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棋子

    已是亥时，寿康宫的灯火依旧明亮。

    守在宫门外的侍卫打着哈欠，不过刚刚才轮了值，站了一会便开始发困了。

    “娘娘，早些歇息吧。”

    跟在太后身边的徐嬷嬷小声劝道。

    “哀家睡不着。”

    斜靠在主位上的妇人面露忧愁。

    徐嬷嬷也不再多说什么，一如既往地为妇人披上外衣，随后退至一旁，暗自叹息。

    自先帝崩逝，她家娘娘时常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她与先皇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他们携手同行数十年，相敬如宾。

    直到骊妃的出现，她才明白这位帝王的无情与冷漠。

    二十年前，骊妃还只是个贵人，母族势力不及后宫其他妃嫔，可她也不争不抢，只想在宫中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可在这深宫之中，哪能这么轻易独善其身，不争不斗，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哪怕是位居高位的皇后。

    她们斗了大半辈子，最终输给了帝王无情。

    骊妃为皇帝孕育二子都捂不热他冰若寒霜的心。她于他而言不过是皇权利益下的一颗棋子……

    当年因为钦天监一句预言，让她与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骨肉分离，都说皇帝不信，实际已经在悄悄做好打算，以什么借口将这孩子赶去清心宫。

    正好逮住她难产作为怜惜生母的借口，在外人看来是皇帝太宠爱骊妃了。

    而他，真正在意的是那句“此子恐误国运”……

    再后来，两国交往，为求和平，这位帝王竟要她过去和亲。若不是皇后出面劝解，她早已沦为那群蛮人之奴。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这位帝王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全他一己私欲罢了。所谓的宠爱她，也是他在外塑造的形象。

    真爱她，何至于他们骨肉分离？

    不止于此，他还听信谗言，认为她的孩子有谋逆之心，欲要除后患以慰安心。

    若不是皇后发觉，将这事告知于她，她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为人父的他竟可以如此残忍。

    皇后也是在那一刻才知道，与她同床共枕，相伴一生的皇帝可以冷血至此。

    “你这么怕别人威胁到你的帝位，为何还要生下这对孩子……”

    妇人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

    她也曾失去孩子的痛，能理解一个作为母亲的心。尽管她们在宫中是对手，她还是把皇帝想要除掉骊妃孩子的事透露了出去。

    她不曾想过，她的这份善心，会让皇帝断送了性命。

    骊妃对于皇帝想要除掉她孩子的事深信不疑，为了她的孩子，选择了铤而走险。

    “陛下啊，有这样的结果，你怨不得别人。”

    妇人又一遍低语。

    一旁候着的徐嬷嬷面露疑色，不晓得太后在呢喃细语些什么。

    入夜微凉，窗外树影婆娑。

    “可是起风了？”

    妇人右手枕着脑袋，左手搭在凤椅地扶手上，语调漫不经心。

    徐嬷嬷颔首：“回太后，是起风了。”

    得到回应，妇人借着扶手缓缓起身，轻轻抖落衣袖，一步一步下了台阶走向了宫门口。

    徐嬷嬷躬着身子，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走到宫门口才停下脚步。

    抬头仰望这幽幽月色，似是透过这轮明月看着远在天边，阴阳相隔的人。

    “娘娘可是在想长乐王……”

    那出世没多久却夭折的孩子啊。

    一直以来都是太后心中的刺。

    “逝者已矣。”

    妇人淡淡地回答。

    往事不可追，一度耽于过去只能徒增伤心罢了。

    眼睛是长在前头的，自然是要向前看的。

    “不久前，皇帝召了沈南初的人过去，这会向指使又进了宫，哀家想着，这洛城的天，怕不是要变了。”

    “娘娘尽管相信圣上便是。”徐嬷嬷低着头安慰道。

    妇人莞尔一笑：“哀家自然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