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 章 别样滋味

    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有阵风吹来，草丛中升起袅袅的水雾。树枝头，小草尖都挂着晶莹剔透的小水滴，不时滴滴答答。清晨的阳光透过林间缝隙照过来，照在这些小水滴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来，随风闪闪烁烁，明明灭灭。攸宁挽着大成的胳膊，走在林间的小路上。

    攸宁说：我平时无聊的时候，经常去看一些老年人。他们大都须发皆白，皱纹满面，却神态从容，安安静静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仿佛置身世外。周围车马喧嚣，人来人往，一切都好似与他们无关。我就常想，当我也像他们一样白发苍苍、垂垂老矣时，我会做些什么呢？你是不是还会陪在我身边呢？

    大成没说话，只是用力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攸宁幽幽地接着说：记得外婆有次对我说，当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回望这一生，想的最多是遗憾两个字。遗憾这一生，没有勇敢地去爱自己想爱的人，没有努力地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攸宁接着说：外婆还对我说，人一辈子很短，所以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事情上。那些不配你爱的人、不值得你恨的人，不值得你在乎的事，只是生命中的尘灰，只需轻轻撇掉就可以忘却了。外婆还说，人生只有一次，所以喜欢了就去爱，爱上了就在一起。要去看花开听水流，要踏遍万水千山，要爱到海枯石烂，才不辜负这人世一趟的风风雨雨、兜兜转转。所以当我遇见了你，我就想，这就是我喜欢的人啊，我要和他在一起。

    大成牵起攸宁的手，问：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伤感啊？

    攸宁说：昨晚嘉卉打来电话说，漫漫死了，家里的老房子也被拆了。嘉卉哭着说，上午漫漫还好好的，突然下午趴在窗台上就走了。老房子也被拆了，只剩下一片废墟。

    攸宁接着说：昨晚又是风又是雨，我一整夜没睡着，我翻来覆去想着外婆的样子，想着我和嘉卉小时候的事，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只外婆养的，陪着她们两姐妹长大的老猫去了喵星，她们两姐妹在里面生活了那么多年的房子也消失了。一想到这些留有外婆气息的东西，都全部消失了，她就忍不住想哭。她说一下子感觉这世界跟外婆彻底失去了联络，这世界再也没有外婆来过的痕迹，以后她也永永远远只能在相册里，回忆外婆的点点滴滴、欢乐悲喜。

    大成把她脑袋揽在自己肩头上，说：好了，不用想太多啦，你外婆在天有灵，她会一直保佑你们的。

    攸宁抽泣着点点头，说：外婆一定会的。

    许德才和丁大成两人一边抽烟，一边聊天。大成说：许书记你悠着点，小心有人揍你。前几天和一帮人喝酒，有人发牢骚说，就是这个许德才出的好主意，书记镇长天天这个指示，那个安排，搞得我们天天忙得像狗一样，喘气都喘不过来。马上又有别的人说，忙点算什么，我们做事才惨呢，辛辛苦苦累死累活干了好几天，不算功劳也算有苦劳吧，可镇长一看就摇头，说不行。书记一看，就骂人，说你们做的啥事。要是人家许德才必然如何如何，不像你们一点都不用心。唉，人比人，气死人哟。我那天听到好多这样的话 ，虽然都是埋怨你的，但我却是很高兴的。兄弟你工作做的好，我都觉得挺有面子的。

    德才说：哪里哪里，都是你爸还有建国辛苦，我们村上才做了些事，算不了什么的。

    大成说：你就不要谦虚了，我还听说，说要把你调到镇上来呢。你如果调到镇上来了，我们俩又可以在一起天天喝酒了，是不是啊。

    德才说：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不说了，不说了，喝茶。

    正说着，有人走到了他们桌子前。

    大成一看，马上掐灭了香烟，不好意思地对着来人说：我说戒烟了，可他硬要我抽。

    大成和德才都站起来了。大成指着德才说：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兄弟，许德才。又指着刚来的女孩说：叶攸宁。

    攸宁笑着说：还用你介绍，德才哥谁不认识啊。我们办公室里小姑娘们天天都在聊他的事。

    许德才看向这个女孩，觉得她温婉秀美，清丽可人，不觉顿生好感，赶紧伸出手去，说：你好。我是许德才。

    叶攸宁也伸出手，说：我叫叶攸宁，在政府档案室工作。

    两人轻轻握了握，就分开了手。

    丁大成说：好了，都坐下吧。宁宁，你坐这里，这里舒服点。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老板，上菜。丁大成大声吩咐着老板。说完，他又扭头对攸宁说：你别看这餐馆看上去，好像又老又旧，可在我们这里，他家味道却是最好的。不信，你问德才？

    攸宁看向德才，德才认真的点了点头，说：一般人都吃不到老板亲自下厨做的菜。

    菜很快端上来了，霎时满桌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增。大成给攸宁一一介绍，红烧鲫鱼，荷叶叫化鸡，香辣田鸡，铁板鳝鱼桥、清莲猪肝汤，葱根猪头等。

    德才告诉攸宁说，铁板鳝鱼桥、清莲猪肝汤、葱根猪头这三道菜，菜单上是没有的，是大成面子大，人家才特意做的。说着把菜单递给她看，攸宁翻了翻，果然菜单上没有这几道菜。攸宁看着大成，大成一脸得意。

    大成拍着攸宁的手说：小宁啊，你今天吃了这几道菜，以后一定会求着我，要我再带你来的。

    大成边说边站起来，拿起一坛酒给攸宁倒了一小杯，说：这是老板自酿的米酒，一般人根本喝不到。你尝一尝。

    攸宁喝了一小口，顿感清甜微酸，可口宜人，忍不住拿起纸杯，想再喝一口。

    大成拦住了她说：先别急着喝，你先吃菜。

    三个人边吃边聊，惬意无比。

    德才问攸宁说：你名字很好听的，攸宁是哪两个字啊？

    攸宁用手在桌上比划写着攸宁两个字的字样，一边回答说：我爸平常喜欢读《诗经》，诗经中的《小雅·斯干》中有句“哕哕其冥，君子攸宁”，攸宁意思是指安稳一生，平淡幸福，于是我爸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后来有妹妹了，我爸看到诗经《小雅·四月》中有句“山有嘉卉，候树候梅”，就给我妹取名叫嘉卉，意思是美丽的草木的意思。

    德才和大成听了，才明白这名字的意思，两个人对攸宁爸的敬意油然而生，心想，这才是有学问的人，连孩子名字都取得这么寓意深远，雅趣盎然。

    攸宁吃着吃着，突然说：这铁板鳝鱼桥真好吃，只是我感觉，跟我平时吃过的鳝鱼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你们知道吗？

    大成笑着说：这鳝鱼都是先剔完骨头，再用高汤文火慢煨，最后再配上特制的调料烤成的，你既吃不到骨头，又感受不到鱼肉的嚼劲，当然会觉得奇怪了。

    攸宁惊讶说：这么麻烦

    德才插话说：工序多，烹饪时间长这都容易做到，关键是火候不容易掌握。这鳝鱼煨的时间少了，不容易入味。煨的时间长了，就稀烂了；另外烤的时候，稍不留意，就烤糊了。那清莲猪肝汤更是如此，莲子煮的时间不够，不容易熟透，而猪肝煮的时间一长，就会变硬变苦，失去了爽滑香嫩的口感。这几道菜，烹饪过程中，稍一失手，便前功尽弃，只能从头再来，因此平日餐馆一般不会做这几道菜的。

    大成指着那盘葱根猪头对攸宁说：宁宁呀，你边吃边喝，再好好感受一下。

    攸宁遵照他说法，先吃后喝，果然觉得味道好极了。那猪肉的油腻好似被葱白完全吸收，再配饮香甜微酸的米酒，唇齿生津，就越发觉得猪肉肥而不腻，葱根香脆可口。攸宁指着那细细长长的条状物问，说：这是切的猪肉丝吗？又酥又碎，真好吃。

    大成得意地说：宁宁，你再猜一猜

    攸宁想了想，说：是土豆丝吗？

    大成这才给出答案，说：是葱根须呀。

    哦，原来是葱须。攸宁明白了。一般平常做菜时，香葱都是被连根切除的。谁会想到在这个餐馆里，老板挑选根须长的香葱，把葱根须留下来，洗干净后再用油炸，让素净的葱须与肥腻的猪头肉搭配，用来吸收猪肉的油脂。这样选材，让两者各取所长，相得益彰。

    这道菜品的制作真是用心良苦，攸宁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