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山羊

    我小时候，村里有个传说，说是午夜时分，盯着山羊的眼睛看，能看见横死的鬼，我趁着我爷我奶睡觉，偷偷跑进羊圈里。

    我家羊圈里，养了七八只山羊，平常都是我上山放羊，喂山羊青草吃，见我进羊圈，这些山羊都围了上来。

    我盯着其中一只母山羊的眼睛看，母山羊的眼睛很大，可它不想和我对视，总想把头扭过去，我抓着它的脖子，不让它乱动，我仔细盯着母山羊的眼睛看，我看见母山羊的眼睛里出现一个人影，那人低着头，看不起脸，看轮廓很像我小叔。

    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想继续看清那人影，可没等我继续看，就听见身后传来我爷的喊声，“小虎子，你半夜不睡觉，跑羊圈里干啥？快回屋里睡觉。”

    我爷这么一喊，不仅我吓了一跳，就连羊圈里的山羊也被吓了一跳，纷纷跑开了。

    我只能从羊圈里出来，进了东屋。

    我奶问我，“你进羊圈里干啥？”

    我说，“我去看山羊的眼睛。”

    我奶皱了皱眉头，她说，“山羊的眼睛有啥可看的？”

    我说，“村里人都说午夜时分盯着山羊的眼睛看，能看见横死的鬼。”

    我爷冷哼一声，他没好气的说，“瞎说，你看半天你看见啥了？”

    我爷脾气不太好，我要是说看见我小叔，肯定会被打。

    我说，“我说实话，你们不能打我。”

    我爷冷笑几声说，“不打你，说吧。”

    我说，“我看见我小叔了。”

    我话音刚落，我爷就瞪大了眼睛，明显他不高兴了。

    我爷抓住我的胳膊，连着踢了我两脚，嘴里还骂着，“兔崽子，你还敢咒你小叔死，我打死你！”

    我爷抬手还要打我，却被我奶拦下。

    我奶说，“行了行了，别打了。”

    我哭着说，“真的，我真看见我小叔了。”

    我爷用手指着我骂，“我看你就是欠揍，你小叔在城里读书，活得好好的，你要是再敢瞎说，我就把你送你爸妈家去。”

    比起我爷，我更害怕我爸妈，我从生下来就和我爷我奶住，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我爸妈，只知道他们住在半山腰的老房子里，那老房子很破很旧，看起来阴森森的。

    我缩在我奶怀里，不敢说话，我奶摸了摸我的头，她轻声说，“小虎子，可不能乱说话，你小叔是咱家的金凤凰，咱老王家就指着你小叔光宗耀祖呐。”

    我小叔在城里读大学，是我们老王家的骄傲，我家院里养的山羊，都是给我小叔准备的，一只山羊够我小叔半年的学费。

    我小叔在学校里，要是求人办事，就得卖两只山羊，这些年来，我家卖山羊的钱，都拿去给我小叔交学费了。

    我爷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他没好气的说，“要不是老王家就你这一个独苗，我早就打死你了，等你小叔娶了媳妇，生了娃，就把你送你爸妈家去。”

    每次我惹我爷不高兴，他就会说这样的话，我很害怕，“爷，我错了，我不说了。”

    我爷冷哼一声，他没好气的骂道，“跟你爸妈一样，没用的废物。”

    我爷说完这话，就把屋里的灯关了。

    第二天一早，我小叔回来了，他身上湿漉漉的，全都是水，像是刚从河里爬上来的。

    02

    我奶瞪大了眼睛，很是心疼的说，“冬生，你这是咋回事？”

    我小叔笑着说，“进村口的时候，不小心掉河里了，没啥事。”

    我们村口有一条吊桥，想进村，必须从吊桥上过，吊桥很老很破，经常有人踩空掉下去，但我们村里人都会游泳，桥下面的水流也比较缓慢，一般不会淹死人。

    我爷看着我小叔问，“不是说六号回来，咋还提前半个月回来？”

    我小叔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笑僵硬住，他小声说，“工厂本来说好招我进去当临时工的，又突然不招了，学校也放假了，没地方住，我就回来了。”

    我爷冷着脸，没好气的说，“你就不能找点别的活干？就知道回家，书都让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和你娘啥时候能享你的福？白供你读书了！”

    我爷说完这话，扭头就进了东屋。

    我小叔的脸色变得难看，他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我奶说，“冬生，你先进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我小叔点了点头，“知道啦娘。”

    我小叔说完这话，就进了西屋。

    他进了西屋，把西屋的门关紧，就没在出来。

    等到晚上，我奶把饭菜做好，我小叔还没来吃饭。

    我奶说，“小虎子，喊你小叔吃饭。”

    我点了点头，跑到西屋门口，西屋的门紧关着，而且没开灯。

    我朝着西屋里喊了一声，“小叔，吃饭。”

    没人回应。

    难道我小叔睡觉了？

    我又喊了一声，“小叔，吃饭。”

    依旧没人回应。

    我用手推西屋的门，推了两次没推开。

    门从里面反锁了。

    我凑到西屋窗户底下，踮起脚朝着屋里看。

    西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又使劲儿敲了敲窗户，“小叔，吃饭。”

    依旧没人回应，我只好回了东屋，“爷，奶，我小叔好像不在西屋，我叫他，没人答应。”

    我奶说，“我去喊。”

    我爷瞪了我奶一眼，他没好气的说，“你别去！他爱吃不吃，没啥本事，脾气还不小，我还不能骂他几句了，别管他。”

    我奶虽然心疼我小叔，但也不敢忤逆我爷，只好吃饭。

    吃完饭，我奶在仓房里给我小叔留了饭，还跑到我小叔门口敲门，我小叔依旧没说话，我奶以为我小叔还在生气，就回了屋。

    深夜，我感觉肚子疼，晚上的五花肉吃多了，我跑到茅房里上厕所。

    我在厕所里听见我小叔的声音，他说，“我是一只公山羊。”

    这声音距离我很近，我家茅房旁边就是羊圈。

    我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把茅房的门打开一个缝隙，透过缝隙，我看见我小叔在和山羊说话，我小叔还时不时发出怪笑，透着诡异，他的影子竟然是一只站起的山羊。

    我瞬间头皮发麻，瞪大了眼睛，我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我很庆幸我小叔在盯着我家东屋看，他背对着我，没看我。

    我刚要蹲下，就发现一只公山羊在盯着我看，它看我的眼神透着得意，阴险，仿佛它已经观察我很久了，那只公山羊凑到我小叔身边动了动嘴，我小叔猛地回头看我，他看我的眼睛是横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