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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夙期已久,人间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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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

    风吹过,雨下过。

    望月阁的楼阁我去过。

    宫里有座望月阁,矗立在整座宫廷的东南方位,比城墙高了五倍还不止,是皇宫内最高的建筑,并由历代皇帝的亲兵把守,闲人不得靠近半步。

    传说里面藏着一颗佛祖舍利,是先祖建国时所得,构筑高台楼阁是为了将其存放,舍利有灵性,世世代代护佑着江山城池。

    是的,在登上望月阁之前,我也只是听说。

    因为那里,只有帝王可以入内。

    如今,我就是帝王。

    父皇命德海公公将望月阁最高阁的钥匙交给我,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钥匙。等一切尘埃落定时,又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我去了那里。

    我有些好奇舍利是什么模样,是金光闪闪还是晶莹剔透?是圆不溜丢还是方方正正?一颗小小的珠子,是如何护佑江山城池的,难不成真是父皇口中的佛祖之光?

    我带着这些好奇一层一层的向上爬去,爬到中途有些累,靠在栏杆旁歇一歇。从这里向下望去,能看到宫廷的全貌,一切尽收眼底,那红的花、绿的草、黄的瓦,还有行的人、走的马、飞的鸟,一起点缀着这座宫城,远远望去像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画卷?!

    我不是将它视作囚困的牢笼么?

    曾几何时,踮起脚尖望啊望,却只看到关闭的宫门、飘走的行云、远飞的鸿雁。我还羡慕,羡慕他/她们都可以出宫去住、去玩、去疯、去跑,只有我,要一直住在这里,只能住在这里。

    带着这些疑问,我继续向上爬去,还有一半,谜底就快要揭晓,暂且将这些抛到脑后,好奇再次占据我的全部。

    爬上去,累的气喘吁吁。

    直到打开最高阁的门,吱呀一声,带着久未开启的落寞,堆积的灰尘朝我脑门袭来,又直击鼻腔。咳咳咳,很久没有打扫了,舍利存放在这样的地方还会保佑山河无恙么?

    我有点怀疑,也有点担心。

    之后再次感叹父皇的未卜先知,他知道我会来并不奇怪,还贴心的留了字条,列明要我带着的打扫工具:半桶清水、一块抹布和一支鸡毛掸子,还有一个扫把。

    门开着,透透风,清风徐来,是暖的。

    阁内,是昏暗的。

    直到我适应了阁内的昏暗,还看到门口左边不远处的烛台,拿出火捻子将烛油点亮,终于找到阁内昏暗的原因,竟只有一本奏章大小的窗户。阁内正中是一米左右高的青铜古鼎,上悬墨画龙,侧有青麒麟,鼎内还有焚烧殆尽后的香沫,除此之外,还有两溜十六张太师椅,一边各八张,再无其他。

    这……有些简陋啊,担忧更甚了。

    围着阁内转了几圈,敲敲光秃秃的墙壁确定没有什么藏宝室、密室一类,又不死心的走到爬上来的通道去看看,确定已经达到最高阁。

    我很确定。

    那,传说中的舍利呢?

    什么也没有啊。

    心里的那点好奇逐渐消减,我有理由怀疑传说是假的,若是假的,父皇是不是也上过当,这是老子骗儿子的传统戏码么?要不然怎么一代代的传下来了。

    想明白后,我禁不住摇头苦笑,终究是我生了好奇心,怪不得父皇调皮,“好吧,父皇,我也上当了,爬都爬了,儿子就陪您做完这个恶作剧,就当是我们父子最后一次的游戏。”

    于是,我干的很起劲儿。

    也很认真。

    先拿鸡毛掸子掸了掸十六张太师椅的灰尘,当然没有忘了青铜古鼎的外层,又把抹布放进清水桶里洗洗,一点一点的擦拭太师椅,就连椅背连接处的缝隙也没有放过。直到将为数不多的家具打扫干净,又开始清理墙壁上的蜘蛛网,好在不是很多,许是蜘蛛这种生物也不喜欢这么阴暗的地方,又或是望月阁太高了,蜘蛛都懒得爬。最后是地面,我提着木桶用手将水向地面均匀的洒了一些,以免清扫起来灰尘太大,又引来咳咳咳。清扫干净地面后,我还不忘拿着抹布再次擦擦太师椅和青铜古鼎,打扫地面时定然又落了一些灰尘。

    足足有一个时辰。

    我又累的气喘吁吁。

    可当将一切做完,看着干净一新的阁内,竟还有几分得意,就算只是一场恶作剧,我也甘之如饴。

    我将冒着丝丝青烟的三炷香放入青铜古鼎,不多时就有沉香的香气弥漫。

    以至于坐在太师椅上休息的我闻着沉香气有些昏昏欲睡。我赶忙甩甩头,欲要活动活动筋骨,脖子左三圈右三圈的转了几下,扭扭屁股和胯骨,之后定住不动。

    然后睁大眼睛看着一个多时辰前还光秃秃的墙壁,那是壁画?

    方才还没有。

    我很肯定,一定没有。

    青烟源源不断的往外涌,加之阁内的烛火已经烧了许久,随着青烟、热气的持续,那壁画越来越清晰。我好像懂了,为了更快的解开谜底,我将其余的烛火全部点亮,一共十六盏,而香炷够粗,不必再加。

    又是十六?

    这个数字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吧。

    再等等,等壁画全部显现,我会得到答案。

    从左往右,壁画上是十六个意气风发、眼含笑意的少年郎,手持利剑,相视而笑,骑着骏马向远处奔去,就好像是相约去闯荡江湖那般肆意。

    下一张……

    不是,不是闯荡江湖,是去了战场,壁画上他们身着军装,以长枪、长矛代替利剑,面前的地图上标记的是山川河流、疆域版图,上阵杀敌的身影也在其中,杀伐之意尽显,仿佛是从地狱蹚出血路的战神,那个眼神带给我一些震撼。

    再往下

    怎么只有十五个人,另一个呢?他们坐在堂内商议着什么,有的面有愠色,有的气愤不已,有的稍显平静眼角却见泪意。我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放着一口棺材,少了的那个是战死了吧,可惜。

    还有

    许是过了些年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沉稳的将军王,在战场上一呼百应,将士们气势高昂,誓要将面前的城池攻略,收入囊中。随着不断地征战、流血、丧命,版图越扩越大,大好河山尽在脚下。

    燃起篝火,唱着歌,跳着舞,他们在欢呼,在庆祝。定是因打了胜仗,夺了城池,才会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畅快和放纵。

    直到十五个人变成十一个人,又变成七个人、五个人,他们簇拥着为首的那人登上皇位,又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将军王也收敛杀伐之意,收敛锋芒,从战场上退下,去做闲散富贵人。

    而那个被他们高呼万岁的开国皇帝名为周闯。

    他,是我的先祖。

    那这些人?这些人是开国大将!

    我鼻头一酸,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心中的澎湃随之激荡又回落。关于这段故事,太过久远,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连我都不曾听过。

    曾几何时,是他们用血肉之躯、用不屈之志打下江山城池,护卫天下百姓,更予我妖娆江山,却又深藏功与名,后隐于世。

    这是他们的故事,如今,隐藏在无人处,却又永远看护着这片土地。

    而先祖用这样的方式将他们的过往留下,并非要我等歌功颂德,流传后世,只为了记下曾经的情谊。

    在最后一张壁画上有先祖的题字,上写:我与诸兄,夙期已久,人间无此。

    先祖说,世上再无他们这样的情谊。

    我在壁画前沉思了很久,直到三炷香燃烧殆尽,缕缕沉香告慰先灵。先祖们刀枪火海里闯过来的,呕心沥血守护的,我辈当勤自勉,而我定当承继遗志,护山河无恙,保百姓无虞。

    我再不会担心,更无需怀疑,他们会一直,一直护佑江山城池。

    更胜佛祖舍利。

    直到夕阳西落,才将烛火一一吹熄,而后关上阁门,落锁。

    我提着木桶,拿着抹布,手里还有一支鸡毛掸子和扫把,站在望月阁的最高处,向远处眺望。

    从这里看过去不仅能将整个皇宫尽收眼底,还有繁华如斯的京城,有幅员辽阔的疆域,更有千家万户的灯火。我方才懂得父皇所说‘所谓江山,不是乾安宫的案桌,不是奏本上的字墨,更不是朱笔一横一竖的批复。’

    当我站在宫墙之内,如同井底之蛙,只能看到一方天地,看大雁盘桓几圈又飞走了,所以伤感,更将它视作囚困的牢笼,跳脱出来,才发现别有洞天。

    江山如此多娇,过分妖娆。

    就着落日余晖走下楼阁,走回乾安宫里,我突然很想睡一觉,想回到梦里,若是能再梦到父皇就好了,我总得说点什么,我想跟他好好告别。

    梦里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睡的很踏实,一觉到天明。

    次日下朝后,大哥、三哥与我一同回乾安殿用膳,我问他们难道就一点也不好奇望月阁藏着的是什么宝贝?他俩纷纷摇头,让我升腾起的那点捉弄人的心思立刻歇了下去,也是啊,他们不能好奇。

    那就以后留着给我的皇儿吧,将来若是他问我,我就说:你猜。

    我家的调皮可能是遗传的。

    之后我还想去民间走走,都说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我整日在一小片天地里指点江山,不去体察民情,不到百姓中去,如何做个明君呢?

    三哥很认同我的想法,他吃着大肘子,满嘴油乎乎,嘟嘟囔囔的说:“正是,正是,早该如此。哎,把那个鸡腿给我。”

    鉴于他如此给面,我也不计较他满嘴油点子。之后一脸期待的看向大哥,还有一关要过,而他显然没那么好说服。

    果然,大哥说:“陛下的安危要紧,宫外毕竟不如宫里,守卫总有顾不到的时候,若是……总之不妥。”他可能又怕我生气,接着说:“近日民间排了一出戏,讲的是鱼水民情,很是出彩,不如将戏班子召进宫来听上一曲,也叫母后、母妃们热闹热闹。”

    他不仅不同意,还把母后搬出来。

    我没有办法,只好点头,想着先听听戏也好,但这就满足了么?当然不,“可听来的终归是听来的,哪有亲眼所见来的真切呢,唉”这口气叹的很长,就怕他装听不出来我的心声。

    大哥也不是吃素的,岂会三两句就让步,“那就把皮影戏班也一并召进来吧,皮影戏更生动有趣,陛下一向都喜欢。”

    可那是小时候的事。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同意我出宫去。

    可我也不能闹啊,别说他不同意,满朝文武大臣没一个同意的,包括我那丞相老丈人,还是想想别的路子吧。

    大哥吃饱就走,说明日就把戏班子、皮影班安排好。

    我还得多谢他细心又周到。

    三哥吃饱喝足,走时很是同情的看我一眼,之后悠哉悠哉的出宫去。

    鉴于三哥的认同完全不起作用,我给他加了很多事务去做,足够他忙上十天半月,脚不着地。嘿嘿,这是我的小乐趣。私下里我还跟大哥说三哥胖的不像样子,更问过太医如此下去于康健无益,就得多做多动,像个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这都是为他的身体着想,大哥听后觉得很有道理。

    后来三哥跟明玉姐姐说,我把她的腹黑学到家了。

    我学到的可不止这些。

    半年后的某一日,朝中无事,我也无事,早早回了凤仪宫去找青霭。之后让嬷嬷把孩子们都带走,莫来打扰,关上门急吼吼的解开衣带,把青霭吓了一跳,嗯~她可能是想歪了。

    直到我拿出两套民间服饰,男装自己穿上,还有一套女装,青霭红彤彤的脸蛋才缓和过来,“这是要出宫去?”

    我点点头,“马车在北宫门等着。”

    没错,这就是我想到的路子。

    神不知鬼不觉悄摸溜出去,等大哥和文武大臣知道,我早就回来了,也可能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

    我带着青霭,还有一奴一婢,驾着马车顺利出宫去,直到离宫门百米外,才敢探出脑袋看:叫卖声吸引我的目光,还有杂耍的技人,街边摆着的糖人儿民间生活还是很丰富多彩的嘛,糖葫芦很甜,棉花糖很软,小笼包好吃,汤饺也鲜嫩

    要是大哥能再晚点出现在我面前就好了。

    “陛下,玩够了就早些回宫吧。”

    回去路上,我还想着,下次,下次去远一点的地方,去的时间长一些,到那时,再将一切好好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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