真是认同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对的,不认同的时候,瞅一眼都是错的。
余尧臣这事胡汉山知道,这是效仿魏晋时期竹林七贤中的一位学驴叫。
不过,竹林七贤那一位只是标榜自己与世人不同流合污,北郭十友余尧臣是讥讽当时参加诗会的才子们所作诗词都是猪叫。
胡汉山的本意是想羞辱才子名士们,然后再被才子名士们羞辱,怎么也没想到反倒成了北郭十友余尧臣那般的文人风骨。
适得其反了。
就在胡汉山头疼这帮才子名士们不仅不骂他,还因为他写了一首后世诗词,不停帮他鼓吹的时候。
勋贵子弟们一起看向了驸马爷陆贤,他的妻子汝宁公主很是得宠,受到洪武皇帝的喜爱。
这么一位在勋贵子弟里都算头排人物的驸马爷,当众吃人中黄着实是罕见。
驸马陆贤故意‘咳’了一声,像是没感觉到勋贵子弟的视线,硬着头皮喝完手里的松江府岕片茶。
还没喝完实在撑不住了,赶紧抬起脚步,一溜烟的功夫消失了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