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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往事已矣二(皇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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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

    我是真恨不得把凌玉掐死,好一了百了,直到她翻着白眼使劲儿拍打我的手臂,我才有几分清醒。掐着她脖子的手松了松,却没有全然离开,心里的猜疑并没有因为她又露出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而减少半分。

    不是她还能有谁呢?

    登基不过半年,宫里叫得上名字的统共就这几个女人。除皇后之外,后宫里只有潜邸时就在的贤妃李臻、纯妃凌玉、兰贵人兰馨和张贵人张薇。

    贤妃李臻是将门之后,是个爽朗洒脱的性子,膝下无子,又对我并不上心。满宫里能入她眼的也只有音音一人,她们算是交好。

    兰贵人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张贵人更不用提,我连她的脸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楚,否则不会连封号也无。

    那就只有凌玉了,她才刚生下明襄不足一年,竟生了狼子野心。

    “咳咳咳。”凌玉得以喘息,大口大口的呼吸,平复后才说:“表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可我已经没有心情同她做戏,既已经问出口,自然要问到底,“明琮的病,可有你的手笔?”

    凌玉大惊,似是不敢相信我竟然怀疑她,“表哥这是何意?”

    她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所以我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清瑶的死,朕没有追查到底,是看在舅父的面子上,倒是放纵了你。”

    清瑶是我的侧妃,潜邸时就陪同在侧,是个温吞少语的性子,我对她虽不上心,却也是一贯善待着的,一月里除在音音房里,也有两三日去她那里,煮碗茶也能待上半日。凌玉进府时清瑶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若能顺利生产,该是我第二个孩子,虽说不如初为人父时那般喜悦,却也是期待着的。

    是啊,若能顺利生产。

    那个孩子当然没能顺利生下来,不仅如此,连清瑶也没能活下来,一尸两命。

    而当时我与音音不在东宫,收到消息赶回时已是两日后,见到的只有一个已成型的孩子和清瑶的尸首。

    “表哥怎可如此揣测我?清瑶死时我也很伤心,但她是胎大难产,与我有何干系?”

    我冷笑一声,“是吗?那为何稳婆再不见踪迹,却有人在你外祖母府外见到过?为何大夫卖了田地房产,次日就离开京城,而接手之人是你外祖母家的一个管家?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怀疑么?”

    但,终究只是怀疑啊。

    稳婆出现在哪里都有可能,大夫把田产土地卖给谁都是卖,只不过巧合多了,就不再是巧合。

    当初本要追查下去的,母后却说是我疑心过重,凌玉是她看着长大的,绝不会有这等脏心眼。那时朝堂之争愈演愈烈,若是自家后院乱起来,等于将把柄送到对头手里,如此一来局面只会更难看,有些事并非我不想追查,很多时候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和不可为。

    没有实证,谈何定罪?

    这一点我清楚,凌玉更清楚。

    所以她毫不慌乱,不仅不认,还一一反驳,“表哥说的这些我并不知情,也不知怎么就扯上了丝丝缕缕的关系,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问心无愧!清瑶是那么温良的一个人,我为什么要害她?”

    “明琮的病更是欲加之罪,京中闹起天花本就是天灾,与我有何干系?我知道,明琮去了你和皇后娘娘都很伤心,可再伤心也不该赖到我头上来。”

    “我也是做母亲的人,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明襄虽然还小,他很喜欢哥哥,我也日日夜夜盼着明琮好起来。”

    不管她说什么,我只是沉默。

    而沉默,也可以振聋发聩。

    凌玉许是没了办法。

    她无奈苦笑,又继续说:“我知道的,表哥并不喜欢我,不过是因父亲临终时的嘱托,才会对我好上几分。我想,在你的心里,我定然是比不上皇后娘娘,比不上贤妃,甚至比不上兰贵人,否则怎么叫你疑心至此?可若是非要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头上,还请表哥拿出证据来!就算是死,我也要死的明明白白,断没有承受不白之冤的道理,否则将来要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兄。”

    又是这招。

    还真是百试不爽。

    可为何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在被猜疑之后提及,在她凌玉心里又将舅父当做什么呢?救命的稻草还是保命的符纸?

    “别提你的父兄!凌家满门忠烈,几位兄长战死沙场,舅父更是赤胆忠心,他们若是知晓你的所作所为,该有多心寒!”

    我的驳斥让凌玉心冷。

    显然我没有再按照她的预想走。

    我乃天子,岂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从前是我优柔寡断,顾念着母后她老人家,顾念着舅父和兄长,毕竟凌家就这一根独苗苗了。但这一次不同,凌玉不知死活对明琮下手,这是我无法容忍的。

    那一刻,杀念已起。

    哪怕,我连一丝证据都没找到,哪怕这一次连丝丝缕缕的关联都没有,我也一定要除了这个祸害,换一个风平浪静回来。

    但,天不遂人愿。

    我是天子又如何?还是有不可为。

    就在我下令要将她贬去冷宫前,母后来了,还带着明襄。

    “皇儿这是做什么?”母后边说边让嬷嬷把凌玉搀扶起来,带去内室更衣。

    “母后来的真是及时。”看来是又有人通风报信去了,这些奴才、宫婢到底认谁为主?我眼神扫过众人,盘算着如何处置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

    母后见状,将宫人遣退,很符合她老人家的一贯作风,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教诲呢?

    “皇儿,明琮是哀家的亲孙子,对他的疼爱之心只有多没有少。”母后见我不肯坐,她也便不坐,“皇儿子嗣不多,哪一个不是如珍似宝的护着,嬷嬷、奴仆成群的看顾,无人能对明琮下手。只因天花来的汹涌,明琮还是个小孩子,承受不住病痛,这才……皇儿伤心,母后也是一样的,但莫要因此冤了旁人,更不可猜忌至此啊。”

    “猜忌?难道儿子在母后心里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之人,非要将此事栽在表妹身上吗?”

    母后连连否认并无此意。

    “难道当年查到的证据母后全然忘了不成?”

    母后见我又提起旧事,提起清瑶之死,“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此事早有定论,只是巧合。”

    “呵,母后何苦自欺欺人。”

    母后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说:“往事已矣,何须再提,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就算,就算是尚有隐情,也早就过去,怎可推论有罪?”

    “是以即便是心有疑惑还是要轻易放过是不是?如此作为,对音音可公平,对明琮可公平,对清瑶和未出世的孩子可公平?母后啊母后您还要偏袒纵容她到几时,是不是要儿子后继无人才肯清醒?”

    面对我一连串的质问,母后有些站立不稳,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戳在她心窝上。

    “不可胡言乱语!皇儿正值壮年,还有明襄,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怎会后继无人,皇儿此话着实让母后伤心。”

    母后伤心落泪时,我到底心生不忍,“是儿子不是,母后勿怪。但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给皇后一个交待,给明琮一个交待。”

    许是母后见我意已决,再反对恐会伤了母子情分,也只好顺着话说:“那就查,一查到底,若是真有什么阴私下作的手段,决不轻饶!但若是没有,皇儿可务必要亲自还凌玉一个清白,再不可胡乱猜疑了。”

    “好。”

    我虽然答应的痛快,心里却清楚的很,恐怕是什么都查不到,这两年凌玉越发有手段,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不会露一点狐狸尾巴。

    而结果正如我所料,一丝一毫都查不到。

    我将结果告诉音音时,她竟出奇的冷静,“那便如此吧,皇上前朝事务繁忙,也不必再费心。臣妾累了,要休息,皇上还是早些回乾安宫吧。”

    “音音,你要我如何?”我急着解释,查了多日还是什么都查不到,并非要隐瞒实情,也并非要偏袒谁,“你信我,信我好不好?”

    她甩开我的手,只借口说累了,之后还是赶我走。

    “好,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一日。

    两日。

    我日日都去凤仪宫,哪怕她只与我说几个字,有时心情尚可,也会与我多说两句,“音音,天气正好,出去散散步可好?”

    “皇上去吧。”

    “音音,御花园里的花都开了,一起去看看?”

    “臣妾累了,皇上自去吧。”

    “音音,御兽园养了只孔雀,想不想看?”

    “也好。”

    啊,她说什么?我大喜,半年过去,音音终于答应了,“好,好,我就这让德海去安排,孔雀虽不伤人,到底是兽类,还是小心些好。”

    那日我们在御兽园半日,孔雀也很给面子的开了几次屏,就好像我的心情。那日还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风和日丽,还伴着丝丝清风,吹在脸上很是舒爽。

    就在我以为一切终于回归原位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福阳宫宫人来报,“皇上,二皇子不大好了,您快去看看吧!”哭哭啼啼的就好像那孩子已经去了。

    “胡说什么!”我怒斥道。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霎时间乌云遮日,一道惊雷自空中闪过,如同这变故,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皇上还是赶紧去看看吧,臣妾陪您过去。”音音甚是通情达理,还好有她安抚着我。

    明襄自出生后是有些不大健壮,哭声有些孱弱,还时常有些病痛,太医诊过说是娘胎里带的病,无法根治,但若是精心照护,也会无事。如今已经一岁半,过了第一道坎,前些日太医还回禀说情况已经有了很大改善,怎么会呢?

    一路急匆匆的向福阳宫赶去。

    就好像半年前赶去凤仪宫时一样。

    我又想起明琮去时,我把他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轻轻的哄着,还说等病养好了就带他出宫去玩,还会给他买很多好吃的。明琮问我‘父皇,宫外比宫里还好么?’‘父皇,我们什么时候去?’还来不及回答,明琮就在我怀里去了,我摸着他的体温一点点褪去,我的心也一点点冷下去。

    如今,难道要我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

    是啊,又一次。

    福阳宫外,已是遍地哀声,跪了满地的奴才、宫婢低声哭泣,凌玉已经没了气力,一声接一声的叫着明襄,明襄

    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再次向我袭来,哪怕是帝王,也总有做不到的事。

    音音既是皇后,也有过同样的苦楚,既有身为后宫之主的职责,也有同为人母的伤怀。她走上前去安慰凌玉,“纯妃妹妹,地上凉,还是先起身吧。”说着示意身边的嬷嬷将凌玉搀扶起来。

    谁知凌玉非但不领情,还发疯似的将音音推开,像当初我质问她那般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音音一个不稳,竟真的被她推倒在地,这一下也将我的思绪拉回。

    我快步走过去把音音扶起来,而后呵斥凌玉,“纯妃,你这是做什么?皇后好心好意关心你,怎可如此无礼!”

    凌玉像是疯了,“呵,我无礼?对,我就是无礼,她的儿子去了就要把我的儿子也带,妘音,你敢说其中没有你的手笔!”

    “胡言乱语!”我当即呵斥。

    “皇上污蔑我就是有理有据,我质问便是胡言乱语,皇后不说话,可是心虚了?”凌玉不肯退让,“明襄已经一岁半,便是太医也说养的不错,近日更是极少生病,怎会突然大病一场,还如此快就去了?皇上,明襄也是你的孩子啊,你也疼过他抱过他的。”

    凌玉是个蛊惑人心的高手,譬如此刻,我竟真的有一刻起了疑心,还是说坐在高位之上,疑心会越来越多。

    当我看向音音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还有几分迫切想让她证明的意味时,那一刻,我是真的失去了她。

    音音无奈的扯动嘴角,“既然皇上也有此猜疑,就尽管去查吧,臣妾告退。”

    我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音音是我的发妻,为我生儿育女,又处理后宫事宜,是再好不过的女子,我竟然猜疑她!

    疑心、猜忌是不是也会伴我生,同我灭?

    是挣不脱,逃不开的宿命。

    明襄的离去自然与音音无关,太医的诊断足以证明一切,原来好转只是假象,命中的坎坷并未远离这个可爱的孩子。

    可是一切,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与音音,回不去了。

    宫里接连失了两个孩子,后宫沉闷,满朝文武大臣也跟着焦心,还有大臣催着我选秀,我以父皇丧期未满为由驳回,却防不住母后给我塞女人。

    “皇儿有孝心,暂不选秀也说得过去,但满朝文武难免有怨言,他们心里可都有盘算呢,都说前朝后宫一体,此话不假。”母后还说:“没有皇子终是不妥。”

    是了,我还有传宗接代的重任。

    做皇帝得生孩子啊,还得多生,越多越好。

    生他一箩筐,堵上所有人的嘴。

    “是,母后的说的是。”

    “这就对了,皇后一人打理六宫过于劳累,对皇儿难免有不周到的时候,纯妃身子骨弱,绵延子嗣一事怕是难啊,不妨去看看兰贵人、张贵人,都是潜邸的老人,侍奉也有年头了。”

    母后此话很是给我面子,皇后不是无暇分身,而是根本就不想理我;明妃体弱是真,我不想难为自己去见她更真;至于为何不提贤妃,唉,其他人实在没那个心情。

    母后许是看出我的心思,也或许是就等此刻,见我兴致缺缺,适时说起旁人。

    没错,正是后来的德妃-黎柔。

    我听不进去,随口说了句母妃做主。

    不久后黎柔入宫,她也确实没有辜负母后的期望,接连生下明远、明毅。

    而我,也松了口气。

    再后来,不管我怎么努力,终究是夫妻离心。

    回忆往事,也是很费时费力,一日就这么过去。

    直到黄昏将至,黑夜来临,母后来到乾安宫,我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下药的真凶查出来了,不是凌玉而是林琅。

    而我口口声声说着绝不放过,这下要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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