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三世
在一条由黄泥铸就的羊肠小道上,一只数十人的队伍在缓慢行进着。
队伍的外围,十余名手持各式兵器的家丁,不时警惕的观望着四周的情况。
内围,则是数十名穿着短打衣衫的奴仆,身上背着或大或小的行囊,正喘着粗气艰难的跋涉着。
而队伍核心处,则是一辆用料考究的由两匹驽马拉着的四轮马车,车厢内,隐隐间可以听到一男一女时不时传来的调笑之声。
突然,队伍中的一名面容稚嫩,长相清秀的少年仆役,猛地蹲在了地上,脸上露出了巨大的痛苦之色。
钟良只感觉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整个人仿若要被砸成一团肉饼。
且不只是肉体,连灵魂都似被放入巨大磨盘,狠狠碾成细沙般。一瞬痛苦过后,又是狠狠撞击,似有一团东西,被一股力量强行塞进身躯!于是,钟良翻白眼,口吐鲜血,晕厥过去。
而在他晕厥之前,半空中突兀的传来一声巨响,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与纷乱的脚步声。片刻后,似有熟悉的声音大喊:“是山崩!快躲开!”紧接着,便是巨石崩裂的声响,无数巨石从两旁山坡坠落。
钟良强忍着疼痛瞥了一眼,只见一个偌大黑影带着呼呼风声朝他奔袭而来!糟糕!
……
当钟良醒来,天空已暗,夜色如幕,环绕身边的是不时响起蝉鸣的树林。身前火堆明亮,木柴炸裂声不绝于耳。
“阿良,你醒啦?”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身着简陋粗布衣衫的健壮小伙,仆役打扮。
见钟良醒来,脸上略微露出一丝诧异,随后连忙有些惊喜叫道。
“额,你是,石头哥?”钟良摇了摇仍有些昏沉的脑袋,脑海中似乎有千般场景,万般记忆如同跑马灯一般掠过,强忍着不适,开口问道,只是语气好似有些不太确定。
“对呀,是我,孙石头。怎么,被山崩吓破胆,连你石头哥都不认得了?”孙石头脸上笑呵呵,见钟良似要坐起,忙过来扶,却不想钟良身躯出奇沉重,不仅没扶起,自己还差点摔了。
孙石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头叫道:“阿良醒了,过来几个人帮忙,顺便拿点干粮和水过来。”
“好的,石头哥!”不远处有人回应,紧接着是一阵忙碌声。
“好小子,跟着杨大人出来这几天,别人嘴里见不到半点油水,唯独你小子倒是沉重不少,偷偷告诉你石头哥,是不是藏着好吃的呢?”孙石头半开玩笑道,稍后有人过来,同他一起将钟良扶起坐好。
紧接着,有人拿来两张面饼和一碗凉水。这些人皆身着粗布衣裳,身份应与孙石头一样,皆为仆役。
“哪儿能啊石头哥,我身上连个包裹都没有,像是能藏东西的人吗?”钟良揉了揉后脑勺,此时那股子不适感已经稍稍减轻,整理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随口回复着孙石头的玩笑话。
他记起来了,自己此前似已死去,而后不知怎的,灵魂被塞进现今这具身躯。所以,上一世叫钟良,这一世仍叫钟良?
不过也挺好,未改名,老祖宗在地下想必不会骂自己是不肖子孙。
钟良意识到自己重生后,并不显多少慌张,反而有些兴奋。
因这已非他首次重生!他的第一世是出生在一个名叫地球的蔚蓝色行星,而在那个世界,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带着记忆穿越至一处名为墨世界的地方,且还带有穿越必备的金手指,便是他的脑海中,隐藏着一颗蔚蓝色的菱形结晶!
且经过他的试验,这颗蔚蓝色的结晶中,有一股极为庞大的精神之力!
这股精神力犹如前世的浩海一般,仿佛无穷无尽,一眼望不到边。
只是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需要钟良强健自己的体魄。体魄越强,能发挥出来的精神力便越多。
而精神力加持己身,便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离体探查等效果,可谓是十分逆天。
后来,为了利用好自己的金手指,钟良在墨世界想方设法加入了一家武馆。
在精神力的加持之下,钟良的武学天赋也是极为出众,修习武学十分迅速。
最后,为了能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钟良加入了军队,成为了一名士兵,历经百战,浴血厮杀之后,终于成为了军中的一名偏将军。
但天有不测风云,钟良刚爬上偏将之位不久,就遇上了一场残酷的攻城战,他手下士兵久攻不下城墙,军中的大将军下令,所有偏将军必须亲临战场,上阵强攻。
钟良无奈之下,只得亲自登城厮杀,最终被敌军数百人围攻,力竭而死。
钟良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重生,结果就只能这般草草死去,却不想竟能再活一世!
难道自己能无限重生?
想到此,钟良有些兴奋,但脑海隐隐传来剧痛,冥冥中,他意识到,重生并非没有代价,这次重生已经将他脑海中的精神力消耗了大半,就连那颗蔚蓝色的菱形结晶,也缩小了很多。
原本差不多有鸡蛋发现,现在估计只有核桃大小了。
他察觉到,如若脑海中的精神力消耗殆尽,他将无法再度重生,那时便真的死了。
而此次,带着两世记忆的自己,必然不可能再重蹈覆辙,定能成为人上人!
只是,现今这个世界好似曾听闻过……
钟良脑子里的记忆告诉他:脚下生活的这片土地被称作永昼大陆,由永昼帝国统治。而自己的身份,乃是永昼帝国、帝州杨氏、旁支子弟杨庆之的仆役。
而杨庆之,乃是新任的莽州函阳县县令。自己与孙石头等仆役此行目的,便是护送新上任的杨县令前往函阳县就职。只可惜运气不佳,刚出帝州,便遇上山崩,而这具身躯,更是倒霉,直接横死当场,才让钟良来了个鸠占鹊巢。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好像是自己先占据了此人的身躯,然后再被石头砸中的吧……
可随后,钟良摇了摇头,不在想这个问题。
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自己又活了一世,这一世,定要好好珍惜才行。
“对了,石头哥,杨大人可安好?”想到杨庆之,钟良赶忙开口询问。这位新上任的杨县令,乃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不单单是钟良和孙石头等仆役的主子,更是他们往后富足生活的倚靠。毕竟,杨大人初来乍到函阳县,人生地不熟,当地人自然指望不上,有些事宜,还得自家人操办。
“杨大人啊,他倒无甚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脸色略显不佳,早些时候便回马车里休憩去了。现今队伍由严管家主事。”孙石头将面饼掰碎,掺了些水,倒入碗中,架在火堆上加热一番,递给了钟良。
而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脸肃穆地叮嘱道:“由于白日的山崩,队伍中不少人都受了伤,用了不少药,严管家估摸心中不畅快,已有不少人遭了他的责骂,你小心些,莫要惹恼了他。”
“就他那眦睚必报的性子,我哪敢去招惹啊。”钟良小声嘟囔着,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有关严管家的记忆。
听府里其他丫鬟仆役讲,严管家曾经也是府中的一名仆役,只因自幼便伴随杨大人读书,所以自打杨大人从帝州杨氏搬离出来后,他便成了府里的管家。
虽说严管家也是仆役出身,可自从他身份转变,脱离仆役群体后,非但对仆役们没有半分同情,反倒变本加厉,拼命压榨府里仆役们的劳动力。
不仅如此,由于他本身就是从仆役群体中崛起的,故而非常清楚仆役们平日里会躲在哪个角落偷懒,于是他整日闲来无事就四处转悠,一旦发现有人偷懒,当即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更为过分的是,他为给自己谋取利益,时常给仆役们安排时间短工作量大的任务:譬如一个时辰内要将府里的水缸灌满,一个时辰内要清扫整个府里的卫生。若未完成,他便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扬言要扣钱。
而仆役们皆已卖身府中,平日里并无工钱,那严管家要扣钱,便只能从赏钱中扣除。
这么些年来,严管家吃得脑满肠肥,赚得盆满钵满,听闻在外头都纳了三房小妾了。
而府里的仆役们却个个两袖清风,兜里比脸还干净。
什么,你说要告知杨大人?别开玩笑了,仆役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家主杨庆之,而且,别说家主了,就连太太们几乎都难以搭上话。
而那几个能搭上话的仆役,严管家又根本不会去得罪他们,不仅不得罪,很多时候还会分润给他们银两,这也就致使府中被压榨的仆役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听之任之。
“好啦,大晚上的,一个个不睡觉,都在瞎聊什么呢?这么有精神是吧,那明日就多赶五十里路!老爷急着去函阳县赴任,耽误了老爷的差事,把你们一个个全都剁碎了喂狗!”孙石头本还想同钟良就着火堆再聊会儿,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公鸭嗓的恶狠狠叫骂声。
一边骂,还一边用手里的鞭子抽打众人,直打得众仆役哀声连连,叫苦不迭,纷纷四散而去。
“这老货,等此行结束,定要让他也尝尝这鞭子的滋味!”一旁的孙石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嘴里狠狠地说道,转头继续嘱咐钟良身体伤势尚未痊愈,需得好好休息。
却不想钟良已三世为人,将他眼中的那抹异色看得分明,心想此人必然不简单,嘴上却也并未言语。
眼看着严管家已快走到二人跟前,孙石头这才转身准备离去。
但钟良却是眉头一皱,这孙石头所言好生奇怪:此行结束?自己等人日后不是会一直跟随杨大人在函阳县做事吗?何时才算结束?
果不其然,这孙石头肯定有问题。
可随后,钟良的脑海中猛然一阵颤动,引得他头脑突然产生剧痛,随即,脑海中的菱形结晶微微一颤,一股庞大的精神力散发开来,而钟良,也感受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腥臭气息。
他强忍着剧痛,不想在孙石头面前暴露自己的异常,那股腥臭的味道萦绕在他周围的空气中,不由得略显迟疑地开口说道:“等等,石头哥,你可有闻到什么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