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绿丝绒
“车呢？”马成然站在绿丝绒星际酒店的大门口质问着小潘。
“这可是绿丝绒酒店的大门口，车怎么可能停在这里。”小潘不屑的说，说完他走下台阶：“等着，我去取车。”
马成然摇了摇头，看着街面上络绎的车河，手又开始在各个口袋里摸索。
“他妈的，还是没有火。”马成然自言自语道。
包尔空间站的夜晚比白天还要繁华，林立的大楼就像一座霓虹森林。穿梭的车流就像是森林里的萤火虫。
不一会儿一辆像肥皂盒一样的黄色小车停在了马成然面前，这是一款26年产的toast双门电磁轿车，马成然费了半天劲才钻进去后，两个大男人的肩膀都快贴在了一起。
“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换辆车，这车最新款应该是toast33了吧。”马成然一边抱怨一边随手抽出点烟器。
“系好安全带。”小潘没有理会马成然自顾自的说道。
马成然猛的吸了一口香烟，顺手按下门边的按钮，安全带从座位上弹出扣紧了乘客的腰部。
就在马成然扣上安全带的同时，小潘一脚踩住油门，像一个在浴室瓷砖上滑行的肥皂一样，出溜着驶向前方。
马成然吞吐着烟圈，好像有了些精神，他往前一躬身，按下了电台的按钮。
“穿越星际超现代家具展将于……”
“星际巨星巡回演出包尔站……”
“爱浓巧克力……”
马成然一边快速的切换着电台，一边咒骂着电台播放的全是广告。
“i i i i i don&39;t smoking anymore……”
马成然的耐性终于被耗尽，他生气的关上电台的按钮说道：“现在都是什么破音乐，全是合成器和电子噪音，像是几百年没有使用的机器发出的声音一样难听。”
“这首i don&39;t smoking anymore可是electron sheep乐队在bb榜上榜15周的霸榜金曲呢。”小潘一边笑一边介绍道：“你太古板了，也抽时间听听年轻人的音乐吧。”
“就没有那种只靠人声和简单乐器的古典音乐了吗？”马成然愤怒的说：“我就想听点我爱你，你爱我那种纯粹的音乐。”
“你忘了吗？十年前的爱情不是生理反应运动抵制了大量的爱情歌曲和电影，他们说这种庸俗的东西会影响年轻人对婚姻的判断，大部分那个时间的音乐都被禁了，只能在古典音乐馆里才能听到。”小潘解释说。
“那难道就没有任何那个时代的歌了吗？”马成然无奈的说：“哪怕是人的喉咙里发出的噪音也行。”
“你等一下，我手机里有一些当年的噪音。”小潘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对方向盘喊道：“toast，链接云端。”
“when i find myself in times of trouble。
mother mary es to me。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let it be。
and in my hour of darkness。
she is standing right in front of me。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这是什么音乐，太好听了吧。”马成然一边跟着摇晃着脑袋一边问道。
“这是我大学时期研究的一个课题的素材。”小潘笑着说。
“什么课题？”马成然好奇的问。
“古代人为什么喜欢听噪音。”小潘说。
马成然和小潘都笑了，马成然闭上双眼欣赏着这如同天籁般的噪音，肥皂盒一样的汽车，穿梭在包尔空间站的摩天丛林间。
“我就不上去了，明天中午过来。”小潘在马成然下车后，甩出这句话便扬长而去。
马成然又从裤兜里拿出香烟来，可是这次非但没有打火机，连香烟都没有了，马成然看了眼空荡荡的烟盒，用手把烟盒使劲揉成了一团。
马成然的事务所在约克区边缘的一栋老旧的大楼里，大楼的24层就是事务所的所在地，一出电梯就能看见写有马成然侦探事务所的招牌和一个以马成然头像做成的霓虹灯牌，灯牌上的马成然带着一顶礼帽，嘴里叼着烟，大抵是因为做工不太好或者时间久了，嘴里的香烟一闪一闪的，像是叼着一个闪光的鞭炮。
马成然打开事务所的门，并没有开灯，窗外霓虹的光晕将小小的办公室照的如白昼一般明亮。
办公室只有小小的十几平，刚放下办公桌、文件柜、沙发和茶几这几样家具就已经把办公室堆得满满的了。四面墙上除了一块记事的电子板外，贴满了马成然的照片和海报。
事务所里还有一间房间被马成然用来当作卧室，那间卧室还没有办公室大，里面只放的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
可即便这样这间房子的租金也高达三万块每月，马成然再不想办法挣点钱，就该睡在大街上了。
马成然随手把衣服脱下丢在沙发上，一头扎进卧室的床上就睡着了，霎时间他的呼声就响起来，伴随着外面打进来霓虹的光晕，就像是一首纯人声的噪声奏鸣曲。
睡梦总是短暂，长夜却漫长。
谷神星自转一周只需要9小时零4分钟，但公转一周却需要4年六个月。
由于谷神星昼夜交替过于频繁，包尔空间站人为的将白天和黑夜都调整成地球时间的12小时，黑夜反而变得漫长。
即便再漫长的黑夜，也会迎来天明，穿梭机和广告艇在马成然事务所的窗外来回穿梭，强烈的尿意和喉咙的疼痛唤醒了马成然，虽然现在早已过了中午。
事务所里没有洗手间和茶水间，可大楼里有，头痛欲裂的马成然一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边忍受着喉咙带来的疼痛，向公共洗手间走去。
说是公共洗手间其实是洗手间和淋浴间两部分，它们分开成一个个透明的小隔间，只要付费就能使用。
马成然想要呕吐，可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宿醉难熬，每个喝完酒的人在第二天都会信誓旦旦的向自己许愿再也不会这样喝了，可宿醉一过，酒又成了最好的解忧剂和助兴偏方。
马成然支付了淋浴间的费用，人一走进去，透明的玻璃间就变成了磨砂质感，从里或外面都没办法相互看见。
温热的水淋在脸上，就像昨晚的酒一样，缓解了马成然的疲劳和疼痛，似乎只有在这方只属于自己的时刻，马成然才能完全放松下来，放松到他不自觉的哼唱着“let it be， let it be……”或许只有这样的噪音，才能让人在潜意识里不停的循环吧。
马成然一边用左手抓弄着混合了洗发泡沫的头发，一边用右手用力的刷牙，难道就没有一种永远也不用刷牙的科技吗？马成然总这么想，可他身边的女伴却从来都不这样希望。
马成然也不知道他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多长时间，晚上饮酒，白天宿醉，从事务所开始到现在，马成然只成功完成了两起案件，虽然这两起案件的费用就足以支撑事务所开到现在，可无限续杯的冰醇啤酒却没办法满足，索性詹姆是个好人。
马成然的身边似乎总能遇到一个个好人，小潘岂非也是其中之一，这两起案件都是小潘来了以后才顺利完成的。
说起小潘，马成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派到他身边的吉祥物或是幸运儿，他一边领着实习生的低廉薪水，一边又把司机、保洁、助手这些工作全都大包大揽起来，有时追债的人来了，小潘还充当保镖的角色。如果没有小潘，马成然的侦探事务所不知道还能不能支撑下去。
难道只因为热爱？28岁才从理工学院毕业的他，放弃了轻松且优厚的工作和生活，只身离开地球来到包尔，就为了侦探梦，年轻人总是充满不着边际的理想和浪漫。
马成然烘干了头发和身体，还顺便修整完胡须和鬓角，他走到茶水间接了一杯黑咖啡，随手加了半杯冰。
他就这么喝着咖啡回到了事务所的办公桌旁坐下，一口冰凉的咖啡，顺着太阳穴直冲头皮，似乎每个喝酒的人都觉得冰的东西能缓解宿醉，其实只不过是给肠胃增加负担罢了。
但男人不管多大都跟孩子一样，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要去干什么，就像抽烟喝酒，他们总觉得自己能证明什么，其实根本证明不了什么，或许伤害自己带来的疼痛感，才是他们在浩瀚的星际里仅有的那一丝存在感吧。
马成然拉开办公室的抽屉，里面只放着两条拆开的香烟和一大堆廉价的打火机，看来打火机的重要性他早已体会过了。他拿出两包香烟和两个打火机，分别放在衣服和裤子的口袋里。
然后他又从抽屉里拆开一包香烟，背靠着玻璃窗，闭上眼吞云吐雾起来。
事务所的门被打开了，一脸疲倦的小潘拎着一个便当走了进来，今天他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帽衫和卡其色的裤子，头上还戴着一顶卡其色的货车帽，货车帽上还绣着一个大写字母g。
马成然不知道他的品味究竟能糟糕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顶货车帽，如果说小潘是光头或者秃顶也就罢了，他可是有一头长发，那种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的复古披肩发。
小潘将便当扔在办公桌上：“快点吃，吃完还要去办案。”
“办案？”马成然嘟囔着打开了便当，里面是番茄蛋饭，马成然舀了一口又说：“难道你就不能买点肉吗？”
“现在咱们这个经济条件能吃个蛋就不错了，要不我下次给你买人造肉尝尝。”小潘说。
“千！万！不！要！”马成然每个字里都透露着拒绝：“吃人造肉我宁可吃皮鞋。”
“如果不是当年亚洲和美洲的联合抵制，你就真的只能吃皮鞋了。”小潘笑着说。
“吃完我们去绿丝绒。”马成然埋着头大口吃着番茄蛋饭，而小潘则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
“走。”马成然快速的吃完饭，将剩下的冰咖啡一饮而尽。
两人还是循着昨天的路驶向绿丝绒星际酒店，白天的路反而比夜晚通畅，两人很快来到了目的地，又顺利的在酒店大堂碰头。
“先生您好，欢迎来到绿丝绒星际酒店，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酒店大堂的经理微笑的看着马成然和小潘。
酒店经理是一个伊克西翁人，来自距离我们太阳系最近的比邻星。
好像每个伊克西翁人的谈吐举止都是这样尽善尽美，马成然都不自觉的客气了一些：“包豪尔先生雇我来调查一个案子，我想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包豪尔先生早已吩咐过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酒店经理脸上的微笑变得更灿烂了。
“我想看看监控录像。”马成然说。
“没问题，您跟我来。”酒店经理爽快的答应下来，并主动的引导他们到监控室。
“你知道吗？马先生。”酒店经理悄悄的说：“这个案子对我们影响特别大，如果包豪尔先生得不到满意的答案，我们也会遭殃的。”
“你知道我？”马成然颇感意外的问。
“当然，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包豪尔先生已经吩咐过了。”酒店经理回答说。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侦探，我一出马，没有什么案子是解决不了的。”马成然得意的说。
酒店经理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脸上又挂起职业般的微笑。
酒店很大，但还是会走到目的地，酒店经理轻轻地打开监控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坐在那里的del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