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回旧故里三
茹儿拉拉娘亲的手,附在耳边说着桃花树下的一幕,听得明玉姐姐眼睛一亮一亮,“真的”
“娘亲,茹儿是乖孩子,自然是真的。”事关小姨母,真的不能再真,生怕娘亲不放在心上,拉着她就要往外走,“我带娘亲去找。”
明玉姐姐被她逗得哈哈笑,“乖茹儿,娘亲晓得了,放心吧。”
这是瞧上了?
这么快!
自家妹妹这个颜控属性,还能如何,宠着呗。
明玉姐姐让贴身婢女去查查看,树下是哪家的公子,姓甚名谁,可在父皇的名单上,又将事情说与姐姐们听。
大嫂也很上心,“还是让碧桃去,她人头最熟,若是旁人问起,只说是王爷要找,礼数上也说不出什么旁的来。”碧桃是大嫂的贴身婢女,陪嫁到大哥府中,自然比明玉姐姐的婢女好说话办事的。
“还是嫂嫂想的周到。”
碧桃办事果然靠谱,一盏茶的功夫就前来回禀,“回禀王妃,那位公子正是金科状元孙满观。”碧桃循着时间、地点,问过小厮,又去瞧了瞧状元郎的衣着,确认无疑。
“这可是真就巧了。”
“明彦莫不是算过吧?”
明月姐姐一拍脑门,怎的忘了明彦还会占卜之术,再回想他那副高深莫测、你早晚得信的模样,定然如此。
曲水流觞席摆在齐王府正厅,早先便说了男女不同席,这也无碍,午膳后在花园办了文赛,方可一观。
“可是这位?”明华姐姐一眼便看到那位玄色衣袍的公子,着实出众。在他身侧还有一位蓝色衣袍的公子,也不逊色。
大嫂也没见过,还是碧桃,“回禀公主,玄色衣袍的正是状元郎孙满观,旁边那位是探花郎吕伯元。”
一个气度不凡,长身玉立,有清新俊逸之气度,如诗中所述: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一个貌比潘安,顾盼神飞,让人想起那句:安仁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
真真是难以抉择。
难题还是丢给正主,谁让缘分妙不可言呢。
“明静,莫得躲。”大嫂拦着羞红脸的明静,一口一个好妹妹、好静静,这才终于肯多看两眼,追问如何时,又不好意思说,大嫂只好循循善诱,“我瞧着吕伯元很是不错,明玉,你说呢?”
明玉姐姐不愧小狐狸之名,秒懂,“嫂嫂说的是,何止不错,如此样貌,世间难寻。”
明月姐姐附和,“正是,正是。”
到底是年纪小,不禁逗,明静急忙道:“怎可单单以貌取人。”转而又想起自己随口敷衍明月姐姐的话,“嗯~旁边那位样貌也很不错的。”
“哦,可是那位玄色衣袍的男子?”
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哼,不理你了。”明静回到座位上,啃着糕点,一口深一口浅。
得,害羞了。
大嫂让碧桃去与大哥知会一声,又将文赛中孙满观的画作拿来,“墨笔丹青,行云流水绕墨笺,栩栩如生入凡尘,好画。”
明静扭过身子,别扭着不去看,又忍不住偷瞄几眼。
回宫的马车上。
“这是什么?”映入眼帘的正是孙满观的画作。
明月姐姐盯着她看了几眼,状似无意的说:“我瞧着不错,要了来,你若喜欢便送你。”
“这是姐姐喜欢的东西。”不能夺人所爱呀,却又觉得画的真好。
“也说不上多喜欢。”明月姐姐使坏的把画拿过来,看了又看,轻轻卷起,又问:“真的不要?”
口是心非,就不信你不要。
“我要,要的。”明静将画卷收起,“姐姐,你可不可以多住些日子?”她想问问明月姐姐可能等她出嫁后再走。
她也想,甚至想若是能常住京中,能常去看望母妃,能与姐姐妹妹相聚,可她不能,她的家在北境。明月姐姐拍拍她的手,只说:“会多住些日子。”
回宫后,明月姐姐来乾安宫找父皇,我也在,“父皇刚歇下,姐姐等等吧,睡不了多久。”
她有些担忧,人的精气神若是养不好,多少灵丹妙药也是无用,“一直如此么?”
“父皇多梦,总也睡不安稳。”
之后又说起大哥府上发生的事,“姑娘家害羞,瞧着该是差不多,太子觉得孙满观此人如何?”
许是我处理朝政已久,心境上大有不同,看人的眼光与角度也是如此,“是个可塑之才,此人文章极有深意,想来是个心中沟壑的。”
也难怪明月姐姐忍不住抱怨,“明静是选夫君,不是选臣子。”
“是是是,姐姐说的是。”我又仔细想了想,“夫君也是不错的,为人细腻,想来会多有体贴,听闻身侧既无妾室,更无通房侍婢。”
“嗯,品貌俱佳。”
之后是寂静无言。
我有心再说些什么,比如长英将军对她可好么,在北境过的可开心么,可会在京中多住些日子么话在嘴边却问不出口。终归是不同了,我虽还唤她姐姐,她却不肯再叫我明焕,可我还是那个明焕啊,永远都是。
我有些难过,不是莫名,也不是没来由,而是我清楚的知道一切都不同了,我是明焕,更是太子。
“明月来了。”父皇醒后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跟父皇说说,去赴宴可开心?”
“开心,您知道女儿最爱热闹。”又将事情说与父皇。
“孙满观,嗯。”听得出来,嗯算是肯定,父皇又说起一件谁都不知道的趣事,“父皇记得他,写的一手好文章,直入人心,并无词藻堆砌,文从字顺,读之舒畅,当之无愧的榜首。”
殿前觐见才知,此人样貌亦是不输人,就更帅!
父皇说:“比之探花郎还要更胜几分。”可我朝没有状元、探花皆在一身的先例,再说吕伯元不过略次之,“改不得,状元郎更好。”
如此说来,父皇也满意。
都满意,这就很好。
“父皇,女儿不想去住公主府,就住在母妃宫里可好?想父皇就能来看您。”虽说也能日日进宫,可她从未在公主府住过一日,对她来说,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无人居住的公主府邸,并不是家。
她的家在北境。
皇宫,算是半个家。
父皇满口答应,还说:“好,好啊,月月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明月姐姐在碧霄宫里三个月,日日跟贤贵妃学着辨别菜籽,何时种下、何时浇水、如何除草,可别小看种菜这件小事,逃不开天时地利人和,早了晚了不行,水多水少不妥。
“母妃,坑儿挖的是不是有些深?”
“母妃,水是不是浇的多了?”
“母妃,你看,它发芽啦。”
“母妃,小绿怎么蔫蔫的呀”
唉,她大概是没有天分,种个菜都种不好,若是能把母妃打包带走该多好。
“藤儿,别把我小菜苗踩坏!”
明月姐姐追着揍他,心想这世界莫不是个巨大的轮回,当初她带着一二三四调皮捣蛋,如今藤儿一人抵过她和一二三四。
贤贵妃一把将藤儿搂住,赶忙藏在身后,拦着明月姐姐,让她先把鞋穿上,还说堂堂公主,成何体统,“小孩子么,调皮些才好,那么规矩做什么。”
明月姐姐呆愣愣,这还是她母妃么?
“母妃偏心,小时候您可没少揍我。”哦,还有罚站、蹲马步,她记的一清二楚。
“隔辈亲,以后你就懂了。”
还真是隔辈亲,老祖宗的话从不骗人。
五个月上,小菜园有些起色,绿叶子、红果子还有几个紫茄子,篱笆架已经架好,就等着黄瓜秧一个个的往上爬。
“母妃,等明静大婚后,女儿便要回北境了。”若不是因婚事,她早该回去的,常住京中,不过是想想罢了。
明静大婚还有一月余,定的便是那位品貌双绝的状元郎孙满观。
“可我舍不得您。”
“母妃也舍不得你。”可总是要回去的,“下次,下次再来看母妃。”
明月姐姐一口答应。
可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当夜,父皇破天荒的去了碧霄宫,德海公公传旨时,贤贵妃很是震惊加不解。
狗男人要做什么!
总不能是来睡觉的吧?!
她满脸写着‘老娘不情愿’,只差开口赶人,咬牙切齿的行礼问安,看着满桌子的晚膳,不得不问出那句,“皇上可用过膳了?”心里想的是我这儿菜难吃、汤难喝,最好是吃过。
显然,父皇不如她意,“很久没尝过你的手艺。”
才落座,有眼色的宫婢递上碗筷,德海公公自觉布菜。贤贵妃再是不情愿也只能闷闷的坐下,一口一口吃着饭菜。
明月姐姐很开心啊,谁不希望父母和睦呢?尤其是在宫里,一切还要看父皇的心意,好一些总好过差一些吧,“母妃的手艺比御膳房的厨子还好,父皇快尝尝。”
“皇外祖父,吃。”藤儿也很开心,虽见得不多,他是很喜欢皇外祖父的,每次都给他好多好多的礼物。小小年纪就懂得哪根腿最粗,定是要好好抱牢的。
贤贵妃脸色越来越不好,直至黑成煤炭,只因父皇饭后也不走,还说要留宿在碧霄宫里,老天爷,还真是来睡觉的!
她不愿意啊,谁来管管他?
谁也管不了,老天爷都管不了。
次日,明月姐姐看着母妃没什么精神,也不多问,捂着嘴笑,还说白日里左右无事,母妃多歇歇。
很明显,她误会了!
可贤贵妃无法解释,她只是失眠到天明,想不通狗男人是何意,问她想不想家,这简直是废话,莫名其妙!
之后的日子极其平静,父皇没有再去,贤贵妃也就没放在心上。说来也没有那个闲心,她日日都要去帮惠妃打理明静的大婚事宜。
皇后娘娘也在,“热闹是热闹,等明静出嫁后,宫里也冷清不少。”
是啊,多一人不显,少一人仿若缺了一大块儿。
“娘娘说的是,我宫里这么大,一人住着,是有些空旷。”惠妃倒是想过与皇后娘娘同住,可她是皇后啊,那是凤仪宫,自古无人同住,提都不必提的。
“妹妹若是不嫌弃,不如搬到碧霄宫去,左右我一人,还能做个伴儿。”
“好啊,只要贵妃姐姐不嫌弃,明静前脚出嫁,妹妹后脚便带着家当搬过去。”
一向少言的荣妃也说要去。
“听皇上说,要召明毅一家回京,估摸再有七八日的功夫。”皇后娘娘与母妃坐在一处,她是昨日夜里听父皇说的,还说终于能一家团圆。
团圆,是啊,就差二哥一家。
母妃笑的合不拢嘴,“回来好。”
她有多念着二哥我最是清楚不过,送去南境的每一件衣服、每一封书信无不是证明,二嫂又生了个儿子,母妃还未曾见过呢。
乾安宫里,明月姐姐得知二哥要回来的消息别提多高兴。自北境一别,再未见过,虽常有书信往来,也写句见字如面,怎比得上真见一面。
她欢呼喊出,“父皇万岁,万万岁。”藤儿跟着嘟囔万万岁,娘亲高兴,他就高兴,哪懂什么万万岁。
等她定定心神,父皇又问,“可想好何时回去了?”
“明静大婚后回。”
明月姐姐今日过来便是与父皇说这事的,多不舍,也终有离别时,再不回去,藤儿都快要忘记他爹长什么模样了。
父皇又提起九连环,等了大半年,也不见明月姐姐来找他兑现,“父皇还欠你一个愿望,可想好了?”
“嗯,想好了,女儿要父皇健健康康的,长长久久的护着我,护着我们。”
长长久久是好,可没人做得到。父皇曾以为能做到的,他是帝王,倘若世上有什么是连他都办不到的,那定是不可为。
父皇摇摇头,护着自己的孩子,本该如此,何须拿愿望交换,“这是父皇该做的,就算有一日也自有明焕呢,明焕会是个好的,也会是个好弟弟。”
我在一旁很是郑重的点头,会的,我会。
“再想想,月月还是换个愿望,要什么都可以。”
要什么都可以?
这是父皇第二次这样说,“女儿学种菜,怎么也学不会,该是没有天分,若是母妃能在身边就好了。”
怎么可能呢?她是宫妃啊,明月姐姐不过是想起嬷嬷说的话,说母妃总是一个人孤独的望着北境的方向,她记得,记得当初长英哥哥离京时母妃有多不舍,她知道,知道母妃心之所愿唯有北境。
“女儿胡说的,父皇莫要放在心上。”
“好啊。”
什么好,好什么?
明月姐姐脑袋有些不运转,“父皇,您……”
“有你母妃在身边,父皇也能放心。”父皇摩挲着明月姐姐的手,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她是那样洒脱的性子,那样的与众不同,可我能给她的只有这么多,我只有这么多了。”
长巷上,明月姐姐想起父皇心血来潮去母妃宫里那日,她问我,“我没有听错对不对?父皇他,他……”
“他答应了。”
他答应了,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世上再无贤贵妃,只有李家女。
再回旧故里,
竟是真的再回旧故里。